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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悲伤，终是哭了出来。这些眼泪，夕归忍了九千年，终是在这一刻溢出边缘。
开始是呜咽的哭着，随后渐渐变成号啕大哭。
想要把自己的委屈全部倾诉出来。
此时，竟有两个男人在幻镜中看着她。
一个些许不忍，一个平淡无波。
哭得一抽一抽的，恍惚间，被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拥住。
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渐渐止了哭泣，睡着。
这几天混沌界一直处于阴雨之中。
混沌界的天气都是界主大人的心情，连着下雨，用脚丫子想都知道心情是相当的差。
所以这几天没人敢惹界主他老人家。
实际上界主的心情并没有多差，反而乐呵呵的。
侍从都以为混沌界换了界主，不然怎么如此不正常。
夕归醒来后，树洞还是那个树洞，他还是这个样子，一切都没有变。
只不过是多了一丝浅浅的桃花香。
听闻暮留古神与界主之女定亲的消息，夕归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彼时她正在集市上吃着热乎乎的包子。
听到邻桌之人说起这些事，瞬间一切似乎都停止了。
拿着筷子的右手卡在半空，嘴里咀嚼了一半的包子还未来得及咽下。
唯有左手，还像是可以动的。
只不过却是在做着伤害自己的事。
指甲陷入掌心，很疼，却全然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没有血，所以即便是划伤，也不会流血。
女孩子流血可以博取同情，可在她这里这招完全用不上。
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也不待找零，站起来就跑。
小二看着桌上的银子还有远去的背影。
〃嘿嘿，今天总有傻子给我送钱。〃
刚刚，有一个男人，要了一坛酒，结果还没喝几口就走了，留下一锭足金。
还有个男人，要了一桌子菜，叫了几个姑娘，还没碰到人就匆匆走掉。留下的剩钱是他几个月都挣不来的呀！
今天有啥急事，不就是订个婚嘛。那姑娘定是爱慕暮留古神，那叫了一桌菜的八成是爱慕界主之女，至于那个叫酒的，一》
到了树林里，夕归跑着跑着一股恶意涌上心头，扶着一棵大树直接就吐了出去。
a直到胃里几乎空了，才微微停下来。不觉间，泪早已流了下来，抱着一棵树，缓缓喘息。
无力的靠着树，坐在地上。拿出水袋漱口，手也是颤抖着的，最后拿不住直接往头上倒，把水袋扔在一旁，眼神空洞的抱着膝盖，安静的像个死人。
良久，站起来，慢慢回到混沌之门。
夕归本就瘦，这几个月又在这里住下，上顿不接下顿，忙于修炼，此时看着似乎风一吹就要飞走一样。
手放在门上，无论她怎么输灵力，那一条灵术值上的格也只满了两格半。
一共一百个格，她一万多年才只有两格半。
那她要是想进去至少还要三十九个一万年。
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会改变很多人，很多事，那将近四十万年的时间，岂不是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混沌之门，就像一条无边无尽的大河，隔绝着两个河岸。
此岸无边，梦境太远，青丝几渐。
彼岸无沿，执念太浅，相思无言。
〃暮留！〃树林里回荡着绝望的喊声。
夕归无助的跪在地上，一声声喊着那个日日入她的梦中的那个男人。希望在那个彼岸，他会听到。
……
很快，夕归这样喊就后悔了。
迎面，竟是出现了五六只灵兽！
混沌迷林人烟稀少，不是因为混沌之门威慑，而是因为迷林中有数不清的灵兽。
一旦被灵兽盯上，尸骨无存！
蓝绿色的眸中透着凶残的光，缓缓以包围的阵势围住夕归，一步步走来，在距离她还有几步的时候，一齐跃起飞扑过来。
夕归连捏诀挡住，但那防护圈却只能护她一时，很快就会没用。
无奈就只好放弃，只身战斗，双拳难敌四手，夕归一人打两只还是绰绰有余，但六只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
渐渐，一身青衣变成刺眼的鲜红，但此时她仅仅只是击杀了一只。
不禁心脏剧痛，此时身上的痛都比不上心中的万分之一。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暮留，你在哪里？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最绝望的此刻，你是不是正在与祁初殿下淡然谈笑？
渐渐逼近的几只庞然大物，夕归突然就没了再战下去的力气，疲惫一笑，五指缓缓松开，灵器掉落在地上，消失。
失去了一切外力的支持，直接倒了下去。恍惚间看到一大片青色的灵兽虚影扑过来……
暮留，爱你，用尽了我所有的幸运。
一次生命，全都为你而活。
……
夕归再次醒来，还是在混沌界的的大门外。
脑中闪过无数记忆，原来她竟是混沌界永恒之主。
永恒之主是指，混沌界是和她一起出现的，直到混沌界消失，她才可以恢复自由身。
这期间，她可以任命一人来当界主，自己去玩。
但到十万年就要回来一次。
这正是十万年。
由于夕归真身不愿立刻暮留，所以就用了一缕魂魄去投胎。
同时也把暮留拉来陪她。
这世就是是混沌界主的女儿，自己讨厌的那个祁初殿下！
还是无法进去，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已经法术无边了，随便一挥手就可以颠覆万里山河……
好吧，她编不下去了。
那些功法都要她自己，从头修炼。
〃我可以帮你进一次混沌界，但只有半个时辰。〃有个声音出现。
夕归毫不犹豫，〃好，谢谢。〃
半个时辰，只要有和他说几句话的时间就行。
〃呵呵，不用谢我。你将来在混沌界呆的时间一定非常长的。保你待够。这是提前体验一下。〃
一晃，直接进了一个院子里，走了几步，前面水气氤氲，热气扑面而来。
走进去，这人真心不靠谱，让他进来就进来吧，非要挑这么一时候。
摸摸鼻子，果然，红色的液体欢快地流淌着。
