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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酒卿的脸沉了下来,虽然白纱覆了眉眼,段猫猫也立刻感觉到他神情凝重。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是琴音。”鹤酒卿失神地说,“他旁边还有谁?”
段猫猫哭丧着脸:“跟我抱着的美人生得很像,却比那个林幽篁还可怕。他随意回了下头,一眼就锁定我了,那远远一眼,你不知道有多可怕!若是我当年紫禁城里见到的是这位,哪里还用躲三天,估计早就成死猫猫了。”
是顾莫问!只有顾莫问。
鹤酒卿脚下一点,那仙鹤立刻冲身而下,配合的载着他流星一样往琴音方向去了。
段猫猫愣住了,鹤半仙连怀里的大美人都不要,这么急是个什么意思?
他眼神犹疑,略一踌躇,立刻调转脚下,跟了上去。
他的贼王师父曾说过,这世间若真只有一个好人,一定是鹤半仙。若是置身险境,跟着好人就是唯一的生门。
鹤酒卿若要隐匿身形,哪里是段猫猫那种级别能比的。
他坐在鹤背上,睁开眼睛,透过层层的白纱,一眨不眨的看着信手抚琴的顾莫问。
眼睛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有血泪要凝下,也没有动。
尤其是看到,生人勿近的顾莫问,居然和林幽篁自然的坐到一起,还为他抚琴作乐。
不止是眼睛了,哪里都不舒服。
却听琴音结束,顾莫问的声音一如从前,传到耳边,却是问他:“鹤兄觉得这曲如何?”
就像,这是为他弹得。
瞬间,晨雾漫开,山花满谷,金色的阳光穿过层层雾霭薄纱,从他的身后,洒到琴音那头那人平静如画的眉目,叫他微微眯眼,错觉是刹那而逝的一点笑意。
鹤酒卿乘鹤现身,很快落了地。
那鹤盘桓一圈不去,竟然跃跃欲试往顾矜霄身边的戏参北斗而来。
神龙抬头和那小眼睛的仙鹤对视,戏参北斗的灯笼一动不动。
“方才心思烦乱,这琴音只听了一半。听到琴音低沉孤高,仿佛逝者如斯夫,天地变幻如云,却没有听出来。观者是要进一步还是退一步。”
林幽篁一手撑着脸,虽然懒洋洋的笑着,微微低垂的眉眼,却说不出的阴狠不善。
但鹤酒卿却仿佛故人叙旧,略带几分欢喜的温和,只一心对顾莫问说话。
“道兄可否为我解惑?”
顾矜霄站起啦,长琴凭空消失在他手中,却也未曾见出现在背上。
“不进,也不退。就在这里弹琴。我是方士,不是道士,你我的道也不同,不必称我为道兄。”
鹤酒卿神情平静:“那,顾兄。你在这里,可是在等令妹?”
“不是,他在这里,因为我在这里。”林幽篁站起来,不紧不慢踱到顾矜霄身边。
鹤酒卿似是笑了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顾矜霄尚未说什么,林幽篁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揽着顾莫问的肩,微微侧首,像是说给顾矜霄似得:“因为顾兄和我才是天生一对的坏坯啊,顾兄怕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你是好人吧。”
顾矜霄平静摇头:“本来是的,不巧前段时间交了个小友,这话就时不时听到了。”
鹤酒卿认真地说:“那一定是个心思灵透的小友。”
林幽篁懒洋洋地,桃花眼角斜斜抬起:“我猜,是个蠢东西。”
和仙鹤上演你不动我不动游戏的神龙,闻言大怒:等着,我琴娘小姐姐醒了,马上给你发一沓好人卡!
顾矜霄看着鹤酒卿白纱后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眼尾的阴郁,即使在晨光漫漫的天光下,也为眉眼打上一层幽微复杂。
“鹤兄的眼疾又重了,此处不适合养病,早些离去吧。”
鹤酒卿也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疾快到最重的阶段了,视线像被暴烈的阳光直晒,又进入阴影视物。
但那个人的脸,神情眉目,包括看他的眼神,却是不讲道理的绮梦,清晰复模糊,不断重映。
他一见这个人,就觉得有好多话想说。
明明只说过一次话,却觉得好像早就认识很久了。就像,他们本是极为亲密的,却在一个叫现实的梦里,擦肩相逢。
他怅然驻足,那人却毫不留恋的远去,回头看他一眼,走向迷雾深处的黑暗里。
第35章 35只反派()
鹤酒卿静立不动:“顾兄跟我一起走。”
“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林幽篁斜倚着顾矜霄;艳容虽慵懒带笑;整个人却透着冷漠,“顾兄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你是自己驾鹤西行呢;还是要林某送你一程?”
