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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多知看她左顾右盼,看到什么,突然伸头过来,琢磨一下,说“你有空把牙洗洗。”
“我不正洗吗”齐田含着一嘴的泡沫跟螃蟹吐泡泡似的。
张多知把她头往镜子前推过去让她眦牙,自己也把牙咧出来让她看。不对比还好,一对比,一个明显黄一点,一个白。“去医院洗。”
医院还管洗牙?齐田看着这两个色差,脸一下就红了“恩”了一声。明明想往地缝里钻,却硬着头皮佯装没事。
用牙膏刷牙还是到首都之后的福利,以前没这个条件,在家天天用牙膏要被她奶奶骂的,骂得起劲还打两下。说又不是什么大户,败家的东西可劲地糟蹋东西。
刷完了牙,齐田想想,突然对着镜子里的张多知笑。
齐田笑着的时候总是显得比别人多几分腼腆。人做出自己一惯不常做的表情时就会这样。
张多知搓着手,表情挺痞的,问她“你笑什么?牙这么黄你还挺自豪的。”
“就是觉得你人挺好。”
“我好什么?”张多知甩甩水。自己什么样的人,自己知道。他是什么起的家?和好人不沾边。
齐田说“你没叮嘱我,让我以后要多注意个人卫生”
“我嘱咐你这个干嘛,你自己就挺爱干净的。”张多知get不到点,檫干手,感觉齐田是不是强行给自己扣高帽子,后面有套等着。om
但全幅戒备一直到吃完饭,中间说了一下齐田二哥现在的情况,又聊了聊请家教的事。到结束确实没等来后招。
出门的时候还莫明。又有几分怅惘。
他张多知从打娘胎里出来就鸡零狗碎分寸必争。一分钟表情可以变化数种,每种看着都发自真心。骨子里透出来的火急火燎急功近利,出去办事,阴狠的招数玩得溜,能斩草除根,绝对不给人留后路。有恩怨的人一定要确保对方永远也站不起来。
齐田受了好处还是立场坚定要还给他的人,脑子里肯定是门清的,却说他是个好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觉得自己是好人呢?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山里出来的小姑娘了。可有时候,他还真搞不懂她脑袋里面是个什么回路。好像自有一套逻辑与判断标准。
站在小区门口,插着口袋想了半天才走。
下午张多知就找了个家教过来。说是小学全科。对方叫高洗文是大一的学生,高校学霸,趁着假期出来打零工的,以为是辅导要入学的小学生,带了一大包吸引小孩子注意力的教学小玩意儿,到了看见母女两个问孩子在哪儿。才知道是齐田要学,好不意外。心里有点打鼓。这什么情况?
但这边给的时薪不低。教大人肯定比教孩子轻松得多。他肯定还是愿意干。但同时呢,大人要求就高了,准备的那些教学小玩意儿当然是用不上了,教科书也觉得用着悬。
可一会儿也拿不出别的方案来,人既然来了,还是照着之前的准备教。从拼音表开始。
齐田会的,就随便提一下,不会的着重讲讲。
一下午过去,不止讲完了拼音表,还有拼音的由来。要结束的时候高洗文有点为难,这作业怎么留。
最后一听齐田是认得常用字的,就松了口气,让她给认得的300个常用字加上注音。怕她觉得太多“其实我觉得三百个不多,基础的东西一开始就是要多用多练。你起步这么晚不能偷懒。”他为什么是学霸?多学、多做、多花时间、狠下功夫。照他自己的想法,五百个都不多。吃完饭就开始写,写完抽空睡个觉,明天他来之前肯定能做得完。
安排完作业,两边商定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九点开始上课,中午休息二个小时,下午五点结束。
说好了之后,高洗文急匆匆走了。齐田老老实实坐下写作业。齐妈妈上网。母女两个时不时聊两句。
齐田写一会儿累了,抬头看看认真对着屏幕不知道在做什么齐妈妈,再看看外头宁静的小区由衷觉得满足,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画。只是大姐不在差强人意。
在现代写,古代也继续。
说想识字,田氏让身边的嫫嫫阿平教她。阿平是世仆,识文断字都是会的。阿平教一个字,她就照读音用拼音标一个音。阿平以为她画着玩,并不多想。
田氏用了药已经精神得多。以前跟孩子不怎么亲近,现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管做什么都带着齐田和阿丑。齐田说要纸笔,就给她纸笔。让阿平陪着齐田坐在塌边小凳子上写写画画。
阿丑时不时还要跑去捣乱。赶他,他就咯咯笑着蹬蹬蹬跑嘎。刚停下他又跑回来了,不是戳齐田的脸,就是突然扑到她背上巴住不下来。齐田也不恼,任他折腾,手里一点也没停。
看着两个孩子在那里闹,阿平感叹说“如今娘子想得明白就好了。”
田氏黯然“以前只顾自己感怀,竟没有做母亲的醒悟,只以为他再不好,也身为人父要是早点想得明白,他们又哪会受这些苦。到底还是我的过错。”
正说着外头说周有容来了。
田氏让阿平帮自己理理衣裳。不一会儿穿了一身褚袍的周有容就匆匆进门来。逆光而行像画上的人似的,田氏眯一眯眼,一晃神目光又渐渐坚定下来。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周有容进来急道:“关家要出殡。你还不拿个法子!”
