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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众人都笑。连心事沉重的君拂也微微露了笑脸,这个双喜的嘴上功夫确是一绝,无论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虽不免刻薄了些,但是因为热闹喜庆,却让人讨厌不得。
珍珠气得直戳双喜的脑门:“还是这么贫嘴贱舌,亏你跟了好性儿的三姑娘,若是跟了第二房人,早把这张嘴撕烂了你的。”
这话一方面是和双喜调笑,另一方面却是捧了君拂。果然是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说话这等伶俐。君拂就仔细看了那珍珠两眼,乌黑的头发,脸面白净,身段儿不肥不瘦,穿一袭素色罗裳,愈发显出娇俏来。
说了一会话,主仆三人便告辞了珍珠走到前头院里来。
冯老太太的福寿院是冯家的主院,宽大自不必说,瑶草琪花不知种下多少,因是秋日,所以才绝了踪迹,不过绿树修竹,佳木葱茏之处也可堪一赏。
门前廊檐上坐着的小丫头看到主仆三人,笑着站起来,乖巧伶俐地脆声道:“三姑娘来了。”
一面说一面已经打起了帘子来。
双喜和玉簪都留在了外面,君拂便独身一人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里面坐着的不止老太太一人,下首还坐着二太太和她的小女儿。三个人原本正在说话,看到宝珠进来便都住了口,不过笑意却早挂在了脸上,向着宝珠望过来。那一种亲切和善的样子,画亦画不出。
冯老太太是一品夫人,年轻时候自有威严气度,如今年纪大些,反倒变得慈和,嘴角笑容常挂。不过年轻时候讲究穿着的习气终究不改。即使在国孝中,穿着的那素锦上也是绣了白梅花的。虽然垂眉落眼,到底面皮仍旧是白的,可见素日极重保养。头上的素银簪子左右各插了一根,刻着宝相花纹,寓意吉祥。老太太是笃信神佛的,手上常挂着佛珠。
君拂只略一看,就恭恭敬敬地上前道:“给老太太请安。”
冯老太太早命立着的小丫头把她搀起,口里只管道:“你身上不好,只管歇着,大老远的又跑这里来做什么?路上吹了风,受了凉可不是玩的。想见谁了,打发丫头说一声,谁还能不过去的?”
身为冯家的老封君,说出这样话,无论是谁都要受宠若惊的。
君拂立刻弯身道:“老祖宗怜惜孙女,孙女更该知进懂退,怎么能侍宠生娇呢?若真那样了,被别人说我不成个体统,就辜负老祖宗一片爱我之心了。”脸上虽然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却是平静得微波不兴,这样的场面话原是说惯了的,顺嘴就来,她根本是想也不用想的。
老太太叹息道:“你这孩子,你父亲早早儿去了,母亲又是那个样子,我不疼你宠你,还有谁来疼你宠你,别人怎么说有什么关紧的,横竖我明白,你也明白不就成了。至于那些爱碎嘴的小人,鸡蛋里他都能挑出骨头来,还在乎这一句半句的,你若在乎他们口里的话,日子是万万过不好的。我瞧着你原先并不在这上面留意,怎么落了一次水,反倒处处小心留意起来。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孙儿孙女活泼欢快爱笑爱闹的样子。你快别这样了,我看了真是又心酸又心痛。你若总这样,以后我也不敢叫你过来,未免伤心。”
二姑娘素锦早过来拉了宝珠的手,亲切地道:“三妹妹,老太太说的是,你原先那样就很好,快别做出这大家闺秀的样子来,你不自在,我们看着也不像。”
这素锦虽只有十三岁,但是妙目红唇举止娴雅,也是个有一无二的美人,同她的亲姐姐德妃长得肖似。君拂昔日在宫中的时候,德妃对她极为恭敬顺从,本来看这素锦还过得去,只是她说的这番话,却有许多值得推敲之处。
想至此,却又立刻收了念头,罢罢罢,想这些做什么?刚再生的那日,她已经下了决心,再不为外人外事费心竭神,只以保养身子,赏景畅快为要。前世若非种种多思多想,身子也断不会那样倾垮,后来躺在病榻上受那一番病痛苦楚。太医说她思虑过重因此五内郁结,若能早些时候养心调气,病势也不至于日渐沉重,回天无术。
刘元昭也说她:“心性高强,聪明太过,既聪明则难有顺心如意,多思多想,肝脾俱伤。”
