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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一块墨砚。
“十二年后,有人以司徒道主名义挑衅中原武林名门大派。蜀中麒麟之后胜出,拿到假鬼剑。至此,我们知道了,燕家在我们之后,还铸造了第二柄伪剑。”
桌上落下三枚白子,随后又取走代表林书意的那一枚。
“又三年,玉门关冷洛出现。他手中的鬼剑乃是闽王所赐,闽王的剑又是林照月所奉。洛阳皇宫,闽王死于林照月的鬼剑。几乎与此同时,玉门关,哥舒文悦死于冷洛或容辰的鬼剑。”
他将一块翠玉放置在白子一边,将冷洛的鬼剑放置在另一边,同时将代表容辰的白子和代表冷洛的扳指放在剑旁。
天权讶然:“多出来一柄剑。”
天璇沉声道:“那个冷洛的话你信?”
“让天玑把话说完。”天枢颌首示意。
“林照月手中只有一柄伪剑,如果就是冷洛手中这一柄,此刻容辰和洛阳皇宫就都没有剑。”
天枢说:“我已经派人去查,但明天就是天道大典,恐怕来不及了。”
“无妨。不论有没有,林照月这个人都必须得格外留意。”
天权嘴角一丝轻松:“三哥放心,他还在三千雪岭山脚下,我的人一直在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除非他插翅能飞,否则明日一定到不了无名天境。”
天玑沉吟:“我还是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以这个人的手段心性,不可能就这么等在那里。他若是不来,就说明他已经来了。”
天权笑:“三哥越说越玄,来见你之前,我的飞鹰刚刚回去,他们确定那就是林照月本人。你就算不信我的办事能力,也得信天道流的引魂香。”
毕竟,这香可是那位研制的,乃是真正的方士之物。
天玑点头:“只要他没有亲自来,派来几个小猫小狗都无关紧要。”
天璇沉声喑哑:“等下我就传令下去,全面戒严。”
“辛苦二哥。”天玑心里却还是没有一丝松懈,若有所思,“那我们就来说说,他的小猫小狗吧。”
天权惊讶:“三哥你也太神了吧,你这就知道是谁了?”
天玑不紧不慢看他一眼:“不止我知道,除了你,大哥二哥都清楚。”
天璇低沉的声音冷笑:“咱们这位少主可不是有意思,他若是带着真的鬼剑来,那还好说,偏偏他带着一柄假剑来了,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天权思索:“司徒铮带着的假剑和燕家铸造的两柄伪剑极其相似,如果他真的是司徒信身边那个少年,按理来说,他带来的应该是司徒信盗走的真鬼剑。可是真的鬼剑却在瑶光手里。他们两个”
天玑温声平静道:“他们两个一定认识。”
“啊?”天权真的惊讶了。
天璇摇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忘了道字令,你脸上的面具怎么碎的?瑶光是为了震慑暗地里对少主下杀手的人,不得已才露出来的。否则,他大可在明日天道大典上现身,直接杀我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天权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
天璇恨铁不成钢,冷冷地说:“成天跟着天玑后面,你也不好好多学点。你以为大哥今日为何见了那司徒铮,不问他真假,只看他手中假鬼剑?”
天权莫名:“这我哪知道啊?我又没派人追杀司徒信和他。”
“那大哥难道就派人”
“行了。”天枢素来沉稳,最是服众,他一出声所有声音就都停了,“我不问他真假,因为真鬼剑在瑶光手里,司徒铮已经知道了,可他还是拿着假剑站出来。说明,他早就心知肚明,却有恃无恐。就算他是假的,有瑶光在和他手中的真鬼剑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天枢一字一顿,“司徒铮绝对不能当选道主,无论明日还是以后。没有为什么。”
“是。”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应下。
天玑看着桌上布下的简易阵型,眉宇微蹙:“司徒铮不行,瑶光就可以了吗?”
天权干笑一声:“可他手中有道字令,还有那位给的真鬼剑,少主还是他的人,怎么看胜算都很大啊。”
天璇冷笑:“道字令是真的,不代表他瑶光的话就都是真的。别忘了,真的鬼剑是司徒信盗走的。更别忘了,以那位的做派,决计不会对任何人宣扬天道流与他的关系。”
天枢面色凝重:“这就是最让我忧虑的问题。瑶光手里的鬼剑,真的是那位给他的,还是司徒信给他的?”
