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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现在未必比楚氏差多少,两边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林氏在一些领域跺跺脚地都要震三震,楚氏都未必比得上。不过林中仁这个人非常低调,为人也很厚道。但这并不代表他真是善男信女。
过了一会儿林中仁突然对他说“你知道她为什么叫齐田吗?”以前林中仁只觉得那些事是无稽之谈,第一次见到齐田知道她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只是以为,是因为赵多玲知道楚家的事,所以在绝望之中给自己一点缥缈的希望才取了这个名字。并不在意。
可后来,知道了赵多玲就是楚扬之后,等心情平静下来,他渐渐地开始对楚家那些故事有一点相信了。
楚扬为什么能活下来?再往后查正,楚则居为什么能活下来?
现在齐田病了,他更加巴望,楚家那些神话一样的故事是真的。一个受了多少年现代教育的人逼迫自己相信那些东西是真的。听上去有些黑色幽默。
之后林中仁没有对张多知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田田会没事的。”过程很难,但一定会没事的。他只能这样相信。
林中仁下去后,张多知一个人站在楼顶,默默地抽烟。
为什么她叫齐田?为什么她是齐田所以会没事?
但过了一会儿,他抛开这些念头,转身大步住外走。
结巴等在外面,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之前结巴一直紧张齐田,手机落在车上了不知道,错过了张多知的电话。现在林中仁这边人手很多,也用不上他,他在等张多知的派遣。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期,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人做。齐田对他很好,他不能辜负别人对自己的好意。
张多知对他点点头,两个人走到外面停车场,张多知走到驾驶座那边,又停下步子让开,叫他开车。打电话给秘书“通知法务和财会的人到公司来。”
他能预感得到马上跟刑沉心有一场好仗要打。
而坐在帐篷里的楚则居得到刑沉心的消息之后,猛然发现自己不得不接受齐田已经死了的现实——她死了。那些人还等着她能醒过来,只有他知道她不会再醒了。她死在了这里。
他想,能威胁自己的人没有了,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反正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不再需要一个中间人,而现在一切尽在掌握,刑沉心也有充足的时间,要找另一个傀儡很容易。
可是心里涌动的那种奇怪的情绪是什么?
楚则居坐在塌前,帐篷里弥漫着香料味。这些香味下掩盖着一丝奇怪的味道。
明明人体保存得很好,但他却总觉得空气里是有味道的。这种味道提醒着他,他面前这个人已经死去,正在慢慢腐烂。任凭他找来再厉害的墓葬师涂再多的药也不能阻止。她的手不能再变暖。不能再威胁他,可也不会再对他笑。
但这也没甚么要紧,她只是自己人生路上带起小小波澜的路人,很快这些波澜就平复下去,对于他壮阔的未来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坐下,静静地回想了一下,齐田是长什么样子的。
在顾一凡那见到她,是她突然拉开会议室的门闯了进来,说“我不是骗子”吗?大概是。
但楚则居只记得,那是个土里土气的一个小姑娘。五官都在记忆里模糊了。
也记得她背着自己往前走,自己一半的身体都拖在地上,她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但却还是坚持到了最后。她那时候太矮了。现在长高了不少。楚则居站起身来比划了一下,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是她真的长高了很多。也不奇怪,正是发育的年纪。
内侍官进来就发现皇帝站在塌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的步子惊动了皇帝。楚则居回过头神色到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说“拿暖炉来。”她的手又冷又僵,他握着也暖不过来。
见内侍官不动,皱眉“什么事?”
内侍官说“陛下,已经三天了。”这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摆着吧?!总还有些后事要办,比如椿和关姜怎么处置?比如这丧要怎么报?对外怎么说?周氏那里要有交待,丧要怎么发?没有圆过房又没有生育,到底按什么规制办?
再说,皇帝这几天都跟个死人呆在一起,要说他是悲痛欲绝到还好了,可却并不,他连感伤也都并没有太多。每次他进来,见到皇帝面如常色在皇后塌前就觉得毛骨悚然,真的太吓人了。
当天帐篷里发生什么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知道皇后急病过世了,现在外头大家都还议论,皇帝跟皇后真是伉俪情深,皇后突然暴病往生,皇帝竟然难过成这个样子,半点都不肯离开,也不肯发丧。
内侍只觉得郁闷。什么啊!叫他们进来看看好不好!皇帝实打实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人。
他想,要是自己老婆死了,自己哭也哭死了,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唉,可惜这辈子是没老婆了。
一肚子对老婆好的学问,没有地方用,越是没地方用,又越是不由自主喜欢琢磨自己要是有老婆要怎么对她好。
想哭。
内侍官出去长长叹了口气,十分自怜。
此时的齐田,也十分自怜。
152()
此时的齐田也十分自怜,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四周黑洞洞什么也没有,身体好像没有了重量,但并不能行动自如,就好像不小心整个人陷在强力胶里似的。
她大叫了好几声,可这点声音被什么吞没了,跟本无法传播出去。既然不能寻求外来的帮助,她只能凭自己的感觉拼命向上浮。
可奋斗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浮上去了一点,或者只是在原地徒劳无功地挣扎。但她没有停。
在这片黑暗中,即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空气流动,更没有参照物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一直到似乎从哪里传来了声音时,才停下动作,倾耳去听。
那声音非常模糊细微,使人很难分辨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齐田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最后感觉声音似乎是从自己头顶的方向传来的。又继续拼命向上蠕动。
可越是向上,阻力似乎越来越大,最后她根本动弹不得。在发现自己被死死地卡在原地之后,她打算试试别的方向,可才刚刚有这样念头就整个人突然突然地速往下坠去。就好像那些强力胶都突然消失变成了空气。
急坠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随后她又听到了声音。
先是模糊的鸟叫,然后是风,叶树哗哗地被吹响,然后是人,吵吵闹闹。她感觉到自己闻到了肉的味道,流动的客气拂过她的皮肤,和毛发
毛
毛?
