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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陈襄敛了先前的笑容,却是面露凝色,“荣亲王说,他要亲自动手。”
“也罢!”沈连城叹了一声,“依我看,也不必大动干戈。”
陈襄轻点下颔,深以为然。
他与荣亲王宇文衍合力行事,是在一个雪夜。
他带大部自己的人守在外面,对付任何有可能前来援助之人,而宇文衍,则亲自带人攻了自己的王府,与母亲的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殊死搏斗。
半个时辰之后,他被击退了。
王府里头血染白雪,王府外头,则是一派平静。
宇文衍带着所剩不多的人退出王府后,陈襄也带人,与之重新攻了进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夜最可怕的不是外头可能会来的援助之兵,而是向夫人多年来培植的,甘愿为其舍命的死士。
攻进王府的人前赴后继,越来越多。向夫人的人,终于应对得有些吃力了。而外头的仍是一个援兵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陈襄才彻底相信了沈连城的判断,向夫人根本没有求助于任何人。
一场雪夜里的血雨腥风,终于随着宇文衍带人攻进向夫人的居所而结束。
宇文衍执念剑闯进向夫人所在的正院时,向夫人正端坐在榻上等他。
她噙笑看他,不紧不慢道:“你杀进来,花了三炷香的时间,有些久噢。”
宇文衍则为她的平静而觉得异常气恼。
“阿母您,难道不知孩儿要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向夫人仍然笑着,“我儿有出息了,连弑母也敢做了。”
“……”宇文衍不知她为何还能如此轻松。他不理解,几乎歇斯底里喊道:“您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天底下怎会有您这样的母亲!”
做儿子的要杀做母亲的了,她竟还如此开怀!好像儿子要杀的,是她的仇敌一般。
“还愣着做什么?快动手吧!”向夫人突然正色催促。
她还从榻上走下来,走至宇文衍跟前,一手钳起他手中萎靡的剑,将其抵在自己的胸口,问:“你不敢动手,难道是要等我帮你一把吗?”
宇文衍执剑的手忍不住剧烈地抖动。他握紧剑柄往后扯着,分明是生怕真的伤到眼前人的样子。
向夫人却是真的帮了他一把!
她的身体,猛地朝发着寒光的剑锋挺了去,任凭那把长剑,插进她的心窝……
“阿母!”宇文衍惊叫一声放下手中长剑,扶住向夫人就要坍塌的身体。
他眼泪直流,从未像此刻这样惊慌失措过。他不停地喊着,“阿母,为什么!?为什么?!”
“阿衍……”向夫人极少会这样亲昵地呼唤他。它还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要为他拭去眼泪,“别哭……这是阿母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阿衍……你记住,那个位置,是你父皇,欠我们的……你要……要夺……”
说着她呕出一大口鲜血,染湿了宇文衍大片衣襟。
“阿母……阿母您不要死!”宇文衍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傻孩子……”向夫人吃力地笑了笑,“只有阿母死了,阿母的力量,才能真正属于你啊……阿母我其实,早盼着这一天了。阿母累了……”
陈襄进来的时候,向夫人抚在宇文衍面颊的手,兀地垂下。
她死了,心甘情愿死在了儿子的剑下,也死在了他的怀里。
看着这一幕,陈襄方才恍然大悟,向夫人的用心良苦。但不知荣亲王,是否也明白了她的用心?
第423章:有失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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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夫人就这样死了,传扬出去,不一定是荣亲王弑母,而是他陈襄阴谋阳谋的杀害!这就是向夫人的良苦用心。
回到陈国公府,已是丑时。陈襄一身疲惫,远远地就看到沈连城迎了过来。
“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沈连城走至近前,不无着急也不无忧心问,“向夫人她……死了?”
