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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顶忽上忽下飘着一只淡蓝色发着萤光的灯笼,玩过基三的人都认得出,这只灯笼是剑三方士五级时候的跟宠——戏参北斗。
但现在,它是明教里世界不归之海,某个看脸邂逅的神龙飞升后的化形。
神龙贱萌的声音,财大气粗地说:本尊问过天地灵气了,今夜这里有一场一百成就点的奇遇。跳舞刷多久才赚几个点,不如算了吧。而且大晚上的你不觉得渗人?
“不会。”顾矜霄抬起眼睫,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说,“琴娘小姐姐这么美。”
听到这句话,戏参北斗顿时闭嘴不语,还忍不住抖三抖。
长长曲曲的小路尽头,一辆马车快速驶来,在不远处平稳停住了。
马车里的贵公子感觉到车停了,不由睁开眼睛问了句:“怎么了?”
不等外面的车夫回话,车里另一个跳脱的少年,立刻游鱼入海一般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车夫回话的声音才传来:“回少爷,有人在前面的路上跳舞,车子恐怕驶不过去。”
“哎呀,是个漂亮的小姐姐呢。我去问她愿不愿意让个路。”
车夫赶忙说:“容少,小心一些,我瞅着有点不踏实。”
想想也知道,世道不太平,普通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夜半三更在荒郊野岭处跳舞?
贵公子微微一笑:“无妨。阿辰一向聪明,武功又高强,他知道怎么做。”
话音一落,贵公子忽然掩着口低咳了几声,脸色不自然的苍白,嘴唇却嫣红。
顾矜霄继续旋转折腰,重复那固定几个动作的舞步,并没有因为旁边站了一个一脸好奇欣赏的俊秀少年就停下。
容辰看得有趣,这目下无尘的美人小姐姐,穿得像个大家闺秀,背着一张琴。在这荒野跳舞就够奇怪了,还来来回回就这几个动作。
说起来,舞姿并不妩媚妖娆,反而大开大合,有一种奇异的祭祀的韵律。
最奇怪的是,她的头顶上方飘着一只精致发蓝光的灯笼,还挺好看的,就是看不出怎么固定住不乱跑的。
容辰笑嘻嘻地说:“漂亮的小姐姐,我们的马车要从这里过,你挡着路了,能不能劳驾让一让?”
听了他的问话,那跳舞的美人终于停下了,平静地看向他。
容辰不由睁大眼睛,灿烂的笑容微凝,一脸惊艳失神,孩子气地笑着赞叹:“小姐姐你真好看。”
神龙就像听到什么可怕的咒语,悲痛欲绝:完了完了全完了
顾矜霄慢慢笑了,那张清冷的容颜越发空灵出尘,他轻轻的颌首点头,手指指向前方。
容辰不舍地移开目光,顺着那莹润修长的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不远处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篮。
容辰愣了一下,随即就越发开心的笑了,拍着手轻功绕身几圈:“应该的应该的,小姐姐跳得这么好看是要鲜花吗?只有鲜花才能配得上小姐姐和小姐姐的舞姿。”
实在是太好玩了,容辰满是笑意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熠熠生辉。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月下美人还真是三更半夜来卖艺的。
当然,若是来打劫的也无妨,这样又美又雅又好玩有趣的劫道方式,他真是喜欢死了。
容辰三步两跳,身轻如燕,很快退回到马车里。
车上的林照月睁开眼睛,看到去而复返的容辰兴致勃勃的翻检贺礼。
“你在做什么?”知道他一贯贪玩孩子气,林照月半是好笑半是好奇地问道。
容辰抱出一盆半开未开的鲜花,一脸的狡黠坏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孩子气地哈哈笑着说:“都说鲜花配美人,我看看对女鬼妖魅有没有用?”