天玑若有所思:“我倒觉得,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司徒铮手上那柄多出来的假剑上,这把剑到底从何而来?如果是林照月给的,冷洛的话就有的放矢了。”
连天枢都有些意外,看他一眼:“你对这个林照月,会不会太在意了些?”
“我不是在意他。我在意的是他背后的极道魔尊。别忘了,那位一直想要鬼剑,从玉门关追到了无名天境,现在就在甜井村住着。身边跟了一个叫钟磬的,好像是他豢养的魔魅。”
天权双手置于脑后枕着,闻言笑了一声:“是呀是呀,听老村长说,那魔魅长得很像那位啊。这个顾莫问真是很嚣张狂妄了,故意挑衅咱们呢。我特意偷偷去看过了,他长得比他想的还美,左右我也没见过那位,我就不计较了。”
天枢沉默了一下,点点桌子,正声说道:“顾莫问那里不用在意,也不要去招惹他,只当他是个过路客。”
天璇闻言眼神微微一变,只是他素来城府深重,压下不表。
随后他们就着天玑的简图又讨论了一会儿,却都莫衷一是。
只能确定,司徒铮和瑶光至少有一人,与林照月有关。
月出东山,四个人相继离开,各个都心事重重,只除了素来潇洒万事不愁的天权。
他们走后不久,黑暗里,其中两个人悄悄换了个地方见面。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剑是谁给的?他会不会就是瑶光那天要警告的人?”
“不知道。不过我怀疑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你也发现了吧!”
“的确,他对顾莫问的态度太奇怪了。能不能派人加紧去查,顾莫问身边那个魔魅像谁,谁就可能是那个人。”
“来不及了,查到又能怎么样?”
“是来不及了,明天就是大典。司徒铮绝对没有胜算,他却强调不能是司徒铮。我看他最忌惮的明明是瑶光。”
“瑶光的胜算也不大,天道流的人不会只看一个道字令就什么都肯了。”
“呵,他的胜算最大,他却最慌?更是绝不口不提。他是假慌,还是在怕什么?难道十五年前的叛徒真的是他?”
两个人很快散了,其中一个人走了回去,去见了另一个人。
“怎么这么久?”
“他找我,耽搁了一阵。大哥,你没必要隐瞒,此事我们完全可以告诉其他人。”
“不行。这是最高机密,若不是你自己发现,连你我也不想说。”
“可是,由此却要引发诸多猜忌,一家兄弟却离心至此,我不忍心。”
“有猜忌总比互相包庇强。”
“大哥执意如此,我只有一个要求,立刻杀了冷洛,明日退出道主选举。”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个位置我不坐,你也不准坐。冷洛道出鬼剑的秘密,不能再留他。”
“闽王已经死了。白衣教还在闽越活跃。鬼剑复活之事并不是他说才有的,你因为这个就要杀他?知不知道瑶光那天敲打的话,别人不知是什么意思,你也不知道吗?”
