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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里头跨进一步,却猛地感到奇怪,不禁回头问端木措:“既是你们东家喜欢的书,他为何不拿回家去?”
端木措呵呵是笑,“东家说了,好书放在这里,说不定能遇见有缘人。”
李霁本百无聊赖,听得端木措这么说,免不了一脸好奇凑过来,问:“你们东家是谁?叫何名字?”
“东家说了,若是有缘人,他必亲自登门拜访,若不是,那姓甚名谁,又有何要紧的?”端木措说着揖礼,一副希望对方原宥的卑恭之态。
这个东家,倒是个有趣的。
沈连城没有在意,往里屋走了去。李霁则是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多言,温文尔雅地跟了进去。
找了个椅子坐下,他便玩起手中折扇,正面看看,反面瞧瞧,很是无聊的样子。不时会抬眸看看沈连城,若是恰能与之对视,他便笑出一朵花来,若只见她专注于书本,他也只能眼巴巴地望一阵。
时至中午,他肚子饿了。而见沈连城看书看得入了迷,他又不想打扰。想了想,他便悄悄走了出去,知会青菱玉荷道:“我与阿则去香予楼给夫人买些好吃的,去去就来。”给沈连城吃的东西,他想亲自去挑选。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两个人,令青菱玉荷汗毛都立了起来。
是陈襄和李铤!
“大人,您来了。”端木措笑意相迎。
陈襄轻点下颔,便直奔内室而去。看这样子,他不是头一次来。
“大人,”端木措忙拦了他道,“里头有位夫人在,只怕……”
李铤眸光一瞥,瞧见内室里头端坐看书的沈连城,并两个奴子警觉而立,忙低声告诉陈襄:“是沈大娘子。”(。)
第144章:书肆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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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襄没有料到会在此遇到沈连城,心中难免悸动。几不可察微微扬起的唇角,只因这样的缘分,令他感到几分喜悦。
不顾端木措的拦阻,他径直往内室走了去。
端木措自知拦不住他,便会意地退到了一边。他方才确定,里头先来的当真是陈国公心心念念而不得的开国郡公世子夫人,不禁形神开朗。
陈襄进屋,早从青菱玉荷处听得他来了的沈连城,却是埋首书中,看也不看他一眼。
陈襄见状,顾自去翻书架上的书,取了一本《两晋·异国志》,坐在了沈连城对面,并快速翻到了自己上回看到的地方,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回便轮到沈连城意外了。他如此沉得住气,她可沉不住。她终于抬眸看他,张了张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两晋·异国志》上,却是“嗤”了一声。“就你手里那本,我十岁时就读了,不过如此。”
陈襄勾了唇角,这才瞧了她一眼,想了想问:“那八王之乱,你如何看待?”
“八王之乱导致流民四起,各种族大量内迁,破坏了中原秩序,加速了西晋灭亡。”
“绝无半点好处?”陈襄又问,淡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兴致。
“好处自然是有的。譬如,加快了民族与民族之间的融合……”沈连城一边说着一边思虑,却突然扼住,不免面露不屑道:“我为何要与你说?”
“只有真正融合了,才会不分你我。”陈襄话语里似乎透着一星半点儿的怅然,“但不知那会儿,如何融合得那么快……”
原来,他也在找寻北周百姓接纳陈国百姓的方法!
沈连城的目光回到自己手中书本,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边说着无奈的话,“自古以来,无不是经过时间的沉淀。无论强权还是柔治,都需要时间……”却是话语微滞,转而惊疑地念出了书中字句:“毁灭氏族标记?”
陈襄不无诧异看她,目光更是瞥见她看的书,乃是一本古书,就连书中文字,还是古老的契文。
她竟读得懂契文!
沈连城眼中已流露欣喜,腾地站起身,拿了书就要离开。
而在她经过陈襄身侧时,陈襄突然抓住她拿书的手腕,瞧见封面契文写着“母系氏族”几个字,这才放开她,起身,直看她问:“看到什么了?”
沈连城立时将书放到身后,不无得意道:“我为何要告诉你?”说罢重新迈开步子。
她转身之时,却只觉手中一空。
陈襄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的书拿去了,并幽幽地道出一句:“难道我自己不会看?”