“请问,相知姑娘可有什么同胞兄弟?名字叫顾莫问。”
沐君侯这话似是不经意闲聊问来,顾矜霄一点都不意外。
琴娘小姐姐可没长一张让人如寒剑迎面的反派脸。纵使眉间目下清冷超脱不在红尘,也叫人下意识心生亲近信任之感。
顾矜霄饮完了杯中之酒,眉眼不抬,平静地说:“他跟我同出长歌门。长歌门位处一个叫祭山的世界,此界向来与世隔绝。门中虽是文人剑客归隐之处,人多了就会有纷争。当时祭山之内,十三门派高手信念相左,逐渐分成两个阵营。
一方力主入世,嫉恶如仇,认为世间正义当如浩气长存。一方避世嫉俗,认为世间之事绝无纯粹黑白之分,人性本恶,大可放纵本心自在逍遥。两方互不相容,行事都颇为极端。一方认为对方道貌岸然,实为伪善。一方认为对方黑白不分,藏污纳垢。
渐渐的,若是不同阵营之人相见,便要拔剑相杀,不死不休。纵使同门也不例外。顾莫问与我之间的关系,隔着这世间最近最远的距离。我与他不分彼此情感相通,一人受伤另一人也会有所感应。我与他有生之年动如参商,不可相见。若有一日共处一隅,就只能二者存一。”
顾相知的音色相较一般女子,极清极淡,这番恩怨平静道来,毫无情感夹杂。
但这番黑白之争,其中的惨烈惊心,字里行间隐去不提,仍旧可见一斑。
沐君侯在这江湖已久,见多了世间人心难测:“正义虽好,若走远一步,却可能沦为伪善者欺压他人的虎旗。独善其身,善恶混杂毫无规束,却未免叫这世间再无公道法规。祭山的前辈们,太过决绝极端了,反而生出大祸。”
司徒铮却说:“我师父曾说,世间善恶均衡,如日月此消彼长。若是放置不理,就如同杂草与庄稼混杂一处。但若是黑白两道各有首领,强行将其聚拢分离,虽然看上去黑暗漫漫,光明刺眼,却能强劲鼓舞人心正义,约束小恶于洪水堤坝。反而叫世间清浊分明。”
沐君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司徒前辈有大智慧。”
一直侧耳倾听的茯神姑娘也抿唇颌首,优雅温柔的声音:“恶是不可能被全然消灭的,若是分散出去,反而混杂于白道之间,难以厘清。若是做出什么来,叫人以为是白道的伪善,反而污为善恶不存。若有势力庞大组织,以恶制恶,倒也是个解决的办法。”
顾矜霄看了这三人一眼。人的观念早就生于幽微,只不过面对不同的事情,才展现出来一二罢了。
眼中有什么,就看到什么。
“我修的是活人之音,他修得是杀人之乐。我只有一句忠告,若是对上了,别让他有机会出剑。”
话音一落,顾矜霄起身离开:“打扰这么久,该告辞了。”
司徒铮没想到她走那么快,呆呆地坐了不动:“我,我还没有医治她的脸。”
他箭一样飞跃而出,很快追上去。
茯神目送他们远去,望着沉思不动的沐君侯,笑道:“佳人远去,君侯怎么一句挽留都无?不像是君侯的作风。”
沐君侯回神,折扇轻敲掌心,若有所思:“再见之日不远,怎么能算分别?”
顾矜霄出了庭廊就运起轻功,空中力有不逮之处就抱琴拨弦,借助音波气劲,无需借力就能继续飞走。
但是,奈何长歌家连轻功都讲究青鸾舞乐回风飘雪,一味优雅婉转,就是不走直线。所以,气力用尽之前,竟然还是被追上了。
“等等,沐天疏的神医朋友不日就要来这里了,你先治好脸再走。”
两个人已经走出烈焰庄周边,顾矜霄回头,见他神情分明冷峻倔强,眼神却清澈固执。
顾矜霄淡色的嘴唇微抿:“你忘了,我也是大夫。”
手指在脸上伤痕随意一抚:“昨夜就治好了,怕愈合太快吓着大家,所以只好画了一笔作掩饰。昨天夜里想要你替我守阵,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医治。你伤过我,我骗了你,互不相欠。如果你愿意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昨夜发生了什么。”
司徒铮见面前的人脸上当真完好无暇,松了一口气,却又微微的失落。
“你好了就好。我不会说,连茯神沐天疏也不告诉。昨夜杀人之人,可能和我师父的消息有关。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待我如父如兄,他失踪很久了,我找不到他。你如果能告诉我一些消息,我会报答你的。”
第113章 113只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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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君侯目送那人远去;神情并不轻松。他固然没有用全力,自然也能感觉到对方同样游刃有余。
此人气质亦正亦邪,手段神秘莫测;不大像是会闲来无事找人比武的好斗之人。他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不久大约还会再见,只希望到时候是友非敌。
多思无益;沐君侯径直向马车走去。
车内;顾相知依旧手指拟诀;闭眼不动。
司徒铮默默的静坐一旁,冷峻倔强的脸上神情一丝不苟。他是个极为认真的人,既然应了要为她守阵,纵使外面惊涛骇浪;也一样沉心静气巍然不动。
沐君侯揭开车帘看着顾相知的面容,果然与方才那张脸极为相似;气质却极清;与那人相较,似白昼与黑夜对立;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深渊。
司徒铮用清水小心拭去顾相知脸上因他造成的血痕,只等回烈焰庄后请大夫来配药。
他看到沐君侯前来;却盯着顾相知的脸一语不发,一副沉思着什么的样子;自然问道:“如何?”