“不明白的是大哥你。林照月之意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冷洛,恐怕也是冲着这能复活死人的鬼剑来的。燕家灭门,血魔身死,司徒铮手里的假剑,只可能是他林照月给的。不掐死冷洛这小小的火苗,迟早引燃到无名天境。”
“天玑!别再说了。”
黑暗里,那雅致慧敏的文士深沉冷静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说?是不是因为,那个人也已经到了无名天境。”
“你知道了,果然瞒不了你。”天枢深深闭眼,长长叹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再牵扯进来了。”
“你说,你我此刻的对话,那个人知不知道?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出现,现在却来了?大哥到底怕什么?如果一定有人做错事,那个人也绝不是大哥你。我们无愧于心,无愧天道流。”
“天玑,人不能太聪明,太聪明有些事上就要被蒙住眼睛。你是真的不知道,天道流这些年是怎么做事的。他们就是太问心无愧了。”
“大哥”
“罢了,我终于知道十五年前,司徒道主为什么会死了。明日一切分晓,多说无益。”
第165章 165只反派()
五月十九。万里无云。
三千雪岭下;麒麟旗在晨风里烈烈作响。
山亭内,白衣胜雪的林照月在棋盘上落下第一个子。
他似是专注;似是心不在焉看着棋盘,沁凉声音冷静:“天道大典开始了,去吧,跟他们玩玩,免得他们不放心。”
坐在亭子上抱着暮春无聊的容辰听了;立刻笑逐颜开,抱着暮春的脖子在它额头的花瓣上亲一口。
“那暮春就交给二哥了,你们要乖,阿辰很快就回来。”
连蹦带跳飞走前;少年不忘先将小伙伴抱下去放在林照月旁边。
“等等;”林照月抬眼看他叮嘱道,“换一把武器,只能用最普通的剑招;在山脚下玩玩就回来。”
“好哦。”容辰不在乎为什么,乖乖点头应下;迫不及待跳上马。
马鸣萧萧,身后是整装待发的蓝衣麒麟刀阵;还有数十个武功高强却籍籍无名的大内高手。
无名天境。
以甜井村为中心,拱卫周围的七座村寨;伴随着第一缕天光的到来;便醒来了。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穿上最鲜艳好看的新衣;欢庆他们最重要的庆典。
大榕树上挂满了祈愿的锦囊;人们围着树跳着充满神秘意味的舞蹈,仿佛人人都化作祭祀,与天地神灵相近。
风吹起顾矜霄鬓侧垂下的额带,玉冠高束,梅枝为簪。
衣襟上的青鸾翎羽很淡,白衣边沿的青纹似有还无,汇聚到衣摆袖口流动的墨云纹上。
“在我们甜井村有一个传说,每年日照最长的一天,即便是普通人只要虔诚祝祷,就可以通过祭祀之舞,与神灵沟通。”笑容甜美的小姑娘,主动对远方来的客人解释道。
她心想,听说神灵会化身成人,偷偷混迹在他们当中一起欢庆呢。神灵是什么样子呢?不论是什么样子,也不会比这两位客人更好看了。
“什么人都可以吗?”顾矜霄垂眸轻轻地问。
细长的青色额带下,俊美沉静的面容,眉目线条干净又雅致。
仿佛蘸着五月清晨清凉的风,一笔一笔在水面画下。
小姑娘吸一口气,软软地说:“都可以。只要你诚心愿意,即便是满身罪孽的恶人,神灵也会愿意听你说话的。”
“那你听到过神灵的回应吗?”
小姑娘摇头又点头:“奶奶说她小时候听过。我,我没有。但我梦里梦到过。虽然神灵很忙没空回我,但他肯听我说话,我就很开心了。”
顾矜霄身旁的魔魅,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姑娘回了个甜甜的笑,跟着小伙伴去跳舞了。
“真的有神灵在听他们说话吗?”
“想听就可以听到,只是未见得是神灵。”
顾矜霄唇边微抿:“那我们也试试。”
他伸手,轻轻牵着魔魅的手,走进人群之中也没有放开。
闭眼,轻轻地想了什么。
阳光和风在那榕树新嫩的绿叶闪闪发光,晕染出细碎的彩虹,仿佛整株树在发着湿漉漉的光。
鹤酒卿看着身旁的人,唇边的笑意缓缓漫上,他静静地一瞬不瞬看着那人,也回以同样的话。
顾矜霄慢慢睁开眼,侧首看向身旁的人。
他没有笑,脸上的神情一贯沉静。
此刻,眉梢眼角,甚至是每一分眼波,却像盛满了温柔醉人的佳酿,叫人每看一眼就更醉一点。
不远处有人在吹葫芦丝,有人在用雪岭这里的语言唱歌。
——他们在唱什么?也是关于神灵的祝祷吗?
——不是,在唱情歌。
鹤酒卿看着他,在只有两个人的神念里,和着远处的人声笑声,用汉语唱给他听: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是一位吐蕃圣僧所作,没想到这里也会听到。”顾矜霄唇边浮起清浅的笑意,轻轻地说,“天上的仙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