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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平早已选好了鞭子。道一声得罪，手中刑鞭狠狠落下。
这是刑室，是为了惩罚而存在。没有任何人情可讲，白郑晟在这里面，也是同样待遇。
一鞭鞭下去，血肉绽破，鞭子上沾染鲜血，有血点跟着抡起，摔裂在地上，溅成细碎血沫。
脊背上鞭痕纵横交错，在白色中衣上泼洒出触目惊心的血画。一道道新鲜血痕还在不断往上抽洒。
殷璃透过小小视孔看着外面情形。银牙紧咬，眼眶发红。百里行歌狠下了心没有握住殷璃发白指节。
这是她该经历的，是她该明白的。
第905章 共苦（）
“啪啪啪”
偌大的刑室，其中人数不下三十，除了一声声鞭子抽打外，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没有一人发出痛呼。豆点大的血珠子砸在地上，渗进石板里，这些人却好似看不见。此时的殷璃才突然明白了，黑狐卫是什么，百里行歌给她的到底是什么。
五十鞭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组鞭刑结束。凌烟为首的剩下八人站起了身。
背着一身血痕，柳奕十人从刑木上爬起来，与凌烟等人错身，回去了叶染身后站着。刑罚已收，他们无需再跪。
凌烟这一组有四个女子。除了凌烟殷璃比较熟之外，剩余三个女子殷璃不是特别熟悉。她身上秘密太多，并不敢信任太多人。
可她连话也没说过几次的三个小姑娘，此时也毫无例外趴在刑木上，受这五十鞭。
四女四男，八人同先前十人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孙平眼里只有受罚之人，没有因为是女子而下手有所区别。
五十鞭下来，背上已是血肉模糊，可凌烟嘴唇紧抿，愣是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来。
孙平这一百鞭下来，也有些呼吸粗重了。叶染身后站着的十八人，每人背着一身血淋淋鞭痕，站得却比来时更挺拔了些。
“各位弟兄，职责所在，莫要怪罪。”
孙平冲一众黑狐卫抱拳。算是赔罪了。叶染抬手。
“孙大哥不必多言，若是连这个也想不清楚，他们也不必再做黑狐卫了。”
身后众人神色一凛，站得更直。
孙平深深看叶染一眼，放下了手。身后刑组一众已经在着手收拾东西准备退下了。
“还有一事，要劳烦孙大哥。”
孙平正欲转身时，叶染的声音再次响起。
“何事？叶兄弟只管讲。”
“还有一人未受刑，有劳孙大哥了。”
凌烟闻言心里一紧，秦青如今身子还虚弱的很，还不是受刑的时候。
孙平确实立马明白了叶染的意思。看着叶染的眼神一变。
“你不要命了！”
叶染身后黑狐卫这才明白叶染打算。惊诧之后跪下一片。
“叶组！”
凌烟这时才明白，叶染为何要执意让黑狐卫抬他来。一时间，凌烟忘了跪下，看着叶染的眼神直愣愣充满畏惧。
“主子受难，我们身为护卫，理当受罚。一十八人已经受刑，秦青三日之后同样受刑。我身为组长，焉有不受刑之理。”
叶染声音同刚进来时一样淡，却压住了一种黑狐卫劝阻之声，直达暗室中殷璃耳中。
身子一颤，殷璃嘴角咬出血来。该受刑的不是叶染！
“孙大哥，行刑吧。柳奕，将我翻过来。”
“恕属下不能从命！”
柳奕跪在地上，眼中赤红。方才身受五十鞭，没能让这个汉子眨一下眼，此时柳奕却直勾勾看着平躺木板上的叶染，眼眶通红。
“那就我自己来。”
叶染不能动的是下半身。此时手掌平撑，就要挣扎着将自己翻过来。
“组长！”
柳奕几乎跪不住要伸手按下叶染。
“若你还认我是组长，便帮我翻身吧。”
叶染看着柳奕，眼中如枯井，没有任何波澜。
第906章 一心求死（）
“陆老说你的身子不能乱动。”
凌烟回过神来，劝阻叶染。可叶染并不理会。只盯着柳奕说话。
“你来帮我，或我自己来。”
柳奕跪在地上，左右为难。
还是孙平最先反应过来。
“叶染兄弟，你如今有伤在身。重要的是恢复好身子以后好侍候王爷和姑娘。受刑不急在这一时。”
