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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憋个大-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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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则居一一把人扶了起来,有些人竟然都吓到失禁了。

    把这些人都送走。楚则居又叫苏任在府衙外面设案几,凡有诉书告发治官的,都收录了来,查实之后受冤之人该改判的改判,该补偿的补偿。

    那桌子摆出来,庶民们先时也不敢说话。后来听说治官大恶,已经被皇帝除了奸,这才慢慢有人来说。不过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最后得了钱的和平了冤的,都感恩戴德,跑到治官府外头对着大门给青天大皇帝磕头。

    阿谢的冤也平了。

    齐田换了便服去狱中时,阿谢家里人正来收敛尸身。

    高老先生已经糊涂了,一时哭,一时又好了,还问“几时吃饭?阿谢在哪里?”

    她男人一看便是个粗人,长得膀大腰圆,虎声虎气说“不就在这里?”把地上的人指给他看,她父亲却不肯认。

    两个人也没有带东西来抬。屠户闷声把人抱出去。见了齐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觉得她穿得衣裳值钱,大概是哪里来的贵人吧,不敢看她,低头避开,带着高老先生便往门去。

    门口有大几岁的小孩,正等他出来。追着问“阿娘怎底要抱着走。阿娘是不是病了?”

    屠户应声“嗯。你牵着阿爷。不好叫他乱走。”

    小孩立刻便乖乖把高老先生袖子拉着。

    齐田看着他们一家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

    高家的人出去,治官的家眷仆从又被送了进来。治官夫人看到齐田便大哭,还妄想扑过来,亲卫怎么肯叫她接近,一下就把她给踢飞了。

    齐田从没见一个人身手能这么敏捷,飞出去立刻就爬过来,哭倒在地上冲着齐田砰砰直磕头“他确实不是甚么好人,可也并没有犯下多少大恶之事。那一条条罪状下来,实在许多不与他相干。譬如什么杀了过路的和尚种种,简直无稽之谈!他堂堂一个治官,杀一个过路的和尚做什么?求娘娘做主,求娘娘做主啊!”

    她身后老老小小一大堆。孩子们吓怕了,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见她跪,也跟着跪。看着齐田的眼神到也明澈,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作主?做什么主?他不该死吗?陷害高阿谢致其惨死他就该死了。不过再该死他也确实受了冤枉。

    齐田出去,关姜见她脸色已经是不好,不敢让她多停。

    两个人回去时,正遇到苏任在跟楚则居说治官手中旧案的事。见她来,楚则居摆摆手苏任便退了出去,合上册子问“行装可都收拾好了吗?在这儿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要像这么走,恐怕半年一年都回不得都城了。”语气竟也寻常。

    齐田回来之前,本地士绅们又来了,合议之下,说好了每年往宁国的大船厂与工匠所捐多少钱物。楚则居心情不错。

    “怎么样。出了这口气吗?”楚则居笑“士绅重利,人一死,茶还不凉吗。小吏胆寒翻供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没了人维护他,他这几十年为官所犯的事,半件都不会少,只有多出来的份。”

    齐田说“你为我出的什么气?为自己立威罢了。有这一着,这些人就晓得了,在皇帝面前哪些事做不得。”语气到也算平静。

    楚则居这次真心笑起来“好了。收拾行装去吧,我们不在这儿落脚,一会儿往城外驻扎。”也并不为自己辩驳。又说“你别再掉了个耳珰我要找半天。”

    “哪个稀罕那耳珰,掉了就掉了。我也没要你找。”齐田并不流露太多表情,也不理他,站在案前翻看诉书。

    楚则居到有些无奈。她不听话,难道能打她一顿吗,还是说为了这么点事,就要拿出周家田氏赵家来胁迫人。也就只能算了,仍继续看本地税册。

    齐田站在那儿,翻看了一会儿突地问“这里头有哪些是他做的,有哪些不是呢?”