如今想来虽是好话,当时听着未免刺心。觉得他心藏奸狡,不可告人。
一想到此,难免神伤黯然,眼前的人物也失于应对。
素锦笑嘻嘻地道:“三妹妹,我说的是好话,你不要多心,即使不高兴,也告诉我,我再不说就是。你这样不声不响,我看着不安。”
君拂这才省过神来,知道刚才失态,轻声道:“二姐姐严重了,没有这话,我刚才不过走神了,怠慢了二姐姐,还请宽恕我一遭,下次再不会了。”
素锦摆手道:“什么宽恕不宽恕,只要你不是真的生我的气,我就高兴了。”
一直脸上带笑的二太太这时候插话进来:“素锦,你年纪大些,说话做事更要谨慎一些,你三妹妹年纪小,人又长得娇弱,你不可冲撞了她,倘有失和之处,我不问你三妹妹,她乖巧,定不会有冲撞你的地方,我只拿你是问。”
“是是是。”素锦连连答应着道,“我知道我虽有个亲娘,不过是摆着好看的,你的心早就偏得没边儿了,先大姐姐在时,你眼里只有大姐姐,好容易大姐姐走了,你眼里却又有了一个三妹妹,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有时候就问身边的嬷嬷:我当真是太太的女儿,不会是当初生下我的时候和三妹妹两个抱错了吧?嬷嬷笑了,说:姑娘比三姑娘大一岁,哪里错得了。我这才信了。因此想,既然没有抱错,想是我没有三妹妹长得好看,因此母亲看着三妹妹就欢喜,看着我就烦恼。”
听得二太太和老太太都笑了,君拂也拿手帕子捂着嘴,不是因为高兴太过,只因嘴角没有笑意,故而遮掩罢了。这素锦虽然说话动听和气,但是她已经明明白白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善之处。从前宝珠很喜欢亲近二太太,拿她当亲娘看,自己的母亲反倒撂在一边。只因为二太太对她从来只有夸的赞的,没有打的骂的,什么好东西只要她要,只要她有,从来没有二话,要一给十,连她的亲生女儿素锦尚且排在了后头。素锦难免寒酸带妒,即使宝珠尚不解事也察觉出了一二分,何况如今已经换了芯子历经世事的君拂,自然更是洞若观火。
不过这素锦在同龄人中也算聪明伶俐稳重大方的,被二太太再教导一番,更是事事圆通,百样皆懂,满府中下人哪个不赞她知书识字,大家礼仪。反倒宝珠,玩心太重,不通诗书,又因老太太二太太骄纵太过,任情恣性,牛心左性,常招下人厌弃鄙夷。但是上面老太太二太太宠着惯着,谁又敢说出个不好来,因此当着面只交口称赞,拿好言好语奉承哄骗。如此一来,满府中竟只有顺的,没有逆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如何分辨对错,可不就把头都扬到天上去,眼空心大,不可一世。院子里的林嬷嬷虽然常教她些好话,但毕竟是下人,底下的丫头怎么教训都可以,要教育主子,终究不妥,即使说,也难免斟酌再三,委婉劝诫,又怎么济事?如此一来,即使再好的样貌配上这一副心性也就只能可惜可惜了。时日一久,不仅府中,连那外府里也略晓得了些名声。谈起时都说,武乡候府三小姐,空有一副好皮囊,可惜可惜。
宝珠先并不知道这些,后面说的多了,也就略有些耳闻,不过她性情已成,听了这话,羞恼成怒,待要追究,又无可追究的。
这些都是君拂根据宝珠的记忆加上自己分析得出的结论。要说宝珠不过小小的年岁,怎么在外会有那么大的名声?毕竟一个小孩子再闹腾也有限,完全可以用年幼无知言语无忌推搪过去,最后何以上升到对品性的指摘?若说其中没有缘故,君拂是不信的。只是究竟是谁造出这些缘故却又颇值得推敲。
宝珠印象中,老太太二太太两个乃是至亲至爱,今日一见,亲虽很亲,不过言语行动终究可疑。
想到这里,君拂垂下明眸,才察觉这多思的毛病竟然又犯上了。
第四章圣意()
君拂站着才说了这几句话,老太太便命令身边的丫头:“快去把坐蓐拿?14??,垫在椅子上,请三姑娘坐,她身子羸弱,坐那凉木头,怕要冰着了。”
小丫头得了这句话,果然转身去里屋抱出一个秋香色遍地绣球的锦蓐来,此外还有一条同样花色的迎枕,笑着道:“奴婢想着,姑娘屁股底下怕凉,难道那背是不怕凉的?索性连靠着的也一起拿了过来。”
老太太称赞她:“就是这样说。你这丫头很能举一反三,把我没想到的都想到了。”
坐在椅子上的素锦眼珠子转了转,嘻嘻笑了起来。
老太太因问她:“你这丫头,无缘无故笑个什么?”
