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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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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嬷嬷急得不行,一脸是汗,看看下面,又看看自家姑娘波澜不兴的模样,心里一千一万个叹气,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忍住,开口道:“姑娘,咱们快快下去喝住那帮无法无天的奴才,若让他们只管这样闹下去,二爷被吓出个好歹,如何是好?!”

    宝珠似乎并不将林嬷嬷的这话放在心上,淡淡地道:“受些教训,对他未尝不是好处。”

    林嬷嬷自然知道宝珠说的这个“他”是二少爷。心里不由觉得自家姑娘心肠太硬,好歹一母同胞,这些日子下来,两人关系看上去又有些要好的意思,出了事情,别人都急得了不得,姑娘却还尊如菩萨,让人看着难免心寒。

    她正这样想着,又听宝珠叹息着道:“玉不琢不成器。他素日皆因为从不曾受过挫磨,故而做事顾头不顾尾,也不管什么黑白对错,今日这事情闹出来,若能给他长个记性,于他来说亦是幸事。”

    林嬷嬷听宝珠这话头,觉得甚是诡异,若是一个大人这般说法,还说得过去,但姑娘不过十二岁年纪,比起二爷,不过两岁之差罢了,哪里就能说到这上头来。

    林嬷嬷沉默了片时,还是没有忍住出口道:“姑娘,这分明是飞来的横祸,二爷不高兴,教训个小丫头,谁晓得他就能死了呢?这都是那丫头命薄的缘故,跟二爷毫不相干。就算二爷真个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事情过后,姑娘好好的对他说了便是,这一会却要赶紧着把事情完结了才是。”

    宝珠闻言并不动怒,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林嬷嬷一眼,那双目中的盈盈流波,秋月无尘,冷淡清幽。一眼过后,又恢复原本的古井无波,声音更加清淡地道:“福祸本是自招。何况,好好儿同一个人说话,未必肯听,倒不如让他身临其境来得更加快捷有效。嬷嬷爱护之心虽是好意,但却不可太盛,就像那春天里的小树,浇了水固然能更利于成长,但若灌溉太过,却是连根子都能泡烂了。”

    林嬷嬷是没有什么学问的人,宝珠的这个比方她听得有些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人如何能同树木相比。不过她却也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如今的姑娘同过去比,虽然更加聪慧,但却也更加凉薄了些。

第二十一章撒泼() 
景渊耳中听着众人的喧哗声,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脑子晕晕的有些迷糊起来。怎么就死了呢?虽然他经常对那些不听话的奴才们说“看小爷回头不弄死你”,其实他何曾又弄死过谁呢?

    他不过是想教训教训她罢了,她怎么就会死了呢?

    心里乱糟糟的,一会想着他没有想让她死的,一会又记起那小丫头断去呼吸时惨白惨白的脸来。心中又是难受又是畏惧。突然,身体不知道被谁扯了一把,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道:“二爷!我们姑娘小小的年纪,你怎么就那么狠心,把人活活地给打死了?就算你是主子,我们是奴才,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连官老爷砍头还要先审讯再问罪呢?!”

    妇人仗着女人身份,撒泼打滚,胡扯乱推,景渊先是随着她的动作被拽起了身,接着又被狠推地趔趄一下,跌倒在地上,有些狼狈的形景。

    福言是护在景渊身边的小厮,见此就去推搡那女人,想要护主。那女人就胡乱倒在他身上,乱抓乱滚,钗摇发乱,作势大哭了起来:“杀了人,还不让尸亲人等伤心难过了?!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没有天理的事情!”

    她这样一番泼妇举止,吓得福言举止无措,连连后退。他这一后退,景渊便彻底显露了出来,那妇人就又去拉扯景渊,以致他被推到了前面来。

    倒是绿珠,看到这情景,也顾不上和众人吵骂,赶快迎上去和那妇人拉扯。只是显然没有妇人那一把子力气。要说绿珠嘴上功夫虽然不弱,但是手上力量就微弱了些,平日在香草院里像个副小姐一样,橫针不捻,竖线不动的,如何同做惯粗活的妇人相提并论,只三两下便被妇人推到在地了。

    林嬷嬷看这样子实在不像,又声音焦急地叫了一声:“姑娘!”

    宝珠却淡淡地道:“你可瞧出什么没有?”

    林嬷嬷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下面那乱糟糟的一团,要看出什么?不就是乱吗?