    楚则居并不抬眼,只说“是与不是有甚么重要。”

    齐田知道,恐怕楚则居还真的并不曾完全认真分辨。重要的不是真假。

    总之治官在人们眼中已经完全变成了个穷凶极恶之徒,本地许多无头公案,竟然都是他犯的。外头提到他恐怕没有不骂的,俨然他是个披着官皮的嗜血恶煞。而楚则居则是为民除害。因是天子,如有神助,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奸诈。

    到时候传扬出去,又是一件‘神助的功德’。

    楚则居见她良久不说话,想了想还是说道“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善恶分明,对错明晰。光这小小一件事里头对对错错就纠葛不清是笔糊涂帐。世事也莫不是如此,只要结果是众望所归,就已经是万幸了。他即是奸恶之徒便以奸恶对之,岂有半点冤枉?”

    过了一会儿,齐田才回道:“冤不冤枉我也不能断言。只是,那么多无头案子,譬如和尚被杀那一件。真正杀了和尚的凶徒,在哪里呢?即没有人会再去追寻,那一定还是存在于某处。杀了一个人得了甜头,以为杀人容易没有半点后顾之忧,又必然还会再变本加厉去杀别的人。可见得世上的事,一件糊涂便生百件糊涂。”

    她反问楚则居“这些事就真的不能两全?”

    楚则居看着自己面前心事重重的人,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明明胁迫了自己,可自己却仍不能把她视为真正的威胁——她心太软,总想无愧于人,太想做人坦荡,这样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便田氏周氏再出风头,她这个皇后再出风头,对他的位置也不会有任何威胁。哪怕口口声声要对他怎么样,说白了也不过是以求自保。就像被逼急的兔子做出要咬人的样子。

    也就是因为她是这样一个人,才叫他对着她总会有些不由自主的怜悯。

    楚则居想,自己心里有这种怜悯的想法大概也是寻常的,毕竟正常人不能跟傻子计较。

    看着好好的,却这样憨。想想也是发愁。

    齐田从楚则居这里出去,只觉得在府衙后面一刻也呆不下去,便调头出去。

    亲卫拦不住她,连忙换了便服跟着。

    她信步走在街上,身边许多人都在议论着皇帝英明神武。

    不自不觉就走到了学馆门口。

    高家的人正在从学馆里往外搬。因阿谢死得冤枉,高家得了些钱。但也不多,几十个大钱而已。

    小孩怕是知道她阿娘已经不在了,站在门边上嚎啕大哭,屠户也不得空管她。时不时还要叫她帮自己拿个什么东西,她就边抽噎着,边帮忙跑前跑后。等闲时,又一本正经地站住仰头大哭起来。

    齐田走过去,半蹲下给她擦擦眼泪。

    她抽抽噎噎地看着齐田,不晓得她是谁。见她穿得好,问她“能不能叫那些人把阿娘的书还我?”

    阿谢用的都是学馆的书。她自己原有一本音字,也和在里面被学馆的人收走了。

    齐田回头示意,椿立刻带了个亲卫,就往学馆里去,一开始那些人还十分蛮横,后来立刻就变了颜色,恨不得有尾巴来摇,东西也没有不给的。

    不一会儿,椿便把阿谢的书拿来。

    齐田接过来看,书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因为侧线坏了,还掉了页数。小姑娘却很宝贝,接过来仔细把角压平了,说“我阿娘是女先生。懂得许多故事。我将来也要做女先生的。”

    “要做女先生可难了。”齐田说。

    小姑娘像个小大人“人就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我就是去街头打个米浆,也得仔细不被陈婆家的大鹅咬屁股呢。”她还不晓得,这世界上能有什么别的难处,是跑快点不能解决的。跑快点不行,那便跑得再快点嘛。或者把那鹅打一顿。

    齐田说:“那等你做成了女先生,我请你吃米浆。”

    小姑娘不解“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齐田把腰上的玉玦解下来“我住在都城,叫阿芒。”

    小姑娘接过了玉玦,不知道其珍贵,说“我也不知道都城在哪里。是不是在陈村那边?”

    齐田说“要比陈村远一点。”

    小姑娘也不晓得,原来还有比陈村更远的地方。她出生就在这里,从来没有去过别处。

    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惊道“这可是皇后吗?”他去街边看过热闹,皇帝进城的时候,就站在车外头,皇后也在。他不怕死,睁大了眼睛看呢。

    一听说是皇后,便立刻有人围来“可是真的?”

    亲卫连忙护着齐田往外走。

    不一会儿这几个人就走得没影了。有好事的跑来问小姑娘“皇后给了你什么?”