“死了。”陈襄答,“死在荣亲王的剑下,该是自杀。”
“自杀?”沈连城心头一惊,不是因为意外,而是因为向夫人选择这样死,意味着太多太多可能。
“你先前说的没错,向夫人她,其实就是在等死。”陈襄面色沉静,眉宇却是微蹙着,掩不住心中的不安。“一直以来,她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可以唤醒荣亲王的时机。”
沈连城很快想明白陈襄的意思了。她心中不免一下空落,接了他的话道:“我们今天除掉了这一个敌人,却多了无数个敌人。到底是……一场败仗。”
若荣亲王最后被向夫人“点醒”了,大可说今时杀害向夫人的是陈襄。甚至可以圆说得更加感人肺腑一些,让向夫人生前留下的所有势力,都成为他的力量,助他夺得皇位。
“如此也好。”沈连城突然换了个角度想,心里又轻松了些。她拉了陈襄的手,抬眸细看他,宽慰道:“如此一来,你也可以放下对荣亲王所有的幻想了。幸得我从一开始,就视荣亲王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局面,敌我分明,未尝不好。”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陈襄却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荣亲王他,未必就会遵从向夫人的遗志。”
沈连城不禁皱眉。对于陈襄还对荣亲王抱有期待的事,她很无奈。但她张了张嘴,却把想说的话给吞咽了回去。
她想,只要经过此事,让陈襄对荣亲王有所防范就好。至于荣亲王接下来会否有反逆之心,那就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了。
她只是知道,再不能放心地将大周天下,交给荣亲王宇文衍。而她与陈襄想过的,那种有闲云野鹤的生活,也只能在梦中遇见了。
罢了!上天让他们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每日里什么也不干,只知玩乐的。不为天下百姓操劳,又怎对得起老天爷的“厚爱”呢?
想及此,她不禁摇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陈襄不知她想了些什么,自然问询。
“没什么。”沈连城笑着,拉了陈襄的手,却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往世安居的方向走了去,一边还道:“时候不早了,再不睡会儿,天都要亮了。”
见沈连城如此释然,并不因为这次的“失败”而往心里去,陈襄的心情也轻松了些。
他将她的手握紧了些,侧眸问:“你不后悔吗?我们做了这许多事,极有可能全给荣亲王做铺垫了,自己反而惹得一身腥臭味儿。”
沈连城笑了笑道:“比起这个,我倒更怕向夫人与荣亲王齐心协力。你想啊,向夫人年轻时有那样的本事,定然是个不简单的。薛侯爷也说,她若是个男儿身,甚至可与我祖父分庭抗礼。这样一个人,若与荣亲王合谋,我们能是他们的对手吗?”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陈襄也笑了,“如此说来,这场仗打得,我们也并非一败涂地。只是可惜……”
可惜了他一直看好的荣亲王,如今也不能完全信任了。也可惜了在襁褓中的天子,以及这个天下,目前看似除了他和他的阿蛮,当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托付。
“可惜什么?”见他欲言又止,沈连城不禁问。
陈襄顿步,看了她道:“可惜你我又要在这乱局中,无休止地争斗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头。”
“你啊……”沈连城伸手,卷起他膛前一缕墨发,在指间绕了绕,又温柔地抚上他的面颊,画着他好看的眉眼,“只要你我,就这样天天在一起,无论如何也分不分开,又何惧乱局里的风云与缠斗?”
陈襄揽她入怀,叹息道:“我是不想你跟着我担惊受怕。我想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每天都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
“我可没你想的那样,每日里担惊受怕。”沈连城却道,“我啊,每天与你一起操着天子的心,日理万机,想着只要是为了百姓好,也乐在其中。”
听了她的话,陈襄也开始打趣了,“到底是岳祖父的孙女儿,虽是为人妻母,却不忘忧国忧民。”
在明亮的月色下,沈连城笑靥如花。
两个人紧靠在一起,一边有说有笑,一边踏着这样的月色,内心深处,着实得到了一种安宁,足可忘却身在时局当中,所有的烦恼。
翌日,向夫人薨逝的消息不胫而走。至于她是怎么死的,又是因何而死,则是众说纷纭。
王家,王崇景从外头回来,将这个消息带给了沈如秀。
“阿秀,幸得你听了我一言,没有与向夫人为伍!她昨夜里死了!”他几乎是一惊一乍将自己从外头听来的事说给了沈如秀听。
“死了?好端端地如何死了?”沈如秀听了,竟是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太过吃惊,还是后怕自己险些听了向夫人的话,背叛沈连城。
“荣亲王府里传出的消息是突染恶疾。”王崇景道,“但外头都在议论此事,有说昨夜看到陈国公带人围困了荣新王府,还有说荣亲王府里喊杀声一片,也有人说,向夫人是自杀的……说什么的都有!但我认为,定然不是自杀,也不是突然恶疾。此事,定与陈国公府有关。”
“定然是了。”沈如秀扶着桌案,有些魂不附体地坐了下来,“不然,沈阿蛮也不会让我在生意场上对付向夫人的人。沈阿蛮他们,定然早有除掉向夫人的心思。只是,荣亲王岂会容得他们残害自己的母亲?”
