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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传-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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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彼此能说话的只有对方。

    他说话给她听,他的伤心,他的难过,他的委屈和不甘。

    她也只能说话给他听,她鼓励他,告诉他就算污泥里也能开出鲜花。

    其实那些话连她自己都不信,但是安慰别人并不需要说什么实话,只要给伤心的人描绘一幅美景,即使是虚幻的海市蜃楼,能够抚慰心灵的创痛不就可以了吗?

    他不过一个别扭的孩子,被她善意的谎言蒙蔽,以为困境只是暂时,他们终归能够脱离此处。一日日下来,他等得没有希望了,怀疑她说的是假话,便一直不停地问她:“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

    宗人府虽然闭塞,但是从看守的人的言谈中,他们偶尔也能知道外面的事情,某个嫔妃产子了,某人被封个什么王了……在他们安静地关在宗人府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了,又地覆天翻了,但是他们的处境却始终不曾改变。这些消息对他们来说自然算不得好消息,陛下的儿子越多,代表刘元昭的存在越是无用。

    她教他读书,自己则不停地画画,弹琴,她的琴画便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从前她还是贵家千金时,虽然聪明,却总不愿意好好学习。父母和长兄都拿她没有办法,没想到宗人府的监禁却成就了她!

    所以说,一个人的成长总是要伴随着苦难。

    再后来,宗人府看守的人换了,新的看守人同从前的那个不同,待他们很是客气,也不怎么特别限制两个人的活动。

    她甚至可以走出宗人府的那个四角天空。

    可刘元昭是被圈禁的皇子,更加惹人注意,因此他是走不出去的。所以她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她碰到了什么样的事情,看到了什么样的人。

    他起初听得兴致勃勃,后来却慢慢地伤心起来。他难过地对她道:“我什么时候能够自己出去看看就好了?”

    她敷衍他:“总是有机会的。”

    其实心里却在说: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你这一辈子恐怕就只能关在这里了。

    随着刘元昭越来越乏人问津,其实有许多次她都可以直接一去不回的,但是她放不下他。

    他一个亲人都没有,自己也一个亲人都没有,若是她抛弃了他,他们则成为两个孤单的人,虽然他是被抛弃者,但她这个抛弃别人的其实也没有好多少。

    在宗人府漫长的时光中,他们已经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她的好心在磨难中都被磨尽了。

    她有时候就会想:如果皇帝陛下所有的儿子都死了,只剩下刘元昭一个儿子,她和刘元昭不就有出头之日了吗?

    她听说几位皇子斗得正厉害。皇后的儿子被封为太子,可惜为人忠厚有余,果敢不足,为圣上厌弃。

    贤妃是宠妃,儿子景王久怀夺储之心,深得圣上喜爱,与太子分庭抗礼。兰王与易王一个忠太子,一个保景王,双方旗鼓相当,斗得你死我活。

    她打听了一段时日,觉得或许可以激化一下双方的矛盾,扩大他们的仇恨。

    究竟要如何做,却又颇费思量。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皇帝的弟弟恒王,恒王与皇帝年龄相差悬殊,之间本不该有什么恩怨,但是偏偏恒王的母妃是皇帝的母妃设计毒害。皇宫中这些你杀我我杀你的事情本是常见,也不稀奇。可是这件事情好就好在,恒王知道此事,皇帝却不知道,一直对这个弟弟重用有加。可惜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恒王早有报仇之心。

    她认识恒王之后偶然的机会得知了这个真相,便推波助澜向其献计。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景王伙同易王害死了太子,被兰王揭发,皇帝赐了二王死罪,自己也气得快死了,本来要将皇位传给易王,却不想快死的时候得知了真相,太子景王所以会斗得那样厉害,是因为易王挑拨,从中作梗。

