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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恭当即带着金印去见了大理寺卿孟良固。
话说这孟良固的确因为早年同赵梦娘结怨,一直怀恨在心,寻机报复,只是赵梦娘朝中有靠山,他不敢妄动。如今倒好,她两座靠山都倒了,又恰逢恒王事发,赵梦娘与恒王又一向走得挺近,将她和恒王打成一党,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却不曾想这个下午刚吃过中饭,在签押房办公务,便有人报说陆子恭大人求见。
孟良固晓得陆子恭虽然官阶不很高,不过在皇帝身边办事,是一个有为青年,因此忙请进来,却不想陆子恭拿出皇贵妃金印对他道:“皇贵妃娘娘请孟大人放了赵梦娘。”
孟良固心头一跳,脸上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陆大人说的是哪一个赵梦娘?”
陆子恭道:“就是贵衙门四日前拿下的浮梦楼的当家赵梦娘。”
孟良哎呀了一声道:“原来是她啊,怎么她被抓进来了?她一个花楼的鸨儿如何被抓了?这些底下人真是好不晓事,也不看什么人就乱抓一捅,待本官去问了,就把他给放了。”
说完果然装模作样去过问了一番,然后回来对陆子恭道:“本官刚才已经问清楚了。陆大人应该晓得恒王的案子,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竟然把这个赵梦娘给当成恒王的同党一并抓了。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恒王一案干系甚大,他们也是怕放过了漏网之鱼,因此做事就操切了些,本官已经好好教训了,那赵梦娘也让人去大牢放了。”
陆子恭听说,不免感谢了一番,又与其寒暄了一番。
孟良固便低声问道:“还请陆大人告知,这皇贵妃娘娘同这个赵梦娘之间是什么关系?”
陆子恭看了他一眼道:“这个我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听说这赵梦娘曾有恩于皇贵妃娘娘。至于更具体的,便不知道了。”
送走了陆子恭,孟良固心中实在郁闷,本来以为这次能把赵梦娘好好修理一通,不想这女人又扒上了皇贵妃娘娘,真是让人恼恨。
赵梦娘和这些日子在牢中不知遭了多少罪,那些看押的牢头们见她和红香模样生得好看,就要强行奸污,两人抵死不从,红香更是为了阻止那些人的兽行而撞死在墙上。
那些牢头见两人如此烈性,又害死一条人命,一时害怕起来,倒也安静了两日,只是终究不死心,眼看着又要逼迫而来。
赵梦娘因为红香之死含恨带怒,已经抱了与牢头同归于尽的死志,不想这日居然有人打开牢门对她道:“赵梦娘,你可以走了。”
她一脸血污抬起了头,仍然有些愣愣地。
走出来时,见到陆子恭正站在外面,于是问他道:“是你救的我?”
陆子恭见她模样狼狈,心下未免不忍道:“我拿了皇贵妃娘娘的金印来见孟大人。”
赵梦娘点点头道:“可惜迟了一步,否则红香便不必死了。”
回到浮梦楼,花彩云,薛黛林两个见到不免抱着哭了一场,听说红香之死,也都流泪。
满楼寂静,赵梦娘不问也已经猜到那些倌人们出走,因为有红香之死在前,所以眼下虽然遇上这事,心上倒也平静:“走了也罢,若是牵连了她们,也是我的罪过。”
从前她忍不得别人对不住她,如今却有些晓得,这对不住别人却比别人对不住自己更让人难受。
安葬了红香,赵梦娘对花彩云薛黛林道:“如今我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开这浮梦楼,你们两个今后有何打算?”
花彩云和薛黛林两个商议了一番道:“如果大家同意,我们两个想把这浮梦楼重新开起来。”
赵梦娘诧异地看了一眼薛黛林:“你也是这样想的?你的那个陆公子难道也同意?”