田氏慢条斯理让阿平扶自己起,只喝茶没有应声。
周有容追问“今日就要出殡,怎么也要上门去给个说法。”
“我如今这样,想去也去不了。”田氏说。
周有容为难,皱眉说“家里哪有旁人能办这件事?琳娘和母亲是什么样,你是知道的。”问阿平“娘子可动得身?坐不坐得撵椅?”
田氏气笑“难不成还把我抬着去?”
“你一个伤病,人家也不好跟你计较。”周有容竟也不否认。
“这话又是谁教你说的?”
周有容说“这与谁教不教我有什么相干?你也心思太重了。”
人一想明白,便觉得对方更加面目可憎,田氏垂眸,平淡说“我们三娘母儿才经大难,心思总难免会重一些。”
周有容便有点没趣,脸上缓一缓陪着小心说“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到底是一家人一天到晚相互猜忌岂能安宁?她们不明事理,你便心宽一些,不要跟她们计较。也万万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了。昨日也说了,走水是因为风吹动垂幔点了烛火。就因为这件事,琳娘好不搁心,害得你受难,她自责不已,说这个时候才明白你早前把下仆管束得那些严厉是好的。如今因为她性子绵软下仆躲懒,弄出这样的大祸,她也好不惭愧,昨晚就为了你,她那么胆小一个人,把那一众下人活活棒杀了。你何必再猜忌呢?”
说完抬眼看见齐田也在,皱眉对阿平说“把四娘带下去顽儿。”
阿平不动,看田氏。
田氏摆手“她听得懂什么?”
阿平还低头继续教齐田写字。
周有容使唤不动人,也没有办法。只是多少有些不高兴。田氏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他家?还是大家娘子做惯了,不知道体贴别人要这样下他的面子。也不想想,连她自己都惯了夫姓要以自己为天,身边的下人凭什么始终看不起他――那种轻视,掩饰得再好也是看得出来。不外乎是他出身不好的缘故。
世族总是看不起新贵的。
脸上又沉一沉。对田氏说“我看着你也没什么大碍,收拾收拾便往关家去。”拂袖就走。
田氏嘴里说不去,可却似乎早有准备,他一走冷笑一声,叫了阿平使人备撵,帮忙更衣。
齐田在旁边帮她递首饰,看着田氏一点一点装扮起来。
这样仔细地瞧着,才发现田氏真是年轻。
大概只有二十几岁,白净秀美,鼻若悬胆,唇如点绛。这要是放在现代,好多人都还没有结婚,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都打扮好,吩咐把齐田和阿丑都带上。
带上阿丑是不放心。至于齐田田氏说“她也不小了,该知道的事都得知道。从小看得多了,将来才脑袋清楚,不会受人欺负”她自己若不是想岔了,钻进牛角尖,一早就没周老夫人和琳娘什么事。到底还是因为虽然知道的手段多,亲眼见得少,才会心智软弱。
好在现在也不迟。
还是她阿公说得好。规矩啊,都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
29。许家()
田氏坐着步撵,一众人住外面去,出院子路过花园子,就看着阿珠正在花园里头采花。om一面采着,一面眉飞色舞地跟身边的下仆说话。
从昨天到今天,她憋坏了。趁老夫人和琳娘不注意,跑出来喘口气。
她就不明白了,当时那样情形,又不全是自己的错,琳娘不也说了吗?确实不怪自己的。再说阿丑和田氏最后不也没事吗,为什么还拘着她不放。
下仆见她采得高兴,手里的花越来越多,小心翼翼劝“听闻徐家别院是徐家大房的产业,徐大夫人是很爱花的。这边有一盆还得过花魁”
阿珠不解“她有这么多花,采几朵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当家主母未必就那样小肚鸡肠?我就是看着好看才采呢。”
下仆见她不听,也没法子。