    易王如此畜生行为,怎能托付江山社稷。皇帝找来恒王商议,想来想去只有早就关在宗人府连封号都没有的那个罪妃为自己生的儿子了。

    刘元昭就是这样登上了九五之尊。

    而她也理所当然地被封为护国大长公主。

第一百一十九章往事(2)() 
自此之后,他们的关系渐渐地改变。

    她们都曾经历过苦难,都曾经是被皇权伤害的人。

    她从自己的经历中明白这至高的皇权对皇权下生活的人来说是太沉重的枷锁。

    一言决生死,一怒天下动。

    权力越大,对天下的伤害就越大。

    她向他建议将皇权分管。如果这份皇权被许多人分管,彼此之间就能相互制约,不会做出太离谱的决策。至于如何分管,首先要加强内阁的权力,增加内阁的人数,其次废除司礼监转呈奏折的权力等。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刘元昭却一口否决了,他多年来受尽了没有权柄的苦楚,一朝得了皇权,怎会甘心旁落。

    当时的君拂体会他的心意,但是她实在对皇权深恶痛绝!

    要不是这皇权,她君家满门怎会一夕之间被屠戮。父母亲人都成了刀下之鬼,而且还株连全族。她若不是冒了君府丫头的身份,也不能幸免。

    皇权大如天,大如天的皇权下,却是亿万生灵无尽的痛苦。

    她本不是什么心怀天下苍生的人。

    可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能保全,自然是不用考虑别人的。

    可一个人若是有了能力,却只顾自己一人的快活,而轻贱别人的痛苦灾祸,那便是麻木不仁,那么自己的快活也就变得肤浅了。

    她从苦海中走出,却不能在脱离了苦海之后,便变做曾经让自己陷身苦海的人!并非什么高尚的情操,只是做人的根本而已。

    当时她便是这样想的……

    她见劝不动刘元昭,便开始直接着手实施自己的政治主张。

    恒王手握军权,一向同她交好。她又联络了一些官员一齐向刘元昭施压,终于逼得他在某些事上点头。比如修改大乾律法,废除株连,废除连坐等。

    又在全国各地兴办学院,强令百姓孩子入学,连女子亦可以进入专门开办的学堂……

    即使如今

    为了这些,他们几次发生冲突,几次互不相让。他们各有一派支持者,形势当真是紧张得很。

    她几次同他解释自己的意图,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听进去?他笑着说:“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你总是我认识的那个君拂姑姑。”

    她,相信他。

    相信他们曾经一起经历的那一段岁月。

    即使他总是阻挠自己的政令,但是她依旧相信,他们是亲人。

    只是,渐渐地,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病入膏肓,不能再干预朝政了。

    太医说,她是操心太过所致。

    他劝她不要再过问政事。

    她却觉得应该在死前将自己的理想实现,也算是了却遗憾。

    或许遗憾总是不能了却的。所以她在一个冬日猝不及防地死去,然后又猝不及防地醒来,开启了她新的人生历程。

    回想这一切的一切,有时候会感觉仿佛做了一场荒谬的梦境!

    “今日,你的琴音有些乱。”

    她听到这样一句话,抬起头来,笑了一下道:“因为小女想起了一些旧事。”

    刘元昭道:“那一定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事情。听你的琴音就知道了。”

    宝珠道:“虽然是让人伤感的回忆,但是想起来却也不全然是悲伤。或许有时再悲伤的事儿经历了些时光都会变得美好起来。”

    他垂下头,墩了一下道:“你说的不错。或许真的是这样。”

    宝珠因为这句话将心提起来。她觉得这句话的背后或许有一些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刘元昭却突然对她道:“你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你和她有许多相似的习惯。”

    宝珠不明白,这些日子,他们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他是如何看出自己习惯的?

    “尤其笑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宝珠脸上的笑容缓缓地隐下去,她轻轻地道:“不知道陛下说的是谁?”

    刘元昭的目光盯着她:“连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十分相像。还有……你和她一样,对朕缺乏足够的敬畏。”

    宝珠笑了一下:“陛下错了,小女同别人不一样,对陛下的敬畏在心里。”

    刘元昭轻笑一声:“你是想说,那些看上去敬畏朕的人都只是在做表面功夫吧!”