顾矜霄站得很稳,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拒绝林幽篁亲近的意思。
但两个人实际也不算亲密;只是表现得很明显的同盟。
顾矜霄的神情既沉且静,毫无动摇模糊。他不冷漠;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便是眼尾的阴郁厉色;都并没有流露出轻易就有的睥睨桀骜之意。
但和林幽篁站在一起;那份沉静就成了一种默许;默许他们是一体的,林幽篁的冷漠阴戾,就也是他的冷漠阴戾了。
可是,鹤酒卿模糊的视线;只看得见一个人;并且不讲道理的觉得,这个人身边并肩的位置;本该是属于他的。
“此地非善,顾兄让我走,自己却留。”鹤酒卿的声音低低的;一贯温柔和煦;却稍稍有些涩;就像未曾发酵好的春酒。
这点情愫波澜只微微一瞬,很快便又是平素相逢。
鹤酒卿唇边笑意平和:“相知姑娘在我朋友那里,你们两人不能相见,我让他落后半分。不知顾兄意下如何,是让我带她出谷离开,还是将人留下?”
“带她走。”
说话的居然是林幽篁,他放在顾矜霄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就像怕他反对似得,率先开口。
眼神却冷漠地看着鹤酒卿:“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告诉段猫猫,再让我知道,他在我的地盘伸爪子,我就让他当真变成一只,只会抓老鼠的死猫。”
这话完全不用转告,段猫猫本来就藏在这附近,听得真真的。
他也是真佩服,鹤酒卿能面不改色,孤身一人对上两个煞星。最神奇的是,那两个处心积虑来堵他的魔头,居然对上鹤酒卿,就主动拱手让他带人走了。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了。
段猫猫摸摸鼻子,抱了人,轻功极俊,蝴蝶一般轻盈的落到鹤酒卿背后。
他讪笑一声:“我知道了,保证绕道。那个,我们能走了吗?”
顾矜霄让开两步,无声地宣告了他的选择。
他的目光,却一直朝着段猫猫抱着的人看去。
目光隽永深邃,一动不动,像是穿过时光的思念,又像是刻骨沉寂的无解。
实际上,顾矜霄对神龙轻轻地说:“这个角度看去,顾相知是真的美若天仙。”
闭着眼睛,沉沉睡去的人,侧脸的线条动人的不可思议。毫无脂粉柔媚,真是冰雪为骨玉为魂,人间笔墨画不成。
是的吧,所以我当初才回回见你来了,就忍不住一直盯着看。你帮别人切号骗我,我都没忍住真好看啊,这么好看,林变态怎么居然叫鹤酒卿送她走?
顾矜霄在看着顾相知自恋,鹤酒卿却在看着他,而林幽篁在看着他们两。
唯有段猫猫压力很大,从来很稳的手臂,被顾矜霄看得有些酥软,不知道是把人抱远些能安全点,还是抱稳些能活命。
林幽篁怕顾莫问发难阻拦,对鹤酒卿催促道:“还不快走。”
鹤酒卿望着顾矜霄,一步步从他面前走过。
莫名沦为,被所有人防备的阴晴不定大魔王,顾矜霄很平静。
他望着鹤酒卿远去的背影,对林幽篁说:“为什么?我以为你是来截人的。”
“道不同。我不想因为她放弃杀人放火的乐趣,也不想改变她,和我一起作恶。顾兄和我就顶合适。你跟你妹妹换换就好了,”林幽篁眨眨眼,“正好天生一对,我一定非你不娶。”
顾矜霄摇头,朝阳和晨风抚动他鬓边两侧垂落的发。
他微抬着下巴,难得流露的矜贵倨傲,像是带点微不可闻的笑意:“其实,顾相知有个秘密,没有人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妹妹。祭山方士,阴阳年岁都本是朝露幻象。”
他一路往谷内走去,留下神情难测眼神怔然的林幽篁。
“你若是不计较男女,也不在意一百年的差距,倒是的确与我可堪一配。”
哇喔,琴娘小姐姐刚走,你就让她掉马,林幽篁不得气死?
