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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言庭弈重新开口。
“在我查军需案的过程中，查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言庭弈故意放满了语速。
“当年震动江道的军需案，牵涉其中的商户，并非只有最后定罪的那些人家。其中一家，在十年前军需案酝酿起初便被人偷偷抹去了名头。这下，我是真的好奇了父亲，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言驭江喉咙动了动，始终没有说出话来。言庭弈并不在意，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于是，我又开始查了，不过从查靳家，变成了查言家。这一查，果真让我查出了许多东西。”
说到这里，言庭弈看着言驭江的目光又是冷了几分。
“父亲，十年前，你就知道上面要查破域军军需商户了吧”
言驭江没有言语。言庭弈继续冷冷说道。
“父亲早早知道两年后靳家要遭此大难，对吧。”
第1710章 千丝万缕（）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千丝万缕
言驭江心神慌乱，不是因为事先知道军需案迟早要爆发却对靳家见死不救，而是他没想到言庭弈知道这么多。
“这些事情你是从何知道的？”
“看来父亲并不在意当年对靳家见死不救。”
言庭弈脸上并没有多少失望神色。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不过亲眼见言驭江如此表现，还是有些难忍的失落。
“我为何要在意靳家如何？”
言驭江反问一句。
“靳家于你而言十分重要，但于我而言不过一个生意场上的熟识而已。十年前军需案风雨欲来，言家都自顾不暇，我为何要冒着赔上言家的风险去救靳家？”
言驭江见言庭弈不说话，继续说道。
“你要救靳宁救靳家是你的事，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没能救得了靳家，莫要将这罪名倒在我头上。
当年江道被查抄的又何止一个靳家，难道人人都该来怪我不事先通风报信么？”
言庭弈点点头。
“不错，父亲说得不错。靳家这事确实是我的事，我糊涂了，不该问父亲要说法。可是我还有一事不明。”
“你还要说什么？”
言驭江脸色沉了下来。他直觉言庭弈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不妙。
“正巧二弟也在，我便将这桩陈年旧事翻出来说道说道，也让二弟听一听，作为言家人还有的觉悟。”
“你住口！”
言驭江脸色大变，厉声喝止言庭弈，然，后者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言庭坤看到言驭江突然变色，心中也敏感起来，言庭弈到底要说什么事情，惹来父亲如此大反应。方才言庭弈咒言家要完，父亲都只不过发怒而已，这样惊怒交加的模样。难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父亲，如今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父子三人。您既然挑了二弟日后掌舵言家，那就该让他多听听，多见识见识，省的日后再碰上类似的情况，吓得六神无主可就不好办了”
说罢，言庭弈用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了言庭坤一眼，后者脊背一阵发寒，却还是打算要知道个明白，捂着脖子将视线转向坐立不安的言驭江。
这个样子的言驭江，谁曾见过来？
言语间也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逼到这步田地。深深看一眼言庭弈，似乎要将言庭弈此时模样几个清楚，良久，言驭江才缓缓开口。
“也罢，当年的事迟早要教你二人知道的。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如今时势诡谲，早一天知道，或许言家真有个什么变故，你二人也不至于措不及手。”
听到言驭江言语中提及“你二人”，言庭弈心中一动，面上却什么也不显，继续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静等着言驭江开口。
“此事也无甚复杂，大致情况如方才老大所说。十年前，朝中就已经开始筹措发动军需案了。不过这雷霆一击，确实在八年前才出手。
言家把持漕运，虽与破域军无军需供给往来，但江道各个商户的军需调度供给，却与言家的漕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1711章 十年前（）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十年前
言驭江背靠太师椅，削瘦的身子仍然不失把持江道漕运多年的气魄。回忆起当年事，眼中情绪晦涩复杂，让人难以捉摸。
“当时百里云舒死了，是收回破域军军权的大好时机。朝廷对破域军也是势在必行。所以才以两年之期做了万全筹备，只等以雷霆之势斩断破域军军需供给，破域军便是无本之木，只能仍由朝廷揉捏。
莫说一个靳家，这江道当年比靳家显赫许多的人家，也是一夕倾覆。你怪我不事先通知靳家收手。呵”
说到这里，言驭江哂笑一声，看一眼言庭弈。
“且不说我当时压根没记起靳家来，就是记起靳家来，我也不会走漏风声。如果军需案从我这里走漏了风声。以当今圣上的手段，恐怕你们此时早已在乱葬岗上做了十年的孤魂野鬼了。”
言庭弈未再反驳。父亲说得没错。他没有义务和责任通知靳家即将到来的风险。方才是他以己度人了。
见言庭弈再未蛮不讲理地质问自己为何不管靳家。言驭江也不再纠结于此，继续往下说。
“而言家之所以逃过一劫，是因为我早在朝廷秘密筹措军需案证据名单之时，就得到了风声。”
说到这里，言驭江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懊恼，后怕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言驭江不得不话更多时间来斟酌自己的言语，使得语速慢了下来。
“确切的说，我得到的不是风声，而是直接递送到我面前的消息。”
言庭坤有些不懂了，听父亲这意思，这消息来的十分意外，竟不是从言家自己的渠道得来的。（言家每年在朝中散去的金银动辄千万，一为朝中有个风吹草动时言家也能得个信。二来嘛，你懂的。）
可是朝廷不是对军需案势在必行？又有何人敢在这时候给言家递消息？
