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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晓将包袱放回桌上,温言道:“钱没送出去,你早些将借款还了,当掉的首饰也赎回来吧。”
柳蓉娘走到桌边拿起包袱,犹豫一瞬还是又放了下来,疑惑问道:“相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贪吏昨日不是还说没钱就要等着吗?今日怎会没收钱就让你补上缺了?”
莫晓问她:“你听过乐怀瑾这名字么?”
柳蓉娘茫然摇头:“从未听过。这人怎么了?”
莫晓沉吟道:“我怀疑这事与他有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将昨日与乐怀瑾相遇时的事说给柳蓉娘听,两人猜测了会儿乐怀瑾的身份,却得不到什么结论。
最后柳蓉娘道:“不管如何,这总不是坏事吧?他不是说会去太医院找相公么?到时候问问他便是。”
莫晓点点头道:“说的是,这会儿多想也是无益。”
柳蓉娘微笑问道:“快过巳时了,妾身去准备午餐,相公可有什么想吃的?”
莫晓想了想道:“馄饨吧。”
“相公想吃什么馅儿的?”
“白菜猪肉吧。”想想这时节也没有芥菜,白菜也将就了。
柳蓉娘笑着应了,去准备午饭。莫晓见时候还早,这就往书房去了。
大雪纷飞,北风狂啸,刺骨寒风裹挟着零星雪絮,从千疮百孔的破窗纸中吹进来,靠近槅扇的地上亦积了薄薄一层雪。
房梁上厚厚一层蒙尘,蛛网密布,祠中央的供像没了脑袋与上身,只有下半截身子,也不知原先供的是哪路神仙,荒废已久,如今已完全看不出原貌了。
莫晓搓搓手,往供桌下钻,这破祠庙,庙里面和外面差不多一样冷,供桌下面好歹还有桌幔挡风,但仍旧挡不住寒气不断渗入。她搓着手,从怀中取出半块冷饼子啃了起来,心里寻思着明日若是天气好转,就去找些旧木板来,设法把破窗户补好。就算找不到木板,也得找些东西把破洞堵上。要再这么冷下去,这破祠庙里也呆不下去了。
忽地“哐当!”一声巨响,本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被吹开,门外的夜色深浓,凛冽的狂风带着雪絮席卷而入!满室飞旋的雪絮中似乎还混杂着什么东西,裹风挟雪向她直扑而来!
莫晓一惊,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黑暗,但身上是暖的。她正躺在自家床上,好好地盖着棉被。
那是个梦。
她合上眼眸,轻吐口气,做了个什么怪梦啊!
然而她刚松懈下来,耳中听得极轻的一声动静,是从房门方向传来的。
她屏息凝神,听到有人蹑手蹑脚走近,心跳不由狂飙,无声地伸手到枕下,摸出一柄用来裁纸的小刀,她在书房案头发现这柄小刀后便随身带着,夜间睡觉时则藏在枕下。刀虽不锋利,出其不意刺戳要害的话,也能伤敌。
莫亦清本来有把医用的小刀,锋锐无比,却被入室的盗贼夺去,反成了将她重伤的凶器,如今作为证物之一,留在了衙门。
因这名盗贼至今没有被捕获,莫晓带着裁纸刀也是个以防万一的意思,没想到今晚还真的要派上用处了。
那人越走越近,在床前的屏风上投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莫晓手心起了一层油汗,呼吸却有意地越加放缓。
那身影并未马上绕过屏风,却也没有在房中四处翻找,只是做着古怪的动作。
莫晓盯着人影看了片刻,才突然意识到这人是在脱衣裳。
脱去厚重外衣的身影,轮廓变得更为清晰,腰肢袅娜,藕臂纤细,长发轻垂。
“”
莫晓长舒了口气,将裁纸刀重新放回枕下,轻咳一声:“谁在外面?”
人影被吓得浑身一震,随后一道绵软声音怯生生响起:“相公你醒了?”
莫晓听着这语声分辨出来人:“张姨娘?你干什么?”
人影从屏风后绕过来,正是张姨娘,依稀可见她身上只穿了件桃红肚兜,下面是条浅色薄纱裤儿。她走近床头,带着点小委屈道:“相公怎么不叫妾身的名儿,阿萸这名儿还是相公为妾身取的呢。”
莫晓哭笑不得:“阿萸,晚上我不要人伺候。趁着蓉娘没发现,你赶紧走吧。”
张姨娘靠的更近了,一只手抚上她的腿,娇声道:“爷,你不用动,妾身自会伺候得你舒舒坦坦的”
莫晓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一把打开她的手,急切间语气也十分生硬:“我没兴致!你给我出去!”