    宝珠看了她一眼,便慢慢地道:“这夫妻两个可不简单。”

    林嬷嬷语带不屑地道:“比市井无赖还不如?冯府里的下人真是越来越不堪了!”

    宝珠便笑了一下,可不是吗?一个奴才竟然有这样的机智和勇气,虽然做法无赖不堪,可厌可鄙,但显然很能唬人?若说这夫妻二人有这样的智谋,想借此讹诈倒还说得过去,但是做人家奴的,气势上先就矮人三分,景渊又是素来凶名在外。身为冯府家奴,从何处借来这天大勇气,敢于当面带头犯主!若说是因为亲人猝死,悲愤所致,却又不通。这夫妻二人虽然声音洪大,做尽了哭泣情状,但由头至尾只是攀扯景渊,言语逼迫,对那地上的尸体全无顾忌。且声音清晰,道理分明,情绪全不见混乱失控,哽咽难言,既然不是为了情,那便是为了利了。

    “走,下去吧。”宝珠轻轻地说下这一句便慢慢地走下了台几。

    林嬷嬷的步子却迈得比宝珠还快,好容易姑娘准了下去,她三步并作两步便已经走到宝珠头里去,走到众人跟前。

    宝珠见她着急至此,并不以为意,反倒轻轻点头,似有赞叹之意。

    林嬷嬷走到众人跟前,先就推了那妇人一把。林嬷嬷早年间是做过农活的,很有一把子力气,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些,力气短少,但还是轻而易举将妇人推得踉踉跄跄。

    她就回身去扶景渊,见景渊脸上只是呆呆的样子,便揪心不已。心里想着可别吓傻了吧?就叫了一声:“二爷。”

    奈何景渊如今还在失神状态,并不理她,那一种呆滞无依的样子,同素日的霸王样完全两样,看得林嬷嬷好不辛酸伤感。却也无法,只得对绿珠道:“你只管好好看着二爷,别让不相干的人再冲撞了。”

    绿珠此时形状也颇有些狼狈,闻言答应了一声是。

    那被推的妇人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指着林嬷嬷的鼻子道:“你好端端地推我做什么?我哪里犯着你了?你老人家若没事就找个地方歇一歇去,犯得着寻我这苦命人的晦气来吗?”

    林嬷嬷也不是好性子的人,闻言少不得和妇人对骂:“推你怎么了?我还想打你呢!你以下犯上,就你这样的刁奴,就该活活打死!”

    那妇人就势大哭道:“我可怜的妹子被人打杀,还不兴我说两句话了!你不要在这里充什么护主的奴才,哪一****亲人被杀了,我看你还讲这样天打雷劈的话不讲!”

    这时候那妇人的丈夫走过来,对着林嬷嬷道:“我鲍文一向对冯府忠心耿耿,可是我妹子却被人活活打杀!如今还给我罗织罪名!林嬷嬷,你也是做下人的,你都不体谅我们,谁还体谅我们?”

    围观的众人也都是府上的奴婢,此时听到鲍文的话都心有戚戚,虽然他们不敢向鲍文那样胆大包天,但是敲边鼓,煽风点火却还是可为的,即便将来上面问罪,他们也不过是从犯,所谓法不责众,无非训斥一二而已。因此当下都三言两语,你一句我一言地说道起来,甚至还有人数落林嬷嬷不该行此不仁之事。他们都是奴婢,理应互相照应体谅才是,怎么可以为了奉承上面不顾人情天理,把个林嬷嬷说得好不气恼。好像她若是一意孤行地护着二爷,便是同众人为难。而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有情有义的仁人君子,只有她是趋奉上面的小人一般。

    宝珠却是这时候轻轻地走过来了。她身姿笔直,目光清冽,脚步从容却没有半点声息,待走到众人跟前,众人才发现了她。

    原本吵吵嚷嚷的声音便都小了一些。他们原来所以敢于那样乱嚷嚷不过是仗着眼下无主,那二爷又一副吓成呆傻的模样,才敢作为起来。如今这三姑娘一来,不免心虚胆怯,都不想做出头之鸟,惹了这位主的嫉恨,将来免不了被收拾折磨。

    本就不是自家的事情,趁乱发作帮衬倒还罢了,若是单个被惦记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众人皆做如此之想,所以场面虽然看似混乱,但平静下来倒也很快。