薛黛林道:“如今我与他也没有多大关系。”
赵梦娘愣了一愣道:“既如此,就随你们的便吧。我是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两人知道赵梦娘因为红香之死有些心灰意冷,却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
宝珠在宫中因担心赵梦娘,不免长吁短叹,即使有碧落时时与她说话,心中也还是忧烦,好在过了几日外面带话进来说赵梦娘已经救出,心中才稍微安稳些。
碧落自从知道宝珠便是自己昔日旧主,对着宝珠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说话又恭敬又谦逊,而且三天两头往凤仪宫里跑,跑得小芬翠儿两个都摸不着头脑。翠儿甚至对小芬道:“我看这师太古怪得很,天天往娘娘身边凑,她不会是看咱们娘娘得宠,所以上赶着巴结来了吧。咱们以后可得防着她点儿,你看如今娘娘对她比对咱们两个还好哩。她们说话的时候,姑娘总是打发咱们出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反常()
小芬笑着道:“咱们娘娘是明白人,你不必想得那么复杂。说不定只是两个人投缘些儿。”
翠儿撇了撇嘴,心中只是不信,不过只她一人这样想也没什么用。
宝珠则怕碧落与自己见面太勤快,引人疑窦,因此对她道:“你如今是出家人了,老望我宫里跑,不成个体统。”
碧落听了这话,立刻眼泪连连:“殿下如今是厌烦奴婢了吗?”
宝珠头疼了,只得实情相告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你总往这里跑,被旁人看出破绽,不是好耍的。”
碧落道:“殿下不要找借口了,如今殿下都变成这样了,别人还能看出什么破绽?顶多认为我和殿下两个比较谈得来罢了,殿下这样遮遮掩掩才更奇怪呢。”
宝珠一想,碧落的话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于是也就不说什么了。
倒是刘元昭看她们两个如此亲近,说了一句:“碧落自来性子古怪些,没想到竟与你这样交好。”
宝珠头皮一紧,生恐瞧出什么来,仔细看了一下刘元昭的脸,却并没有什么。
宝珠自从那日得了刘元昭的亲口承认是他害的自己,面对他时,心情就变得尤其复杂,常常会看着他发呆,心中被一些往事席卷,有些怅惘,有些难过,又有些茫然不知如何。
她想报复他,又不知道怎样下手。如果依照她从前的性格,定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她怎么做得出?
这个人虽然谋害她性命,在自己来说是前世的仇人,但是想到他被自己害死,却又怎么下得去那个手?可是转念一想,他这样待自己,自己尚且不忍下手,前世他对自己却又是何等无情!这样一想又很不甘心如此轻易放过他!
如果感情可以称斤论两,自己对他的感情显然要比他对自己要多。如此一来,自己真是亏大了。
苦苦一笑,难道他当真是自己的劫数吗?自己上上辈子可能是欠了他的!可即便是劫数,上辈子也还完了,这辈子也该他还自己了吧?
自己一定要让他尝一尝自己被背叛时的痛苦。
宝珠就是在这样的反复纠结中过去了几日。最后,她终于明白,即便自己再憎恨刘元昭的背叛,可若说亲手谋害他,却是万万也做不出。
她甚至有些后悔这一趟千方百计进宫弄清楚真相。
瞧!真相已经出来了,但是自己如此没有出息,反而将自己陷进了一个无尽的痛苦挣扎之中!
所谓快意恩仇,说起来轻易,做起来竟然如此艰难!
一时又想到如今被关在大理寺牢狱中的恒王,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眼下他通敌的罪名已经坐实,凭自己却无力挽救。
刘元昭看来是一定要结果他性命的。除非……刘元昭眼下突然死了,恒王做为大乾唯一血缘最近的皇室不仅可以免死,如果运作得法的话,甚至可以登上大位。
想到这里,宝珠觉得心里难受起来,原本她在纠结的问题是报不报复刘元昭,可是眼下天平的一头加上个恒王,这个选择应该非常轻易做出才对。
但是,她竟然发现,即使面对这样的选择,她也无法去谋害刘元昭。她无法看到他死。
这个她陪伴长大的孩子,或许因为耗费了她太多的心血和感情,以至于即使到了如今,她也舍不得伤害他。
知道这个答案,让她觉得自己很窝囊,很没有出息,甚至于她有些厌恶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你怎么又发呆了?”
一声叹息让宝珠回归现实。
刘元昭正探究地望着她:“最近常常看你无故出神,究竟有什么不可解的烦恼?”说着却是握住了宝珠的手。
宝珠手心一颤,忙缩了回去,镇定地道:“陛下多想了。”
然而刘元昭再次将她的手拉了,这次却握得有些紧,不容宝珠挣脱。
宝珠抬头去望刘元昭,发现他今日的神情态度很不寻常。
忍了又忍,终于道:“陛下,我有些不舒服。”
刘元昭淡漠的嘴角轻轻掀了一下道:“既然不舒服,朕今日便留下陪你可好?”