地上一众黑狐卫顾不上自己脊背鲜血淋漓，纷纷劝阻叶染。但叶染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孙大哥不必再劝。我有负王爷和姑娘信任，罪责难辞。今日小惩五十鞭，与众兄弟同甘共苦。”
凌烟看着叶染，心里百味陈杂。她想不明白叶染到底要干什么。站也站不起的情况下自罚五十鞭赏罚分明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百鞭，烦请孙大哥再受个累。”
叶染张口一百鞭，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一百鞭？！”
凌烟失声尖叫。
“我是组长。”
四个字，将凌烟的惊讶死死堵在喉咙。刑室内一片死寂，数十道目光落在叶染身上，带着不解和敬畏。
“你不是为了和他们同甘共苦。”
殷璃一把推开暗门，走了出去。将刑室内众人吓一大跳。孙平见殷璃出来，知道叶染这鞭子是怎么也挨不下去了。正要退下却被殷璃叫住。
“孙组长留步。”
孙平停下脚步，有些疑惑殷璃叫住他。但还是依言站在一旁，听候命令。
殷璃叫住了孙平，却转脸看向叶染。刑室内一众黑狐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向殷璃。问安之后开口求殷璃劝阻叶染。
哪怕殷璃出现，叶染的神色也没有多大变化。微微闪烁之后，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眼皮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看着没有精神。
“救他？”
殷璃一指黑狐卫，语气怪异让地上一十八人不禁一愣。
“这种人为何要救？他根本没想着要和你们同甘共苦！”
叶染唇角噙着淡淡笑意。不看殷璃不看其他人，目光只是在头顶寸许摸索而过。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他今天打定主意有去无回。我为何救他！”
殷璃的话让凌烟心中一亮。她终于明白她面对叶染时的那股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些日子，叶染一直怀着必死之心来打点湘水阁。每日在凌烟面前的叶染，早就计划好自己要死的每一个步骤。
从殷璃醒来时开始，他就在做各种各样的打算。关于他自己的死，关于其余十九人的生，关于湘水阁今后的守卫安全
他计划的是，挨了这一百鞭，他便死得名正言顺。他今日，不是来观刑，也不是和黑狐卫一起受刑，他是来求死的！
想通这一点，凌烟连带着叶染脸上的死气也看得更清楚了。心悸之后有些莫名的，凌烟反而安下心来。
这是叶染对自己重伤难愈的绝望。可就算是绝望，凌烟也松了口气。她终于看到了叶染怀着某种情绪去做某件事。这样的叶染，才让人感觉到他是个人。
第907章 行刑啊！（）
“白姑娘，您是主子，只要您一句话，叶组这一百鞭就一笔勾销了。”
凌烟急急求情。她是不喜欢叶染，但是不喜欢并不代表不尊敬。
叶染替代秦青掌管这两组以来，一向恪尽职守，赏罚分明。这几日她照顾叶染，更是对叶染心怀敬意。求情的话，没有一丝阻塞，就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
可殷璃的反应却出乎众人意料。
“为何要免去？这一百鞭，该抽！”
叶染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落在了殷璃身上。带着些微乞求。
他再求殷璃。求殷璃给他一个解脱。
凌烟将叶染目光中那一丝微小的乞求看在眼里。心中凄惶。
“别”
柳奕直挺挺跪在地上，目光直视殷璃。带着愤懑。
“白姑娘这是何意？叶组可是为救姑娘而受伤。”
“身为护卫，护主不力，你说该不该罚！”
殷璃疾言厉色，逼视柳奕。将柳奕一腔愤懑生生压回去。
跪在地上的柳奕看着站着和他跪着差不多一般高达的殷璃，心里有些发寒。这个小小的丫头，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