    小姑娘机灵,把玉玦藏在袖子里“没甚么。”

    她却想,自己以后做了女先生,要去比陈村更远的地方,有个天仙似的小娘子请自己吃米浆。

    米浆那么贵,她一年也只吃一次呢。

    齐田回去,正遇到苏任出来,见到她礼一礼,退到路边。

    等齐田过身的时候,他却突然说道“娘娘,只要有人心有黑白,世间的事是便是有黑白之分的。”说着大礼罢退下,就住外头去了。

    齐田想想,立刻着关姜下去问,关姜回来说皇帝御驾马上要离城,但苏任奉命留下来,处理治官之安后继事宜。惊讶之多余又说“他从来机警,想来是有两全之法的。娘娘也不必忧心。”

    齐田往里去,心中即感慨又种奇异的热火腾腾。仿佛之前的郁结都被什么火热的东西冲散了。

    收拾好了坐上车子,随着车子摇摇晃晃地出城去,走了好远,队伍后面都有百姓相送。

    关姜看到小姑娘也跟着跑,但不一会儿就被屠户提溜着回去了。她认真地对齐田说“娘娘做事并不是毫无用处的。”

    现在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火苗,但哪一场燎原大火不是从这看上去被风一吹就灭的星星点点来的呢。

    治官之案也好,女户之事也罢,眼见之处便是有种种黑暗与是非难辩的含糊,哪怕现在不能做什么,总有一天也能完全使其黑白分明,慢慢亮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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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也能完全使其黑白分明,完全亮堂起来。

    “就好比苏任,不就是娘娘在学馆种下的因果吗。”关姜说。

    齐田知道,在离都城这么近的地方,女户之事都并未有什么成果,那别的地方就更别提了。但这种挫败因为关姜的话却微微缓解。许多事都并不是一夕之功,虽然早就知道,但现在才是最切实的体验。

    看着关姜,她也渐渐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孤独。不论是关姜,还是椿,或者苏任甚至是李氏,以及一些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像阿谢这样存在的人,都使她感到自己并不那么孤独。

    一条路开始了,只要有人在前面打着旗帜,就总会有后来的追随者。

    她这么想,暗地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这么想法似乎自己有些自大了,好像觉得自己是做了多了不起的一件事似的。

    脸烫。佯作没事说“哎,好累。”歪在靠枕上,拉薄毯盖住头。

    苏任过了大半个月才追上北巡的队伍。

    他风尘仆仆的,脸晒得有些黑,头上戴着农人戴的斗笠,袍角撩起来塞在腰带里,原本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的黑马都瘦了。

    但他非常神气,精神抖擞。从队伍后面来,在齐田车边顿一顿,略略侧头看了一眼,立刻策马往前面楚则居的车去了。

    整个队伍都停了一停,等他下马上了车,才继续向前。

    关姜十分高兴,对齐田说“奴婢一会儿就去打听。”

    过了大半天,苏任才从楚则居车上下来。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目光清澈有神彩。

    关姜连忙就下车,骑上马往那边去。

    齐田坐在车里,看着关姜和苏任并排走着说话。

    关姜骑在马上,身上的衣裳被迎面的风吹得乱飘,重重裙摆,吹也吹不尽,白皙饱满的皮肤在晨光下格外醒目,大概因为自小在乡野里长大,受关先生这种脾性的人教养,又因为齐田的影响,所以并不爱戴帷帽,也并没有小女儿的扭捏。

    而苏任身姿挺拔,认真说话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微微侧倾。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说完话,关姜策马转身飞奔回来,步子轻快,行动流水般从马上下来,跳回车上认真地说“苏任是个了不起的人。”眸中有光,神彩飞扬。

    椿问“他可说了他是怎么处置后事,那些原本犯了罪的人怎么抓到,又以什么名头伏法之类?”

    关姜说“到也没有。”

    椿瞪她“那你说什么!!”

    关姜认真说“我就是知道。”对齐田说“他是不会辜负所托的。”

    齐田只是笑。

    椿打趣:“哎呀,女生外向。”

    关姜恼她“你乱说什么!”两个人一个笑一个羞打闹在一起。

    车子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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