随意擦干，走过去，〃暮留……古神。好久不见了。〃
男人转过头，看到是她，立刻站起来，想到什么，又急忙坐到池里。
混沌界最高处，殿中高座上横卧着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爽朗笑出声。
小夕归，父君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这么开放的父君也是不多了，除了我们重离也就这么一个了。好好珍惜~~
那声音，如果夕归在就一定会知道，那就是刚刚与她说话的男人声音。
〃阿留……〃
〃夕儿，你终究是来了。〃
〃阿留，九千年了，我等了你九千年，你没有任何消息，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夕归也不看他，走到了池边坐下，抬首看着四周郁郁青青的树。
男人轻笑一声，音容面貌还是那么熟悉，却是让夕归有些陌生感。。
〃夕儿，我已是古神，你也一万多岁了。都不小了，甚至是很大了。”
“前尘往事都只是命中的劫难，我不找你，是不想再过多纠缠，这样对谁都不好。”
“潜心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还是笑着，这笑容与九千多年前一模一样。
可有些东西，却变了。
夕归愣住，转头认真看着男人。
静默良久，说了一句话。
旋身站起就向外走去。
〃暮留，你可知，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黯然一笑，她等了九千年，最后等来了这么几句话。
走出去，漫无目的的走着们，半个时辰，她还在担心说不完。
刚刚的话，是——
暮留，你可知，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一心只爱修行。
看着两边，混沌界真的很美，和这些天她睡在树林中梦到的差不多。
原来，他向往的，和她期望的，永远是两条根本不在一个空间的直线。
不期望重合，哪怕是有一个交点也好。
然而，事实就是，我所珍视的，对你来说，根本一文不值，轻易便可碾碎。
重重闭上眼眸，吐了一口长气，就这样，也好，结束了。
当断则断，不该纠缠不散。
从此，我是混沌的守护者，你是醉心修行的古神。
曾经，我拼命的努力，只是为了哪天有资格可以与你站在一起。如今，你我，再无关联。
你的一切，都与我不相干了。
数年后，祁初殿下回归混沌界，界主退位，接掌混沌，终日守着这吞人却又人人向往的仙境。
大典上。
〃父君。〃夕归面无表情。
〃祝……算了，没什么可祝的了。〃翰音一笑。
从我们生命的开始到终结，一直只会履行着一个宿命，不会改变。
……
后来，赤月帝君退位，进入虚无境。
两位帝君候选争执激烈，有一位帝君好像是什么天之子，身份尊贵的不像话。
暮留此世是上古尊神后裔，与她此世的地位差不多。
但是，其中一位候选者失败陨落，因着身份尊贵，他的陨落致使无数古神圣君陨落。
那次之后，存留下来的古神不超过二十个。
她和暮留的命格来说，都是那羽化之列的，但夕归此世因着混沌界的特殊保护，不受波及。
此刻，九重台上，男人淡漠的站在那里。
异世火焰从脚底慢慢包围上来，那男人闭着眼，在火光中显得更加神秘尊贵，遥不可及。
夕归沉默看着，这个男人，是她倾尽半生追求的目标，也是……她继位这些年来黑暗中那唯一的一道光。
那道光不要太亮，照亮她一个人的黑暗就足够了。
异世火焰渐渐过了他的头顶，他的那颗命星也逐渐黯下去。
众人皆垂头叹息，好好的人啊！
突然，金色满界。
慢慢，金光黯淡，九重之上，一道身影落下。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男人紧紧抱着女人，满面悲怆，低垂着眸看着她，似乎世界里只有她一人。
双目紧闭，她终究还是，无法放下他。
曾经一百次无比坚定的说再也不会与他相干，但这些却抵不上他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丝表情。
她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努力修炼，只是为了他。
感情，怎么是说断就断的呢。
从头至尾，她想要的只是与他相守一隅、松萝共倚。
六界之间的任何事，她都不想理会，他只是想要他，无忧的和他在一起。
可是，人生，又怎会永远无忧。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会比常人多加忧愁。
可是，即使爱你的代价是失去一切；即使爱你的过程如飞蛾扑火；我亦不悔。
〃阿留，如果，每个人死去之前，都有一个愿望。那，我想回家。〃
〃好，回家，我们回家。我这就带夕儿回家，回我们的家。〃
桃花谷，此刻的花全都谢了。
〃阿留，我好想你。〃
男人认真的看着他，如护珍宝一样抱着她。
〃我，不恨你。〃
身体几近透明，最后消失在风中。
暮留从到了桃花谷之后就一言不发，直到她消失，也没动过一下。
从始至终，他没说过爱她。
良久，站起来。
神色诡异的安静，慢慢的向那屋子走去。
推开她的那一间门，干净的闺房，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本书。
榻边那小柜子，暮留走过去轻轻拉开。
轻轻的看着手中的东西，一页页，一张张，如珍宝般抱在胸口。
一贯云淡风轻的他也红了眼眶。
那天，他晋封古神，本想折回去接她，翰音找了他。
告诉他她的身世，他本就难择，美人和江山，是每个男人的致命问题。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他算是欺骗自己，说他只是因为不要耽误她，可是，他心里还是自私的选了修行。
是我混蛋，我只想着梵行。
负了倾城。
那天，夕归来混沌界找他，违着心，他还是伤害了她。
怀中的那些，有一本她的手记。
写满了的手记。
“”
一页页，写的全是她这些年来等他，忍着疼痛，想他。
还有几幅画，上面也都是他。
一点点描绘着她的字，那一笔笔，落下的全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