凌烟看着殷璃，有些担心。若是白姑娘顺了叶染的意，同意叶染这样一鞭鞭求死呢？
“孙组长，一百鞭，劳烦了。”
殷璃清冷声音落下。让凌烟心底一凉。整个人突然没了力气，为叶染漠视自己性命，也为殷璃此时冷血。
柳奕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真的会下这样的命令，一时间忘了收回目光，直直瞅着殷璃，似一把开刃的利刀。
只有叶染终于闭上了眼，一派如释重负的模样。
孙平有些为难。但还是迈了出来。叶染如今是白姑娘的人，别说白姑娘同意他自请的一百鞭，就是白姑娘自己拿起鞭子抽叶染一百鞭，也是在理的。
可在理的事情，未必在情。
谁人不知叶染是为救白姑娘而受伤？虽然白姑娘也同样遭了罪。可要追究罪责，也绝扯不到叶染身上来。
小丫头倒真是心狠。
孙平小心斜睨一眼殷璃，而后拉着一张脸，慢吞吞挪过来。
这一百鞭下去，叶染绝对没命。
心中已经打定好主意要放水了，孙平一抬头，却被殷璃动作吓一大跳。
“姑娘！您这是？！”
惊呼一声，孙平赶忙跪在了地上。
“行刑！”
殷璃将身子靠在刑木上，冷冷下令。
叶染豁然睁眼，正看见殷璃将自己双手伸进刑木上的绳套中。地上跪着的黑狐卫已经愣做一团，所有人傻傻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殷璃纤细的腰肢伸展开来，柳奕慌忙低下头，不敢看刑木上的殷璃。凌烟此时不看叶染了，直勾勾的目光追随殷璃而去，不知看些什么，却看得十分认真。
“胡闹！”
叶染那副宠辱不惊的淡然终于破去。看着殷璃的目光中有一丝隐隐恼怒。
“行刑！”
殷璃压根不理叶染，只冲着孙平下令。
现场最痛苦的就是孙平了。左右为难地跪在地上，只期盼殷璃自己从上面下来。
第908章 代为受刑（）
“行刑啊！”
殷璃催促孙平。孙平一个堂堂七尺汉子，被殷璃逼得满头冒汗。
叶染躺在床板上，一阵心烦意乱。
“白姑娘莫再胡闹，快些下来。”
“胡闹？”
殷璃冷笑一声。
“做错事便来受罚，我哪里胡闹了！”
“姑娘何错之有？”
叶染的声音有些粗重了。
“何错？任性扔下护卫只身赴险，算不算错？”
“害自己贴身护卫身受重伤算不算错？”
“因我之过而连累二十人受罚，算不算错？”
殷璃步步紧逼，让人难以喘息。可叶染没有因殷璃的几句逼问就乱了阵脚。
“你是主子，我们是你的护卫，你的错，皆是我们护卫不力的结果。”
叶染的话滴水不漏，不给殷璃任何反驳的余地。
殷璃要被叶染气死。狠狠一咬银牙，转向孙平。
“行刑！”
“不许！”
叶染躺在床板上，手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都会按起身来。
孙平当然不敢，他抽自己也不敢抽这位啊，可他也不能抽叶染。苦着脸，孙平左看看又看看。王爷呦，你还打算在里面看多长时间啊！
就在孙平苦着脸盼星星盼月亮般盼望百里行歌出现时。百里行歌果然出来了。
“阿璃”
没人注意王爷到底喊了什么，一众黑狐卫又齐刷刷向百里行歌请安。叶染见百里行歌也在这里，彻底闭嘴了。
孙平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想磕个头赶紧退下好去缓口气。谁知又被叫住。这次叫住他的人，是百里行歌。
叫住孙平后，百里行歌看向刑木上的殷璃。
“阿璃想好了？”
殷璃猛点头。
“想好了！我不顾其他，任性犯险，连累护卫，该罚！”
百里行歌点点头。今日阿璃要受苦了，不过，这是她自己要求。他心疼，但是他也尊重！过了今日，这二十人将成为殷璃手中最锋利的刀剑。
“好！”
这一个好字快要将孙平的胆吓破。王爷，您别说您已经同意对白姑娘行刑了。
这命令，您敢下，他不敢抽啊！
“不过，还有一人未受刑。”
百里行歌学叶染学得倒像。看得叶染脸一红。
孙平听着百里行歌卖关子，心里顶不愿意听这个“还有一人”到底是谁。
“本王未护好阿璃，才有后面一切发生。阿璃的一百鞭，本王代受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