    宝珠回答一句:“陛下圣明!”

    刘元昭看着她,轻轻地叹息一声:“你虽然和她有许多地方一样,但有一样不如她。”

    宝珠好奇地竖起耳朵,却听到他轻轻一笑道:“你长得比她丑。”

    这又是一个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的人,同碧落一样!

    不过宝珠的嘴角却不由地翘了起来。

    刘元昭离开后,碧落走进来,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儿不善:“看来你就是为着这个目的进来的,只怪我当初没有看出你的这个心思。”

    心思?什么心思?宝珠心中不解碧落何以黑脸相对,便温和地道:“师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碧落“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误会!你敢说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勾引陛下!”

    ……宝珠被这句话震住了!

    碧落说的什么?

    她勾引刘元昭!

    刘元昭是她的晚辈,她一个做姑姑的难道还会勾引侄子!

    碧落这话实在岂有此理!

    宝珠真想剖开碧落的脑袋,看她究竟是如何长的脑子才能得出这个荒谬的结论。

    然而荒谬的碧落继续说道:“你要勾引陛下我不管,但是你不应该利用已经死去的大长公主陛下!要想获得盛宠,就靠你自己的手段,不要东施效颦!”

    还越说越来劲了!

    宝珠觉得此时的碧落太过无理取闹!她冷笑了一声道:“师太不知道学习也是一种手段吗!”

    再说,她用得着学吗?她如假包换好不好!碧落自己有眼无珠,还怪她装得太像!

    宝珠决定接下来的日子不再同碧落说话。

    虽然她维护自己她很喜欢,但她伤害的也是自己呀。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两人谁也不理谁,刘元昭似乎也有些而察觉了,问她:“你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太好。”

    宝珠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一只刺猬刺了一下。”

    刘元昭道:“怎么这雨花楼还有刺猬?可捉到了吗?”

    宝珠悻悻地道:“我被刺疼了,哪里还顾得捉她,只要她不再捉我就好了。”

    刺猬碧落在一旁听到,眼观鼻鼻观心。

    宝珠想起从前碧落在自己身边乖巧可爱的样子,一时间不由大发感慨!

第一百二十招惹() 
其实宝珠也并非真生碧落的气,只是从前碧落待她何等恭敬,如今却动辄顶撞,当然对碧落来说,教训更为恰当,开始时宝珠或许觉得有趣,次数多了难免有些儿落差,大长公主的傲气也就随之上来。只是想想又觉得这气生得甚无必要。因此那气也就消散了。

    只是碧落那丫头显然气性比自己还大,如今看到自己只拿眼白儿瞅自己。

    宝珠虽然有和好的意思,但是也不愿意去低声下气,何况碧落还未见得领情呢,因此才一连几日都不说话。

    刘元昭并不知道宝珠所说的刺猬是碧落,反而正经严肃地道:“既然那刺猬如此可恶,朕就让人与你捉了,到时候是揍一顿出气,还是宰了都随你的便如何?”

    旁边的碧落听了眼睛跳了一下。

    宝珠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既如此,陛下就先捉了来,到时候让御膳房处理干净了煮来吃,我听说刺猬的肉吃起来很不错的。”

    宝珠并没有发现,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刘元昭说话越来越随便,甚至已经忘记了自称奴婢,总是一口一个“我”。

    刘元昭明明听到,却只装作没有听到,他一笑道:“朕倒是不知道刺猬的肉也能吃得?很香吗?”

    宝珠干笑了一声:“应该能吃得。”只要没毒,有什么吃不得的?

    刘元昭果然令人寻找起刺猬来,至于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的了。

    然而令宝珠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五日,竟然真的有一个人寻出一只刺猬来,得了刘元昭许多赏赐,至于真的是在雨花楼捉的还是从不知什么地方找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刺猬也理所当然地被御膳房烹制了,宝珠对着面前的刺猬汤,举起的筷子怎么也下不去:究竟能吃不能吃,这是一个问题。

    刘元昭见她不举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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