“荣亲王不是与母亲向来不和?”王崇景猜测道,“说不定此事,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阿秀你算是逃过一劫了。”
沈如秀点头,如鼓的心跳,渐渐平复了。
第424章: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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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荣亲王府传出向夫人是突染恶疾而亡的消息,让很多人都不知所措。他们都看不懂,荣亲王这是何意。
说他是为了按下此事,可他却编造了“突然恶疾”这样一个即便是普通百姓也不相信的谎言。可若说他有不轨之心,他却又没有趁热打铁,将舆论的风头指向陈国公府。
他这么做,不仅让沈连城和陈襄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也让很多为向夫人的死而不平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都在等。所有人,包括沈连城和陈襄在内,都在等。
或许,等到他办完向夫人的丧事,逐渐就会有所行动了。
在此期间,沈连城也没有闲着。既然向夫人死了,那被她关在内廷司的人,也不能不放了。
想到那里头关着的人,她是有些头疼的。最是武成侯薛涛父子三人,让她感觉如芒刺在背,扎得肉痛。
她命内廷司将薛涛父子放了,自己则在武成侯府等着他们回来。
她等了足有半个时辰。薛文薛戎兄弟二人回来了,却不见薛涛。
“侯爷呢?他没回来?”她有些意外。
“女傅怎等在我们家里了?是来看我们吃了这么多天的牢饭,有无消瘦些吗?”进门时听闻她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薛文和薛戎便觉得惊异。薛文被关在内廷司牢狱多日,很不开心,对沈连城未曾见过时的好感与稀奇心,也都荡然无存了。此刻见了她,他自然毫无恭顺之态。
“侯爷去哪儿了?”沈连城关心的,始终却是这件事。
薛戎上前,冷着脸也不怕告诉她,“听闻向夫人薨逝,家尊与几位同被关在内廷司的叔伯,急着过去最后看一眼故人的遗容。”
这么着急,到底是战场上结下的情意。
这些人与向夫人的情意有多深,现在就有多憎恨她这个天子女傅,还有她的夫君吧?
如是想着,沈连城的嘴角,闪现了一抹干涩的笑。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懊恼和无奈的。
“是你杀了她?”薛戎突然郑重其事地问,不带一点猜疑,只是想听她亲口说说,为什么。
在牢狱里,他的父亲已经向他讲述过向夫人的事迹了。这样一个向夫人,不该被害了!谁知一出来就听得她的死讯,他心里头是又气又恨的。想到此事与沈连城有关,他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
他很失望,沈连城登上权利的顶峰,为了巩固幼帝的位置,何时变得杀人不眨眼了?歹人好人,难道都不知区分了吗?
沈连城看着薛戎,半晌之后方才答了他的问话,“不是我。”
“那是陈国公?”薛戎几乎生出一丝希望来,“是他的意思,不是你的意思?”
或许,夫唱妇随,沈连城也不过是为陈襄办事罢了。
“不是我,就不是我夫君。”沈连城却道,“我与我夫君,对任何人,任何事,始终都是秉承一致的。”
“我不信。”薛戎却又不信她的话,“如果不是你们,那为何要在这期间将我们关起来?不就是担心行事的时候,向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