齐田猛地睁开眼睛。
强烈的光线使得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听到有孩子在叫“喜子你醒了!喜子你没死啊!”
齐田感觉自己一下被人搂了起来,整个头被埋在充满了人味的布料里——人长时间不洗澡并不会发出常规意义上的臭味,而是一种从皮肤、头发、呼吸中弥散到空气里浸满衣物的人的味道。
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立刻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大概是在某个小镇上,看建筑和周围行人的打扮,还是在古代没有错。抱着她的孩子大概是个乞丐,头发纠结成缕,脸上黑一块灰一块,挂着鼻涕。
她虽然被搂住了脖子,以至于低不下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从小孩抱自己的动作来看,觉得自己大概是小狗或者猫之类并不十分大的动物。
但她并没有更多时间了解周围的一切,就感到自己非常虚弱,胃里一阵一阵的灼痛,眼前的一切又渐渐模糊起来。
小孩大概是又哭了,喊着“喜子不要死”抱着她在街上跑来跑去“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大娘行行好。一点点就行了。求求你了。”
有人推了他一把,他站立不稳大概是摔到了,齐田被摔了出去。她倒在地上感觉到自己在这个身躯里面是无法坚持下去的,于是想离开。
结果没想到才刚有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一下子又猛然回到了那片无声的黑暗之中。
但这次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她感到自己似乎是虚弱了一点?
之前在黑暗之中一个人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有感到疲惫,现在却感到有些困倦了,想睡一觉。并且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能量从身体中发散,正融入到了黑暗之中去。而在内心深处,对这个地方是感到排斥的,好像知道在这里绝对是不能睡着的,得要努力保持清醒快点离开才行。
齐田重新试了试向上游动,但仍然没有成功。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决定再尝试一次,于是整个人再次向下坠去。
这次好歹还是个人,可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阵阵嚎啕的哭着“老祖宗啊”。
外头不知道谁喊着“封棺”
齐田还没回过味来,眼前四方的天空,刷一下就被盖上了。
齐田离开这俱身体再次回到黑暗中。
情况比之前更差了,昏昏欲睡的齐田觉得,自己大概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休息了一会儿也并不能缓解这种疲倦,便沉下了心,毅然再次向下沉去。
这一次一开始是飘呼呼,后来是沉甸甸,五感也渐渐清晰起来。齐田有点紧张,不论这次成什么人,都是她最后的机会,别说只是摆在棺材里的老太太,就是已经被埋在地下了,她都得挖洞爬出去才行。
怀着这样绝决的心情,齐田缓缓地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先看自己的手。是人没有错。松了口气。那双手手指纤细手心柔软没有茧,一看就是不做什么重活的人。
再打量四周。看样子是在间小娘子住的闺房里,有梳妆用的妆台,但妆台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大架子上搭着衣服,有裙有袄,还有出门的大衣裳,都是青灰黯淡的颜色,上头也没有花纹。床塌上挂的帷幔上绣满了花纹,她伸手摸了摸,不是什么好料子花纹也非常粗糙。房间十分质朴,没有多余的东西。
在她脑子里也并没有这位小娘子的记忆。
她在床上动了动,立刻就惊动了塌边上守着的人。连忙过来问她“心悸好些了吗?”想必原主就是心悸过身的。
齐田点点头“好些。”默默打量对方。
那小娘子大概不到二十。头上挽了个发髻,拿木头簪子扎紧,有点像道姑的打扮。五官到也秀气,不过一双手粗糙得像打杂的婆子似的。
见齐田似乎真的好了,那小娘子长长舒了口气“我怕你有什么不好呢。”一夜也没有睡守着,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有人问“人可起来了吗?”
小娘子连忙应声“正起着。”
外面的妇人声音听上去就是十分严苛的。
小娘子跑去把架子上的衣服给齐田抱来“快。一会儿她吃完了就要来了。”
齐田边穿衣服,边往窗户看,外头有些黑,大概是凌晨。还隐约能听到远处的鸡鸣。
穿好了衣服一扭头,就看到屏风外间矗立着好大一尊佛像。
小娘子催促她“你快念吧。一会儿她来见你还没开始要罚你的。”转身就出去了。
等她出去后齐田把门开一条线看,外头是个小院子,那个小娘子是往对面的屋子去,想必她是住在那边的。
院子中间有两个穿缁服的女尼,一个正在吃馒头,一个在督促穿素服的两个小娘子打扫。
从齐田这儿出去的小娘子见了她们两个女尼,恭敬地礼一礼叫“灵知师父,灵音师父”
那两个女尼对她不冷不热嗯了一声,就当是回礼了。
齐田轻轻把门关上,知道自己大概是在尼姑痷里。可自己似乎又并不是尼姑。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往妆台那边去。
才刚走近,就听到门响,那个吃馒头的女尼推门就进来了。
见她站在那儿就不堪高兴“还不快些?”
齐田做出顺从的样子,回到佛像前就要跪,女尼瞪她“记性到哪里去了?怕你是还没醒吧!?净手!上香!”
齐田也不反抗,看到佛台旁边有个铜盆里有水,便过去洗了洗,再点了长香来。还好跪下后发现蒲团前面放着一本打开的经书,不然可真不知道要怎么蒙混过去。
她开始念经,那女尼就到旁边坐下了。一开始还盯着她,过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天色渐渐亮了,外头的声音也更加繁杂起来。院中念经的声音很整齐,听上去大概是三四个人。
也许是之前在这边照看她的小娘子和那两个打扫院落的人一起。
念了一个时辰之后天完全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