阿珠得意,捧了花一扭头,田氏的步撵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吓了她一跳,也不敢看田氏,叫了一声“阿娘。”垂着头,手里的花也偷偷摸摸往身后藏。
田氏只是扫了她一眼,步撵都没停檫身而过。
阿珠愣一愣,回头看看一众人远去的背影,又羞又恼。
下仆劝她“娘子那是气着了。到底是母女,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阿珠气得把花全摔在地上“阿丑是人,我便不是人?琳娘还关切着我吓到没有,她可问我一句了?一心只挂着那是个儿子罢了,我要是儿子她才不会这般,如今这模样便要我也去死一回她才高兴呢!”气得把地上的花踩得稀烂,扭头就走。
许家举哀,过逝的是二房的小儿子。
前面哭声四起,后院一片静默,连下仆走路都轻几分。om许老夫人年岁大了,经不得,在后头佛堂念经。一听说田氏来了,不只自己来还带着大的小的一道。合着眼问“怎么孩子也带来?”
下仆道“老奴与她身边的嫫嫫喝茶,听说昨日她那幼子差点被溺死,自己去凭理,却遭了小妇一场大火,徐家别院整幢楼都烧没了,周家郎君竟也不理,若不是四娘硬要找寻,还使人去挖,便是没烧死母子也闷死了。闹成这样孩子哪里还敢放在家里,便也只能走一步带一步。今日周家没有处置小妇不说,还叫她来周旋。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
又说“听徐家人说,昨日上门去问,周家郎君竟然跟他们讲‘幼子与夫人俱亡’”
“这该死的东西!”许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她原是多好一个人。又伶俐又聪慧,哪家不想聘来?先皇都夸她呢”说到这里停一停,便不往下说,只叹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说着,想到周家老妇和那小妇就发闷了,若不是她们两个,自己那乖孙怎么会死,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下仆连忙帮她顺气劝解“小郎君本就身子不好,大夫也说寿数难长。他自己又心气儿高的,私下也与老仆说,如果不是为着不伤夫人与老夫人的心,那些折磨人的药断不想吃。不耐烦吊着那一口气半死不活,到了还是病死于榻,嫌不好看呢。如今未必不是老天爷怜悯他,让他痛痛快快往天上去做神仙了。省了在世间受苦。”
许老夫人垂泪,点头。可心里怎么能不难过。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小的,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又偏有此一着。
等平了心静了气,才问“前头的可为难了田三?”田氏在家行三。许老夫人年事已高,老习惯改不过来,仍照着她没出阁时的称呼。
下仆摇头“二夫人哪里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田氏如今又是这样处境。为难她有什么用?只是恨得心苦,免不得一场哭。田氏自责,陪着落泪。”
许老夫人叹一声“只苦了老二家的”想一想又说“去瞧瞧她们话说完了没有,要说完了把田三叫来。我有话说。”
不一会儿,齐田跟着田氏往后头来。
见了许老夫人,齐田乖乖叫人,阿丑也上去作揖,小小一团,一本正经的。行了礼扭头便粘着齐田,非让她抱。齐田还真一鼓劲把他抱起来了。大人要说话,两个人被下仆带到外头去玩。
阿丑颠颠地在园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要追蝴蝶,一会儿又抓蚂蚁。阿平和良嫫跟着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