宝珠心头一跳,再忍不住,一下子将手从中挣脱:“陛下莫要说笑。”
刘元昭道:“朕并不曾说笑,你是朕的嫔妃,你不舒服,朕自然要留下陪伴,否则你岂不要怨恨朕无情?”
宝珠笑得勉强:“陛下多虑,我从不曾这样想?”
“为什么不会这样想?”他迫上前一步,同她脸脸相对,几乎贴在一起。
宝珠被她突然的迫近吓了一跳,不觉退后一步,但是一个不意,却扭到了脚,一下子跌下去,只是跌倒一半,身子半截处被刘元昭接住,轻轻叹息般说了一声:“这样不小心。”
宝珠此刻已经可以确定,刘元昭今日的确有些反常,只是一时之间却不知他的反常为的什么?
她想不着痕迹地脱离刘元昭,却发现无论怎样做都不合适,索性直接挣脱了,向旁边迈了一步道:“陛下今日这样,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刘元昭漆黑的眼睛望着她:“朕的亲近于你来说,只有不知所措四字吗?”
宝珠勉强笑了一下,却不知如何对答此话,好容易从唇齿间说出一句略有些唐突的话:“陛下说笑了。”
刘元昭却径自坐回楠木雕漆椅上:“朕不喜欢说笑。朕今日一定会留下。”
到了此时,宝珠终于确定刘元昭今日是要来真的了,脸上强装的笑容隐没,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烦恼,怒气也上了眉梢:“请陛下移驾,莫要强人所难。天子虽然可以令任何人俯首帖耳,但若是别人不心甘,也无甚趣味!”
两人在殿中说话,站在殿外的贾诠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先是听到皇帝同皇贵妃有些争执,心里便想着,皇贵妃真是好不解风情,到此更听到皇贵妃态度恶劣对答圣上,心中更是着急。心上想道:这个皇贵妃真是好不晓事,陛下要留宿,何等恩泽,竟然这样无理拒绝。
他跟在陛下时日甚久,晓得陛下虽然表面上看去温和,其实心性却十分冷酷记仇,不能得罪!这个皇贵妃今日如此辜负皇恩,只怕要倒大霉了。
正这样想着时,却突然听到殿中传来轻轻笑声。不是别人,却是陛下在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噩梦()
刘元昭的确笑了,他望着她:“你这话,听着倒有些耳熟。以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说不能以权势欺人。你知道朕是怎么回答的吗?”
宝珠心头突突乱跳,这个说不能以权势欺人者好像正是从前的自己。不过此时自然不能露怯,因此她表面上淡淡答言:“这我自然不会知道。”
她再退后了一步,站在靠门的位置,似乎随时可能夺门而去。
刘元昭分明看到她的动作,却只做未见道:“能够用权势欺人,做什么还要用别的?朕有的就是权势,有权势不用却还偏要寻别的,岂不是舍长就短。”
宝珠随口答:“陛下的回答果然不同一般。”是不同一般的不讲道理!
刘元昭一笑:“朕知道,这并不是你的心里话。”
宝珠淡淡道:“面对陛下,只怕谁都很难说心里话吧?”话语中却难免带了些讥诮之意。
刘元昭听了这话,淡淡温和地一笑,虽然笑容轻淡,但却发自真心,他看着宝珠,只见她颦眉散淡地站在那里,面如美玉,眉眼呈娇,花输妍媚,雪逊温柔。明明容貌上与那人没有丝毫相同,但是举止投足说话神态却总是让他觉得站着的是另一个人。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总是格外容忍她的无礼和不逊。
他站起身,刚向她走了一步,她便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连退几步,那一种嫌弃和慌张,是从她本心中发出。
刘元昭见她如此,终于决定不再难为他,道了一声:“罢了。”随即走出去。
贾诠正竖着耳朵听殿内发生什么,不想猛不丁皇帝出现在自己面前,倒是吓了一跳,见陛下已经前头走了,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