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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先生，这玉佩在我手，是否意味着刺影日后便受我管辖。”
吴序拱拱手。
“没错，姑娘持有刺影承袭信物，便是刺影之主。”
说着话，吴序从身边拿起一只桐木匣。双手奉上。
“另有刺影命册在此，内存九十六封命契。这九十六人命喉，从此皆在姑娘之手。生杀予夺，全在姑娘。”
轻轻淡淡一句话，便将九十六人身家性命交付他人。在场刺影之人，心中皆感凄凉。
他们便是水中浮萍，无根无落。主子有令便为刀为刺，主子有难便是盾是甲。作什么忠贞不二，他们不过货物，易手何人，便忠心何人罢了。
自今日殷璃进了这破旧小客栈以来，吴序第一次站起身来。茶青色棉布衣袍垂落，拖曳在地上。跟着吴序颠簸前行。
殷璃微微皱眉，她竟此时才发现，吴序腿有残疾。心中对吴序执意托付刺影之举，又多了一层了解。
“姑娘”
吴序郑重奉上命册，殷璃连忙起身双手接下。
手中沉甸甸命册交出那一霎，吴序顿感一阵轻松。脸上露出由衷感激。
“多谢姑娘。刺影日后便烦累姑娘了。”
殷璃手捧沉甸甸木匣，颔首承诺。
“你放心。”
脸上露出一丝轻笑，吴序点点头，慢悠悠挪回自己坐处。身边茶烟不散，似乎更加与跟后老树融为一体。
掂掂手中桐木匣，殷璃将其稳妥置放桌上。匣子没有上锁，殷璃打开便看见里面的命册。
这命册书本大小，粗粗一翻，内里是整整齐齐不同人命契。
众人看着匣中一沓命契，殷璃粗粗翻过，不知那张便是自己的。颇有种自己命运被翻检的感觉。
殷璃粗粗打量过，看清楚命契到底是什么东西后。将匣中命册拿出，平摊桌上。
看着殷璃动作，许多人很是不解。
这是要做什么？
殷璃很快给了众人答案。
“命册玉佩皆在我手，刺影生杀予夺便由我做主。现在我宣布，即日起，刺影解散。”
不同第一次喧哗，这次刺影众人学乖了不少。无人再敢露出忤逆之色。虽然心中黯淡，多感前途迷茫，但已经没了多少心思与殷璃抗衡一二。
连命契都拿出来了，看来是真的下决心要散了刺影了。虽然不知为何殷璃如此看不上刺影，但众人心中此时已经没了探究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刺影解散之后，自己如何安放的凄惶。
殷璃将众人神色一一看在眼里。待这份前途未卜的惶然不安发酵到一定程度时，才缓缓开口。
“刺影乃夏氏暗部，一日不散，与夏氏瓜葛便一日不清。贺戟将军已殁，前尘旧事于今后前程无益。刺影之名，也是时候放下了”
无人回答也无人反驳，众人头颅低垂，不知心中作何计较。
“如今路有两条，你等自行抉择。”
将桌上命契往前一推，殷璃为院中众人指明前路。
“去，或者留。”
第1296章 白云苍狗，两不相负（）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白云苍狗，两不相负
去留？
殷璃的话引来众人注意。许多人不禁精神一震。自己都未注意看向殷璃的目光中竟含着某种希冀。
“去者，可在此领取命契自行离去。今日起，踏出这客栈，便是江湖相忘，再无瓜葛。”
不等众人消化殷璃话中劲爆信息，殷璃已经继续开口。
“留者，你以性命任我驱遣，我以心腹肱骨待之。白云苍狗，两不相负！”
吴序心头一震。
好一个白云苍狗，两不相负！没想到看着娇娇小小的一个女娃娃，说话也是这般落地成钉。看来真是自己误了刺影这许多年，刺影本该由这般杀伐果断的人来执掌才对。
白云苍狗，两不相负
口中喃喃咀嚼八字，终于有人觉出其中份量来。看着殷璃的目光不由少了一丝戒备。
殷璃说两不相负，在初次见面的刺影众人看来，终究可信度有待商榷。但对于站在殷璃身后的秦青，凌烟来说却深有体会。
叶染重伤，如今瘫在床上，已经是废人一个。但殷璃完全未想过抛下叶染。