百思不得其解，言庭坤只能将原因归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了，给言家传递消息，总少不了实惠不是。
“告诉我朝廷有意向破域军军需商户发难的，是老三。”
随着这句话，言驭江吐出一口浊气，十年了，他始终不能释怀。言庭弈看着言驭江一瞬显现的颓靡，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但马上又闭了闭眼，将情绪掩饰过去。
唯有完全不知当年情形的言庭坤露出惊讶的神情。
“老三？”
“是他。”
“他那时候才十几岁，怎会知道朝廷要干什么？！”
言驭江没有立时回答，他眼中一瞬而过的后怕被言庭弈捕捉到。冷哼一声，言庭弈替言驭江回答道。
“自然是有人告诉了他。”
“为何要告诉他一个孩子？”
言庭坤有些不解，言家有三个儿子，十年前他和大哥都已经开始随父亲接触生意。可以说是已经开始经事了，唯独老三言庭君还是个孩子，谁会想到要通过一个孩子来传递这样的消息！
“不对！”
突然，言庭坤似乎想到什么般心中一动。
“十年前十年前不正是老三摔了自己算盘的时候”
想及此，言庭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难道这两件事是有关系的？”
第1712章 疑点（）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疑点
言庭坤终于触摸到当年言庭君当众自毁前途原因的边缘。
言驭江听了言庭坤的话，不由得闭上了眼。花白的胡子微不可见得抖了几抖。
即使言庭君后来高中状元，朝廷送来进士第匾额，也弥补不了他心中无法保全儿子的所造成的空洞。
言庭弈对当年的事也着力查过，但无奈隐藏太深，他始终不能知悉其细节，只是言庭君自毁算盘与十年前军需案有关联，但具体如何，也知之不详。当年的真相，也只有言驭江和远在京城的言庭君知道了。
“父亲，十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言庭坤睁大眼睛，紧紧盯着言驭江。
言驭江看了一眼言庭弈，又看了一眼言庭坤。重重叹了口气。
“十年前，军需案还在筹谋阶段，除了朝廷中少数几个皇帝的心腹，外人是完全不知道这个消息的。”
言庭弈与言庭坤听得很是认真。因为言庭君自毁前程的原因，说不得就是言家已然悄埋的祸根。
“可是消息走漏出来了。”
言庭坤皱着眉开口。
“不错，消息走漏出来了。”
言驭江的神态有些怪异。言庭弈接道。
“皇上的心腹”
“皇上的心腹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因为那些人不是皇上的人。”
时隔十年，再提起那些人，言驭江眼中还有一抹心悸之色。
“有本事从皇宫大内偷出消息来。要么是皇上的心腹，要么就是有通天的本事。
十年前百里云舒刚死，百里行歌还不成气候，朝廷、江湖乃至天下，何人有如此本事，能从皇上眼皮子底下偷出这等消息来。”
恢复镇定的言庭坤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强干。
“那不是一个人”
言驭江有些艰难的开口。
“那就是一群人了？可是，何人有能力培植出这样一支能在朝廷中盗走消息的人来？”
言庭坤有些想不通。八年前的军需案他也是亲身目睹过的。发动之突然，堂审之严谨，结案之迅速，让江道这些好几百年底蕴的商户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证明朝廷早就预谋已久。
若有有一点点风声走漏，那以这些江道商贾的本事，定然早有脱身之法。故而，看得出当今皇上手段之果决狠辣！
所以，言庭坤不相信有人敢放着身家性命不顾，在当今那位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如今只有一种可能，真的有朝廷以外的人从朝中盗走了消息，并以此来要挟了言家。
这件事中疑点太多。
首先，能从朝中盗走这等消息的人或势力，不可能完全让人寻不到蛛丝马迹。若是朝中的人，那他又是何人？是否皇上心腹？
其次，为何对方弄出消息之后专专只威胁言家一家。江道商户何止几百家，军需案牵涉的商户也要达百户以上，若为了钱财，完全应该每家都敲诈到才对。
再其次，为何言庭君会毁掉金算盘，这和军需案又有何必然联系。难道是对方的目的？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太多疑问卡在心口，但言驭江偏偏欲言又止，让言庭坤十分着急。
第1713章 恩威并施（）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恩威并施
“你真的想听当年的真相？”
言驭江看着言庭坤，平静的双眼中有些混沌。
言庭坤看着父亲的双眼，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瞬迟疑。言驭江继续说道。
“即使这真相比你想的可怕的多。”
不待言庭坤回答，言庭弈开口道。
“父亲，就算你今日不告诉我们当年的真相，那言家也未必能够在日后的大乱中全身而退。十年前那些人能够胁迫言家，让你交出一个儿子，那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就能将整个言家连根拔起！
言家的威胁一直都在，并不是因为告诉我们当年的真相而突然出现。父亲若是觉得保守秘密便等同保全言家，那未免也太幼稚。”
言庭弈说得毫不客气，让言驭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终究，言驭江未再发怒。因为言庭弈说得是事实。酝酿了好一会儿，言驭江终于说起当年来龙去脉。
“十年前的事，我到现在仍未查个清楚”
言驭江半是回忆，半是斟酌。说得很慢。
“我现在仍然记得，我匆匆赶到他院子里去时，老三一身血迹的模样。”
言庭弈皱了皱眉，很明显，当年他并不知道言庭君的院子里发生了这种事。
“他没有受伤，血都是下人们的”
言驭江的声音中有一丝隐忍的恐惧。
“整整一个院子的下人，七个丫鬟，五个粗使婆子，六个小厮，还有五个护院的家丁。全都死绝！只留下老三一个人，站在躺满尸首的院子里。一身的血”
“父亲当年说是院子里的人都染了疫病，连夜送去了庄子。”
言庭弈还记得当年这场十分突然的“疫病”。
“我是这么说的。老三院子里的事，不能有一丝外传。”
言驭江点点头。
“那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是父亲处理掉的吧。”
言庭弈的口吻中略带讥讽。但言驭江对此并不以为意。
“不错。是我处理，凡是知道老三院子里那件事的人，都在事后被我派人秘密处理掉了。”
言庭弈没有再开口提问，因为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