“怎么会?我们精诚合作,自然该对他赤诚以待。”顾矜霄狭长的眼尾慢抬,“下次见面,拔剑相向,才好刷武林天骄成就。”
关于顾相知的话题,从此以后,林幽篁再没有在顾矜霄面前提起过一回。
一般人若说了这话,或许会叫人质问是不是玩笑。但是顾矜霄这张暴君反派脸,本就是一言九鼎的象征。
看着他的脸,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人嘴里,会开什么玩笑。哪怕轻飘飘一句随意的话,出自于他,都可能是动荡全局的机密。
自己女装大佬,却被真正的女装大佬套路了一片真心,林幽篁没有发难,估计也是碍于,他现在和女装大佬的哥哥同舟共济。
但,不代表他就会云淡风轻,什么也没发生过。
从这一天开始,整个武林都陷入了林幽篁发动
的劫难里。
拿下落花谷,引而不发,引来烈焰庄鸦九爷一行,反手杀死老江湖鸦九爷。
林幽篁下一步,就把烈焰庄的众人都转化为活死人。
他带顾矜霄去参观他的成果,愉悦肆意。
说他是怎么用计,让那些带进谷里的烈焰庄众人,乖乖听话被分散带走的。
又是怎么,用异变可怖的活尸骨架,制造混乱。又用人群里的活死人作饵,诱那些武林高手乖乖自己主动进入坛子里避难
“燕家人虽然死了,但他们留下的东西倒是好用至极。”林幽篁挑眉笑着说。
坛子一个个打碎,走出来的人都如同大梦未醒,但神龙一看就知道,他们都只余微弱一魂支撑。
顾矜霄低头看着那些碎了的坛子,闻到一点奇异的带着花香的血腥气,还有淡淡的尸臭味。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是什么原理?他们到底怎么把魂魄拘在尸体里的,怎么能让人一线生机不死?
落花谷的傀儡人,有两种,一种是极为像人的活死人。可以听懂简单的指令,被人操作发声,或者教导他们固定的话,让他们不断重复学语。
另一种是像死人的活尸。顾名思义,就是完完全全的尸体,却会动会走。
顾矜霄的结论是:“没有。里面没有方士手段。”
怎么可能?神龙大惊。
“现在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血腥味有问题了。但是太少了,分析不出来。只能等他下次动手的时候,再看。”
林幽篁见顾矜霄平静不语,说:“顾兄觉得如何?”
“生前炼制,留在体内的是一魂,能让他们更聪明,但身体强度有失。死后炼尸,尸体僵变强度增加,留在体内的是一魄,只能听懂最简单的命令。无论哪一种方法,制造的都只是半成品。”
顾矜霄毫无兴致:“只要是人,肉体总会消亡殆尽。这样炼制的过程,却是连他们的神魂一起摧毁了。魂魄分割良久,就会分崩离析,魂飞魄散。魂魄的怨念,对制造这一切的人,也会产生同样的诅咒反噬。损人不利己罢了,若要炼,莫过直接炼魂。”
对哦,我们之前在秋水在天清如月山庄附近的里世界,不是就发现一个炼魂的阵法吗?差点忘了,明天就是第三天,那个魂魄应该会恢复一点理智,能说话了。会不会就是那个坏方士的杰作?
林幽篁却神情冷漠:“我不在乎死后,只在乎生前。他们是锐不可当,还是徒有其表,都无所谓。”他若有所思,“不过燕家一死,这些东西不多了,是该计划一下,省着点用。”
这一天,林幽篁带着新鲜出坛的烈焰庄的活死人,出谷,借这些活死人的手,血洗了整个烈焰庄。
烈焰庄的门口贴着一张告示。
上书的两件大事,立刻和烈焰庄的惨烈祸事,一并席卷遍布整个江湖。
一件事是,江湖中最神秘莫测的势力,素以鲁班传人着称的锻冶世家落花谷燕家,在前日被灭谷灭门。
落花谷自此易主,改名为死人谷。
凶手就是贴告示的人。
他自称死人谷的谷主,以一种狂妄桀骜,睥睨天下的口吻,宣布落花谷罪不可赦。
落花谷燕氏一族,为求窥探天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