其实换做其他主子，也不会抛下这种有功的老人。以防其他人寒心。但是与叶染一般情况的，绝对不会再留在主子身边。
为其购置宅院一所，赏下足够金银，再有尽心奴仆一二照顾其起居。做主子的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而让秦青凌烟等人触动的是，殷璃从未想过将叶染送出去。
叶染之前统领两组黑狐卫，负责殷璃安全。如今他是赤狐卫统领，湘水阁防守、殷璃安危全赖他一人调度。虽然大小事务不断，但叶染很愿意被这样打扰。
就算是躺着，他也护着湘水阁，护着殷璃。所以，叶染躺得心安理得。而这，也是殷璃最愿意见到的。
两不相负殷姑娘是真的做得到。
“刺影魍七，愿受白姑娘驱遣。”
一个高高瘦瘦男子踏出人群，冲殷璃一抱拳。
殷璃避不受礼，开口道。
“且慢，我还有一句话未说完。”
“我前面已经说过，刺影从今日起，便散了”
殷璃看一眼吴序，后者迟疑片刻，随即狠狠一点头。殷璃满意收回目光，看向院中刺影众人。
“去者，我无要求。留者，必须去刺影名，入我赤狐！”
这是殷璃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赤狐卫。
百里行歌给她可调度一半黑狐卫的令牌她没有要。因为那不是专属于她的力量。
而叶染秦青这原二十黑狐卫她却要了，不但要了，还彻底与黑狐卫划清关系，更名赤狐卫。除了她自己，她几乎所有外界力量都依附百里行歌而生。其中界限难以划清。
但是殷璃还是在尽最大努力将自己独立起来。这不是对百里行歌的不信任或是未雨绸缪。而是若要与百里行歌比肩而立她自己必须做出的努力。
赤狐，是她的力量。她不求有朝一日赤狐之能超过黑狐卫，只希望这支力量，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只属于她一人。
而眼下大方将命契摆出，任君抉择。也是殷璃为日后赤狐的发展做打算。
第1297章 宁缺毋滥（）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宁缺毋滥
要更名
弃刺影之名，转投赤狐。这让许多原本跃跃欲试的人心中又犹豫起来。越来越多目光投向一旁吴序。
吴序有多看重刺影，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此时他前脚将命册交出，这女子后脚就要抹去刺影之名，吴先生对此难道真的一点也触动吗？
说实话，吴序此时是颇有些心疼的。他耗尽家财心血维持了十余年，就是为了不让刺影消亡，可殷璃接手命册的第一件事，便是解散刺影。说心中不痛，那是骗人的。
可吴序又有什么办法呢。刺影在他手中，一样会慢慢消亡。不同的是，殷璃此举如同刀斧劈骨，立刻就见到血和肉。而他与刺影消耗，好比一把钝刀子，不疼不出血，却一样耗尽人性命。
刺影，早就保不住了
想明白的吴序豁然开朗，心头虽然还萦绕着淡淡的不舍，却已经没有太多悲戚。
底下众人一直观察吴序神色，却见那张脸从一开始的故作淡泊，到后来的微微心痛，再到最后变成真的淡泊。众人心中已经明白。要指望吴序保住刺影之名，已经不可能了。
魍七本来第一个踏出表示愿意追随殷璃。可殷璃要求加入赤狐的要求一提，魍七又迟疑下来。
忠臣不事二主，更何况他们是死士。何为死士？可死可辱不可叛。他们大多出身孤苦，是刺影中人将他们带回养大。
说实话他们很多人并未见过贺戟，谈不上主仆情谊。与夏卫启敌对状态，更谈不上忠君二字。刺影，便是他们栖息忠诚的对象。
可如今有人要将刺影二字抹去
一度被暂压的惶然再度席卷而上。
殷璃不动声色，看众人眼神变化，看他们犹疑不决，看他们茫然无措。
这是他们必须经过的抉择。在他们做出抉择之前，她什么也不会做，也不能做。
诱之以利，终能被更重之利而诱。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去衡量，去掂量。她要的是深思熟虑之后有取有舍的忠诚，而不是头脑一热或是人云亦云的随波逐流。