素锦笑容甜美,声音清脆:“我虽然在笑,却不因为开心,而是因为生气,因为不能惹老太太不快,所以不能哭,就只能笑了。”
二太太训斥她:“你这丫头,尽说些怪话!老太太面前也是这样胡言乱语的!当心你父亲回来,告诉他知道,让他教训你!”
老太太却是有些奇怪地,因此笑着对二太太道:“你别吓她,这丫头素日说话是最正经的。我倒是要听听你生气的道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素锦说的。
素锦此时笑得愈发甜:“我进来坐了那么长时间的凉椅子,老祖宗只装作看不到。若真看不到想不到也罢了,偏偏三妹妹一进来,老祖宗就眼也明了,心也亮了,巴巴地使唤小丫头拿什么坐蓐来。我看得眼热,可不就生气了吗?”说完就先笑出声来。
老太太二太太也都掌不住笑了。
老太太向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素锦笑着走过去。
老太太把她抱在怀里,边笑边道:“你这猴儿,你三妹妹身体弱,我不免多想着一些,这个醋你也要吃,可就没完没了了?若真是那么爱吃醋,索性我叫人给你买一缸子的醋来,放到你的房里,你想起来就吃一点也就罢了,万万不要在外面吃醋,别人看到就要笑话你了。”说完哈哈大笑。
素锦也揉着肚子笑,二太太也笑,屋子里站着伺候的两个小丫头也笑。
满屋子里俱是欢声笑语,这种情形下若不笑,是不合时宜的,因此君拂又把帕子捂在了嘴上,也笑。
等到笑止住,二太太又说起了一些别的话,素锦间或凑趣几句,一直都是欢欣的氛围。直到素锦不知怎么地看到了宝珠刮破的裙角,瞪了眼睛道:“三妹妹,你怎么穿了一条破裙子出来?”
君拂淡淡地道:“刚穿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洞,是来的路上被花枝刮到了。”
素锦道:“那也不能穿条破裙子出来啊,让底下的人看到,也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体统。”
君拂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何曾不想换,只是我的衣服里统共就这么一套素色的,别的不适合今天的日子。”
素锦笑了:“你这话我却不信,怎么会只有这一套素色的。母亲素日最疼爱你,给你置办的衣裳比我的不知要多多少,若是连你都没有衣裳穿,那我这样的岂不更成了花子了。”一面说一面只管拿眼睛觑着二太太。
君拂终于把目光定在了她脸上,没有笑容,神情有些冰冷。
素锦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虽然往日她这个妹妹是时常动气的,但哪一回都是风风火火天翻地覆,并不可惧,何曾有过这样静默地仿似寒渊冰潭的模样,那眼神里有冰冷有不屑,唯独却没有怒。只听她仍旧是淡淡的声音:“二姐姐糊涂,衣服虽多,我一年大似一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别说旧年,就是去岁的衣服亦已经穿不上了。”
那冰冷的眼神只是一瞬就不见了,素锦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但又觉得分明看见了的,一时倒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旁边的二太太这时候道:“不错,光顾着说话,差点把这桩事情忘记。这次国孝来得突然,素衣准备得不周全,得尽快打发了人去采购些素布料来让针线上的人紧赶着做去,否则迟了恐怕布店里的素布就被人抢空了。”又对着君拂道,“三姑娘莫急,我那里还有你二姐姐两套新做出来的素衣裳,还没来得及上身,你先拿去穿,好歹将就些,等做了新的,再拿好的给你挑。”
素锦听到,立刻不依道:“母亲又拿我的东西做情。做情也倒罢了,偏说得我的东西上不得台面一样。”话虽然带着笑,但不满却是真的,君拂自然听出来了,只装作不知道,不与她打口头官司。
老太太笑着道:“素锦,你这是又想吃醋了?忘记刚才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