    而他们这一平静下来,便更没有了那第一个敢于出头喊冤讲理的人了。

第二十二章公道() 
宝珠看着众人情状,不免心中冷笑,这便是众生相了,分析利弊,计较得失,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一盘散沙不堪一击。皆因个个都打着私算盘,说要团结一致却是何其难也!不过好在世情如此,否则今日这件事情倒还真要颇费些功夫了。

    她先看了一眼景渊,见他小脸雪白,眼神都直了,头发蓬乱,衣服也皱巴巴。这个霸王一向注意仪容整洁,外貌修饰,今日却这般狼狈形状,让人看着着实可怜。

    她不由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对他道:“你怎么样了?”

    声音前所未有的温软柔和,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

    那景渊却只是低着头,并不理她。她不由叹息,看来这次果真受惊不小呢!便用自己的手去握住了他的,却发现他小手也是冰凉的。心中怜惜之情不免更盛了些。

    鲍文见众人都雅雀无声,毫无担当,只得自己先大声哭诉道:“三姑娘,您既然来了,就请您给我们一个交代,二爷草菅人命,打杀我妹子,我今日是必要为我妹子讨个公道的。哪怕是要见官老爷我也不怕!”

    宝珠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小手颤抖了一下,心下稍安。这才抬头望向鲍文,淡淡地道:“你说得没错,这件事情的确应该还你个公道。不若这样,你先站在一边,由我处置了,若我处置不当了,你再说别的何如?”

    鲍文听她如此说法,以为她是怕了自己,心下胆怯,所以要出言安抚自己了,不由心中洋洋自得。想着只要她怕了就好。

    宝珠哨到鲍文脸上的自得之色,却是在心中冷哼了一声,然而面上却全无异状,而是开言道:“福言,你是跟在二爷身边的,今天的事情究竟如何,你来说一说。若有一句虚言,仔细你那张皮!”

    那福言也不过十三岁年纪,今天闹了这一场,自是心中惊怕,不过口齿倒还伶俐,只听他字字清晰地道:“今天我和长庆陪着二爷下学回来,走到这里,听到两个小丫头在说话。说的言语很是不堪,其中多有冒犯二爷和姑娘的地方。二爷盛怒,就让我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来,打小丫头的板子,谁知打到一半,其中一个年纪略小些的就死了。”

    这些情况宝珠都是知道的,闻言点了点头。

    那鲍文这时候却扯着嗓子道:“姑娘,我说的没有错吧?我妹子是让二爷打杀了的!我可怜的妹子,从小就没有亲爹热娘,同我相依为命地长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这样活活地打死了!”

    宝珠听他鬼叫了一通,才淡淡地道:“你先莫要急躁,是非曲直说清楚了,自有你的天理公道。”

    鲍文声音含悲地道:“我相信姑娘的公正无私,否则,我就只能去衙门喊冤了。”

    这最后一句却是隐含胁迫了。

    宝珠岂会听不出,却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问福言:“那两个丫头说了什么不堪的言语,你可要一五一十地讲明了。”

    福言神情却有些为难地道:“讲的话实在是不雅,姑娘听了不要动气才好?”

    宝珠心中早已明白不是什么好话,淡淡地道:“你且一一说来。”

    鲍文见宝珠要细问两个丫头的闲话内容,知道是要模糊重点,于己不利,便嚷嚷道:“二爷打杀我妹子是事实,即便我妹子真的讲了两句闲话,也罪不至死!”

    宝珠依然是淡淡地表情,望向他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想为你妹子讨回公道,就要把事情了解清楚。你们自己也说,就算官府老爷问罪也要审讯明白。你们如今既然说二爷犯了大罪,自然也要一一问清楚了才是。”

    鲍文虽然想分辨两句,但却一时间又不知拿何话反驳这冠冕堂皇的话,而且还是拿的自家的话来堵的自家,只能闭口无言,见机行事,心里暗暗计较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福言已经开始一五一十地学起那两个小丫头的话来:“被打死的那一个小丫头说:这冯府哪位主子都好,只有二爷和三姑娘却是两个不堪的,侮辱门庭。真不知道怎么会出了这样两个祸胎来?另一个便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姐弟两个的父母没有一个像样的,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死于马上风,这样的夫妻能生出什么好种子来?先那一个就接着说:别看他们现在耀武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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