命契一沓，压在桌上。本是炙手可热的东西，眼下却被冷落在一旁。
拿回命契，便是脱离了刺影。不用再担心夏卫启的剿杀。自此田园清淡，贫寒安稳。他们附身刺影，过惯刀口舔血的日子，想想田园牧歌，心中反倒生出一股不适来。
可不拿回就要改换门庭，从此便唤作赤狐。明知跟着那小丫头会有更大作为，不负一身好武艺。可心里那道坎，就是迈不过去。
殷璃稳稳坐着，脸上不急不躁。似乎对眼下无人投诚的局面丝毫不担心。
她表面看似放松，内心里其实也很放松。
刺影本就是意外得来，若是无人追随，她也不会有太多失落。宁缺毋滥。一股脑全收下，到时尾大不掉，烦恼的还是她自己。
而且，目前情况也不算太差啊，虽然没有一个人明确表示愿意加入赤狐，追随于她。但是，也没有一个人拿回命契啊！
这说明大家还在犹豫观望。再等等，再等等
第1298章 茶和树，血与剑（）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茶和树，血与剑
“白姑娘，我还有句话，可否现在讲出来。”
吴序突然出声，打破殷璃与刺影众人间的沉默。
“吴先生但讲无妨。”
殷璃并不觉得吴序卸了身上的担子就已经是个外人，相反，之于刺影，吴序十余年感情可比初来乍到的她深厚得多。
虽然当着吴序的面重组刺影，有些伤他心，但是殷璃也有她的考虑。
刺影是不能再存在了。不论是夏卫启的关系，还是萧书义的原因。与其日后重组，不如眼下接收重组一并过了。总比吴序离开之后又听闻刺影解散的好。璃宁可当面说丑话。
吴序冲殷璃微微颔首示谢，而后目光转向院中六十三人。
这六十三人中，当年老人已经没有几个了。剩下的，都是贺戟死后再添进来的新血。说他们是吴序招募也不为过，相信吴序一声令下，甘愿赴死的不在少数。这也是殷璃之前犹豫原因之一。
若吴序将刺影收为己用，估计没人说个不字。但吴序偏偏对刺影没有任何贪欲。
他此生无别的癖好，单爱一股茶香。无别的优点，只奉君子当守誓践诺。或许贺戟正是看重这一点，才会将门外汉的吴序拉下水来。
于是，院中古树下，吴序困守近二十年。碗中春茶换了秋茶，那一袭青色长袍从未离开过。
每个被带进刺影的孤儿都会被带到吴序面前。被问上一句。
“能吃苦吗？”
性命到了极限，吃苦也是奢望。所有的思维都只顺着救命的稻草攀附。
“能！”
“那吃一辈子苦呢？”
一辈子那是多长？饿极的孩子只奢望有口吃食熬过今夜便是。谁想那么久远。
看面前孩子懵懂眼神，吴序便摇头轻笑。笑中带着苦涩。就好像清香茶味中，总带着那么一股若有似无的涩。
吴序看着每个送进来的孩子习武、识字、知义六岁大的小娃娃腰间别着匕首，跪在他面前习字。让他突然觉得手中的茶没了味道。
目光扫过跪坐在他面前的孩子，似乎看到很多年之后。
茶和树，血与剑，仍旧格格不入。
手掌重重拍在膝头。吴序突然笑了。笑得开怀，似乎覆满茶叶后滚烫开水冲开那般豁然开朗。
底下刺影众人一直等着吴序说话。此时见吴序未语先笑，皆是一愣神。可看见吴序这般笑容，又似乎有别样感觉浮上心头。
记忆之中似乎从未见吴先生笑过。
“我还以为我要累死在这棵古树下面。”
吴序眯眼抬头，树叶间隙透露出斑驳阳光轻柔落在吴序面庞，给那张脸都印上淡淡青色。如此轻松的吴序，是众人从未遇见过的。
“其实从贺将军死那一刻起，刺影就已经没了。”
声音略微有些懒散，吴序却很是享受此时感觉。
“是我太过迂腐，一心只想着不负故人所托，却对眼前大活人视而不见。将你们连同我一起困在此处十余年。你们其实该恨我才是。”
众人看着吴序，并不说话。没人觉得自己恨吴序，从来没有。
第1299章 投诚（）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投诚
“如今，吴某从这樊笼中挣脱。各位也当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