沐君侯长吁一口气;一半玩笑一半叹息:“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天人之姿明月生辉,可惜跟你当初一样,一见面就找我打架。这自然不稀奇,稀奇的是,跟他交手我竟使不出内力,莫名其妙打输了。”
司徒铮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你输了有什么稀奇?你跟我交手也没打赢过。”可那又怎么样,并不妨碍所有人清楚明了,沐君侯的武功远在司徒铮之上。
赢过沐君侯的人何其多,若是当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却没有一个能杀得了他。
沐君侯神秘一笑:“那位公子的名字叫顾莫问。若是我说,他跟我们眼前这位倾城美人生得几乎一模一样,连脸上这道伤都如出一辙。够不够稀奇?”
司徒铮立刻也想到双生子:“你为何不直接问他?是不是有个姐妹叫顾相知。”
沐君侯不笑了,神情冷凝:“一言难尽,你若是亲眼见过他,就明白我为何不说。这两人虽生得相似,却又绝不像一处长大的,如日与月不可同时凌空。那位莫问公子,比起像寻亲,更像是寻仇。你倒好,一剑隔空伤了他的脸,到时候千万记得跑快点”
最后一句当然是朋友间的戏谑,但也不啻为笑言。想到琴音之下,连他都使不出内力来。恐怕到时候,司徒铮还真得躲着点。
“——有鬼啊!救命救命!”寂静的旷野上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求救。
沐君侯与司徒铮相视一眼,立刻心照不宣,一个留守防御一个轻功起落循声追去。
顾矜霄已然到了里世界时候到过的那处村寨。
并指覆唇,悄无声息念咒,脚下踏阵转过一圈,地面立刻闪过一道白光,出现一道直径五尺的圆形阵印。
一声幽远尚且稚嫩的龙鸣响起,眨眼间白色半透明的水龙现身,围绕着顾矜霄盘旋一圈化身为戏参北斗。
地面阵法之内,脚朝内整整齐齐摆着五具尸体。
耳边,明明灭灭似远似近,里世界里幽魂的哀鸣在这符篆阵法内回荡。
顾矜霄脚下一点,青霄飞羽浮于半空,长琴被阵法的光虚虚托置身前。
修长的手指抚动琴弦,他眉宇却无波无澜:“清歌寥落,曲尽影生。”
手下不断的弹,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发出一道白光,所有的肢体复归原位,慢慢地虚弱地动了动,一个个迷茫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又像是黄泉路上失魂落魄的大梦未醒。
戏参北斗在这些站起来的人头顶挨个盘旋过去:我消除了他们的记忆,他们不会记得我们,也不会记得死去前后的事情。
死人复活,顾矜霄也平静至极,就像是仍旧在玩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戏。
他并没有切换心法给他们治疗,所有人起身后,就收了琴。
“去吧。”淡淡一声令下,死而复活的五个人便摇摇晃晃,虚弱至极地走出去阵法圈,梦游一样的向他们意识里的家走去。
顾矜霄负琴在背,看也不看转身背道而驰。
唯有神龙喜气洋洋:啊,这样我又吸收了好多功德值,气运大涨。里世界这块地界现在归我了。顾矜霄下次你再入定,想多久就多久。还有一千点成就点,也给你。
顾矜霄眉宇不动,只轻轻的应了一声。
戏参北斗紧紧跟着他:顾矜霄你真好,你其实是个好人呢。我好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