“陈国公还是从前的乱党匪寇吗?”沈连城又气又恼,以为他是天子亲封的陈国公了,怎么也该顾念几分大周礼仪呢!竟是抬举他了。
陈襄没有理会,只翻着手里的书,猜着沈连城看过的痕迹,似是想找出一些端倪来。
终无所获。
“也罢!”沈连城也有了主意,“那便随我一并进宫面见天子吧?我有办法让北周百姓不再欺凌亡陈百姓。”
陈襄翻书的动作陡然一滞,看她的眼眸也透了一抹异彩,“有何办法?”
“到天子处,我才说。”沈连城向陈襄伸手,要他把书还给自己。
陈襄将书合拢,却不还她,“想把这书拿出去,需得这里的东家同意。”
沈连城于是走至门口,将端木措唤了来。“我想借《母系氏族》一用,晚间便还回来,端木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这……这我实在做不了主。”端木措一脸为难,“不如,我差人回府去问问我们东家?就是来回差不多要三刻钟左右,只怕夫人等急了,便是等了,也不一定……”
“就说我拿走了。”陈襄突然张口,并缓步走了过来,“改日我会亲自到贵府致谢。”
端木措一听这话,当即高兴是笑,连连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沈连城惊奇地眨了一下眼目,看罢端木措,又回看陈襄,深觉这其间藏着几分诡秘。
而无论如何,书总是拿到了。沈连城分别交代了青菱与玉荷,一个去太傅府请祖父即刻入宫,一个去香予楼知会李霁,自己则是随了陈襄,直奔皇宫的方向。
都在街头,察觉到路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才恍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现在是人妻了,却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实在有失妥当。
她忙停步,对陈襄道:“你先走。”
陈襄自然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而旁人的指点和揣测,恰是他求之不得的。他哪里能听她的,先走?
见他无动于衷,沈连城唯有迈开步子,小跑着走到了前面。
而李霁从玉荷处听闻此事,立时丢下装满美食的食盒,一阵风似地卷出了香予楼。
他很快追上沈连城,目光恶狠狠地瞪了陈襄一眼,便不无埋怨对她道:“要进宫,你如何也不等等我?还跟他一起?”
他来了正好。沈连城心下一松,忙挽了他的臂弯,有些愧色道:“是我太心急了。”以李家媳妇的身份,急于在天子跟前献谋献计,好为李家的人讨个恩赏。
而见她如此亲近自己,李霁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去。他展开笑颜,刮了一下沈连城的鼻子,温声道:“下不为例。”目光再瞥一眼身后的陈襄,见其神情孤寒,他更是觉得自己是个赢家,不免暗自得意。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在皇宫门口等了半天,来接引的宫人却只让沈连城和陈襄两人进去。
天子并不待见他李霁!
他气得一口血涌在胸口,差点吐出来。面红耳赤之时,怎么看陈襄,怎么都觉得他那张神情淡漠的脸也是对自己的嘲笑。
沈连城知道,天子分明是在给李家人难堪。但她也无奈,唯有相劝:“霁郎,那你先回家吧?等我好消息。”
她的温柔和亲昵,终归让李霁心里好受了些。他想也不想便道:“我在此等你。”
“也好。”
望着沈连城和陈襄如同一对璧人随着接引的宫人入了宫门,他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的,难以平复了。
第一次,他这么想岀仕为官,成为一个天子倚重的人。(。)
第145章: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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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跟着宫人往栾清殿的方向去,陈襄的步伐越来越慢了。沈连城回头看一眼,不免催促。
他却道:“去早了也要等你祖父。”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点子么?怕他与天子赖账,辱没了她的功劳,她才要将沈括请到场做个见证。
也的确如此。沈连城想了想,放慢了脚步。但她绝不落后与陈襄并行,也绝没什么话要与他闲扯。
陈襄却是一改以往淡漠凌厉的样子,几乎透着几分气定神闲的从容道,“李霁与你,不在一个层面。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嫌他了。”
当着她的面说她夫君不好?还这样堂而皇之!沈连城立时恼火顿步,“我夫君对我好得很。别以为你那些无耻下作的鬼把戏,就能逼得他把我推出去。”
看来,李威被贬谪的事,她是怪在自己头上了。陈襄一下哂笑,却没有做声。天子会做出这种事,也是他感到意外的。但天子,分明是为了他,为“补偿”他而推波助澜。此事因他而起,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最主要是,如此一来,甚好。
李霁不过是一个对沈连城千好万好的世家子罢了,而除了对她千好万好,其他……京都城随便一找就能找出好几个比他优秀的男儿来。他对她的千好万好,又能顶住家族的压力,延绵多久?便是再久,她又否会倦怠?那根本是一个连志趣都没有的人,时间久了,她还能喜欢?