张姨娘委屈地哭了起来,绕过屏风拾起衣物奔了出去。
留下莫晓风中凌乱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好像莫名其妙地当了回渣男?不对,原身才是真渣吧?她女扮男装,娶了柳蓉娘不算,还要娶这么多妾侍装点门面,这不是害这些女人守活寡么?
柳蓉娘提到过,吕氏是因为莫亦清与蓉娘婚后久久无后才添的一房小妾,说到这点莫晓又要吐槽一把原身,她不能与柳蓉娘同房,柳蓉娘当然无后了,要是有后才是见鬼了,不,是喜当爹了。
但张氏却是莫亦清在酒楼里听她唱曲儿后看中的,给了她爹十两银作为聘礼就带回家来了。这倒稍有点英雄救美的味道在里面。
比起酒楼卖唱,朝不保夕,时常会被人调戏一把的生涯,给个小文官做妾当然是种更为安稳的生活。也难怪张氏会对原身颇为深情了。
也不知原身之前是如何与这群妻妾周旋又始终不暴露女子身份的,莫晓对此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可惜她失了原身的记忆,想破头都想不出原身是如何做到的,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转眼两天过去,莫晓顺利回到太医院。复职后她少说多看,一心打算低调做人,稳稳当当赚钱。
原身还只是个医士,虽进入太医院有些时日了,论资排辈,逐级升迁,真要当上御医还早呢!
脖子上一直围纱布总不能长久,冬日里天寒地冻,她便戴了个围脖,即使进了署衙也不摘,就当她重伤后体虚怕冷好了。
宫里侍值还是挺清闲的,妃嫔们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传的都是年长的太医。她就是那个拎药箱打下手的,在旁观察老太医们都是怎么看病的。
进宫的太医分两班轮值,十一月初二,轮到莫晓值夜,白天她睡了一觉补精神,傍晚先去太医院领进宫的铜铸腰牌,正要离开却听人大声叫她:“莫太医,莫太医!”
她回头一瞧,见是上个月才来太医院的新晋医士,姓邵,字望舒。
他似乎是小跑着来的,还微微喘着气:“莫太医也是进宫值夜么?稍等我一起去。”
莫晓只好停步等他。邵望舒去领了铜牌,两人一同往东安门方向而行。
邵望舒初来太医院,资历浅,年纪也与她相仿,两人都常被老资历的太医差遣跑腿,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莫晓担心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暴露,想和太医院的同僚保持距离,偏偏这邵望舒为人热情,性格极为开朗,是个自来熟,有事没事就爱找她说话。
“太好了!今晚是和莫太医一起侍值!”
第53章()
百分之六十72小时;晋|江文学城看正版;有红包,有爱的小剧场柳蓉娘一下着急起来,脱口而出:“这不能拿!香兰;香萍,拦着他!”
香兰香萍毕竟是丫鬟;不是打手,这会儿若是面对张姨娘,她们以二敌一;早就冲上前去扯头发拽衣裳掐胳膊了。
可莫晓在她们眼里是个男人,个子也高;虽听柳蓉娘如此吩咐;两个丫鬟却畏畏缩缩地不敢真的上前动粗;只是拦在莫晓前面不让她带走箱子。
然而莫晓并不是冲着财物来的。她将箱盖打开,提起整个箱子向外一翻,顿时箱中钱串银锞、首饰珠玉、宝钞房契撒了一地!
柳蓉娘又气又急,慌忙上前捡拾。两个丫鬟也手忙脚乱地帮忙抢拾。
莫晓绕过两个丫鬟,一把抓住柳蓉娘的胳膊;将她拎起来拖至屋外;锁了小屋的门;将两个丫鬟锁在其中。
柳蓉娘既惊慌又迷惑不解:“相公这是做什么?!”
莫晓回身盯着她:“因为我不是莫亦清,你才不愿意给钱是吗?若是真的莫亦清;你即使心中再不满;也不会硬拦他不让他拿钱的对不对?”
柳蓉娘脸色大变;眼神闪烁不敢看她:“相公在说什么啊?妾身听不懂”
莫晓冷笑一声:“你和莫亦清是把我当成替罪羊了吧?我养伤的时候你和他见过面么?”
柳蓉娘惊恐地尖叫一声,转身欲逃。
莫晓一把将她按在墙上,前臂横着压在她后颈上,整个人从后面顶住她身子,靠近她耳边,沉声道:“我全都想起来了,你们是如何害我的!”
她抬手将一柄钥匙前端抵在柳蓉娘的脖颈上,稍用一点力按下去。
黄铜钥匙尖端陷入柔软的颈项,带来冰冷而刺痛之感。柳蓉娘趴在墙上,看不见是什么东西顶着脖子,只以为是尖刀一类的物事,顿时吓坏了,尖声嚷道:“别!别!别杀我!”
“让两个丫鬟不要再叫了,否则”
“疼,疼!别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柳蓉娘慌忙喝止屋内两个丫鬟呼救拍门。
屋内安静下来。
“说!为何要这样对我?”莫晓稍稍抬起钥匙,右手却没有放松半点,仍紧紧压在她脖颈后面,将她抵在墙上。
柳蓉娘害怕地喘着气,边哭边说了起来。
莫亦清收了陈氏给的贿赂后,不仅还清债务还有富余,但他也十分后怕,既恐惧事情败露全家入罪,又害怕被陈家人暗中灭口。
那段时日他杯弓蛇影,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很快消瘦下去,颧骨高耸,眼睛深陷眼窝,人也变得多疑而健忘。
这日莫亦清下了值归家,却一改往日愁容满面精神恍惚的样子,一脸神秘的兴奋之色地拉着柳蓉娘到无人处,告诉她自己想到法子了!
他这天回家路上遇见个乞丐挡路,本来就心烦意乱的他呵斥乞丐滚开,乞丐正要走,他却觉得这乞丐看着十分面善,他这段时日一直是疑神疑鬼的,这下心中起疑,便叫住乞丐多问了几句。
两人对答时他才发现自己觉得乞丐面善的原因。这乞丐虽蓬头垢面,一双眼睛却与他自己长得极像,细看五官亦十分相像。他当时心中灵光乍现,给了乞丐几枚钱,又说自己家中有剩饭菜给他吃,这就把他带回来了。
柳蓉娘讶然:“带回来了?人在哪儿?”
“我让他在后门外等着。”
莫亦清将自己准备假死的办法一说,柳蓉娘仍然半信半疑且又害怕:“就算有点像,也不能一模一样吧?旁人认出来怎办?”
莫亦清仍沉浸在兴奋中:“没人会仔细看死人的脸,再说死人和活人看起来总有些不同的。你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和我真的是太像了!你看见了就知道!”
柳蓉娘仍是犹豫:“真的能行吗?况且这总是条人命”
莫亦清一瞪眼:“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迟早要出事的!迟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一激动,喉咙就响了起来。柳蓉娘急忙劝他小点声。
莫亦清指着后门方向道:“你自己去瞧瞧看,一看见他你就知道这法子能成!我先去收拾行李。”
柳蓉娘又是一惊:“你这就走?”
“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错过?今日要是他走了,上哪儿再去找个那么像我的人?你赶紧去!别让他等久了自己走掉了。”莫亦清说着朝后门方向用力挥手。
柳蓉娘无奈,把丫鬟支去前院,自出了后门,果然见一个乞丐蹲在巷角。乞丐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柳蓉娘一瞧,那眉目还真是与莫亦清极为相像。
她将乞丐带进家里,让他洗手洗脸。当乞丐把脸洗干净后,柳蓉娘都看呆了,莫亦清更是难掩狂喜,要到哪里再去找如此相像之人啊!
柳蓉娘拿来剩饭菜,乞丐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柳蓉娘在一旁问他的姓名籍贯,如何流落至此。乞丐说他姓赵,家中排行老六,因为家乡遭灾才逃难出来,家里人都不在了。
柳蓉娘惋惜道:“看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长得也不丑,为何不好好找活做,偏偏要乞讨为生,过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赵六只埋头吃饭。
莫亦清与柳蓉娘对视一眼,都猜想这乞丐应该不是家乡遭灾才逃难,而是犯了什么事逃出来的。
莫亦清热情地道:“家中正好缺个使唤的人,你愿不愿意做?平日管衣食,每个月还有工钱。”
赵六似乎颇为心动,却又显出几分犹豫。
柳蓉娘柔声道:“我们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工钱是给不多的。但好歹有吃有穿,头上有屋顶遮风挡雨。”
赵六这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