他不以为意沉静不语的样子,在一身月白色外衫的衬托下,更显了几分尊儒,如同上一世,他还是“子隐”的时候。
沈连城撇开这个念头,重新迈开了步子,心底里莫名气得厉害,对他的话,十分介怀。
这种介怀,或许是源于……想到李霁的父母,想到李家现在的状况,而生了对自己未来处境的恐惧之心。
这都怪谁?怪陈襄。
陈襄辱她清白在先,想利用天子赐婚得到她在后,令她声名狼藉,处境不愉……不然,她哪里不能成为李家的骄傲,哪里不能与心爱的人举案齐眉,无忧无虑?都怪他。
一路怨念地想着,两根秀眉紧蹙在一起,一双凤目溢着渗人的寒光,她的脸色,难看至极。两个接引的宫人交替之时,猛地回头瞧上一眼,生生吓了一悸。
直至看到宫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沈连城方才强迫自己平复了心绪。陈襄侧眸,仅看到几分余怒未消的愠色。
二人很快来到栾清殿,面见了天子。
“怎么?有何要紧之事,你二人倒一起进宫来了?还请了太傅。”宇文烈眉目之间带着一星半点的笑意,一双眼睛,直打量沈连城。
无需多想他也猜得到,这是她的主意。
“新妇在通古斋,偶然看到陈国公手中那一本,发现一件奇事,这才想说与陛下听。”沈连城低眉敛目,好一副知书达理的乖巧模样。
在天子面前,她不再自称“阿蛮”,俨然是李家的人了。宇文烈看在眼里,漫不经心“噢”了一声,而后问:“是何书?又是何新奇之事?呈上来。”
赵寺人听言,忙从陈襄手里接过那本《母系氏族》,呈与天子。
见是古老的契文,艰涩难懂,宇文烈只随手翻了翻,便没有耐心地放置一旁。“还是你与孤王细说吧!”
“是,陛下。”沈连城应声往殿外瞧了瞧。
宇文烈看一眼赵寺人。赵寺人了然,忙吩咐下边的宫人去殿外看看,沈太傅怎还没来。
沈括还没来,宇文烈便说起了闲话,“阿蛮到开国郡公府,一切可好?”
她刚嫁过去,公公就被他贬谪了,能好么?明知故问。沈连城只觉自己对宇文烈,越发地憎恶。但他是天子,她半点不能表露,于是噙着笑喏喏地回道:“都好,夫家待新妇极好。”
“那就好。”宇文烈装得跟自己没做过什么似的,还道:“若李家胆敢苛待于你,你只管与孤王说,孤王为你做主。”
听起来对她多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把她当亲妹一样爱护呢。沈连城面上噙着笑感恩戴德,心里则是满满的鄙夷。
这时,赵寺人得了宫人传话,恭谨地对天子道:“陛下,沈太傅来了,在殿外听宣。”
“宣。”宇文烈坐到了案几后面。
沈括进殿,目不斜视,只管向天子施礼。天子让他平身之后,他才看一眼沈连城,神色之中,有几分困惑。
“阿蛮,现在可以说了?”宇文烈耐着性子看沈连城,浑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陛下,”沈连城看了看他放在一旁的书,不紧不慢道,“这本《母系氏族》,讲到了一个故事。轩赢氏和蚩茸氏是两个聚居地相邻的氏族,关系要好。后来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