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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哪个男人会爱她、替她套上戒指,念头闪过,冠耘的心抑郁不乐。
「妳是嫌这钻石太小吧?这不过是订婚戒指,等我结婚时会有更大颗的钻石,我就不相信有多少个男人买得起这样的戒指。」
「只要他爱我,就算只是一枚小小的银戒,我都会很快乐。」话说完,
「冠耘先生,下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一鞠躬,小书迅速离开。
冠耘终于看到她的反抗,但他没有想象中快乐,他的心绕着她的话打
将来会有个爱我的男人,亲手将最珍贵的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
不会有这个男人出现的,因为他一出现,冠耘会马上把他碎尸万段。
亚丰没理会大哥和未来大嫂,他跟在小书身后离开,几个箭步,抢到小书身后,拍拍她的肩膀。
「妳这样很好。」
撂下一句话,亚丰离开。
对住他远去的脚步,小书怔忡,她这样算「好」吗?他会不会气炸?
餐厅里,冠耘的脑袋空白,苏真婵在他身上赖着、啜泣着。
「你一定要帮人家讨回公道啦!不过是个低三下四的贱人,都可以这么目中无人,往后我嫁过来,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过度娇腻的声音让冠耘火大,冷冷推开她,冠耘问:「妳敢指天立誓,说小书进过妳的房间?要不要我认真查查,若查出来是你在造谣,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他的态度教苏真婵吃惊,冠耘从不曾这样子对待她。这天,她连夜开车回台北,所有人都很乐意地列队向她说再见。
这年夏天,飞云牧场多了一位成员——渟渟。
套句小题的话——她是个工作能力零、思考指力零,笨到让人想大叫「杀了我吧」的超级笨蛋。
不过,这位超级笨蛋给牧场带来朝气活力,也带出亚丰的爱情。
幼幼的爱情、渟渟的爱情,她们的酸甜在小书心中绕圈圈,她幻想有朝一日,她的爱情除开苦涩,多了其它滋味。
站在菩提树下,小书俯身,拾起一片落叶,每每找到喜欢的菩提叶,她便将叶片泡水,等叶肉腐烂后,用牙刷轻轻刷去,晾干。
褪去绿色,密密麻麻的褐色叶脉像张网,她用毛笔在张张心型的细网间,写下冠耘的名字,盼呀盼,盼望他的心连同他的名字,一齐落入她细心织就的情网。
做这件事情时,她分外细心,生怕不仔细,毁了自己的努力,一如她对于经营爱情,总是小心翼翼。
仰头,这颗树是她到牧场那年种下的。
那时牧场的占地不大,成员不多,每件工作,不分老板员工,大家一起动手做。
那个火热下午,他们进了一整批树苗,大家合力挖洞种树,小书也来帮忙,她提着水桶来来回回为树苗浇水。
菩提树混在整批树苗里,发现它时,冠耘直觉将它丢置一旁。
是枝头上那两片半枯的心型叶片吸引小书的注意力,凑近,蹲低,小书的手在叶片上轻轻摩蹭。
说不出的难解心情,只觉自己和菩提树同病相惜,她同它都是人们不要的小东西,同是一个不经意就忽略的空气,心啊心,他们的心都缺乏雨水滋润。
是阿木先注意到小书的落寞,他凑近问她:「小书,妳喜欢菩提树?」
阿木的话教会小书,这棵被忽视的小树叫作菩提,小书笑着点点头,才十六岁,她的笑容就能眩惑人心。
「阿木,我们把这棵树种一种吧!」
「不好啦,这排松柏是我们牧场的门面,中间插棵菩提不伦不类。」阿木有他的考量。
「可是……」
阿木想再表示意见,却接触到冠耘不善的眼光,他住嘴,小书也乖乖放下手中树苗,继续浇水。
树种完后,工人们纷纷散去,小书留在原地,仍是爱怜与同情。
轻抚枝头上的两颗心,她告诉自己。「瞧,妳比它更幸运。」
余晖将她的身影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黑影,蹲着身,细小的胳臂轻搂住小树苗,沁心的木头芬芳侵入鼻间。
一棵树、一个小女孩,孤伶相依。
这情景触动冠耘的心,远远站在宿舍旁边,原本想冲上前,质问她记不记得自己的工作是做饭?但她周遭的孤寂,止住他的质询。
带着冲动,大步跨出去,他不发一语,弯腰,抢走小书怀里的树苗,另一手拿起锄头。
怔愣三秒,小书了解冠耘的动作,快步提起水桶,追随他的脚步,奔到牧场另一角,种下菩提树。
从此,这里是她的私密园地,这里有他对她的心,日复一日,她在这棵树下幻想他的爱情。
她又到这里来?
冠耘站到她背后,久久不发一语。
只要小书不在厨房、不在房间,他笃定能在这里看到她的身影。
她总是抱着菩提树、靠着菩提树,一如往昔,明明是亲昵的动作,不晓得为什么,他总在这样的宁静空间里看见孤独,她的孤独一次次促使他的心动,总要他发挥足够的意志力,才能压制动心。
「妳在这里做什么?」
掏空音调里的表情,他冷淡得教人心惊。
小书先是一愣,僵硬身体,然后像机器人般,缓缓回头。
「冠耘先生好。」
「我问妳,妳在做什么?」
「我在……捡树叶。」小书巴巴地走到他身边,巴巴地把手上的心形叶片捧到他面前。「很美,对不对?」
横瞄一眼,他看不出哪里特殊。
冠耘的「不生气」鼓励了小书多说几句——
「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证道,他怜悯世间情苦,身为人更苦,产生了普渡世人的想法。」
这个起头话题有点怪,但他们很少交谈,第一次不自然,难免。
「妳想普渡谁?」意外地,他非但不生气,还与她交谈一句。
可以的话,她最想普渡自己的爱情,只不过遂意难,遂心更难。
「我没有佛祖的能力,只能自私地希望自己平安顺利。」
自私?与其说她自私,不如说她认分,她认分地当一个下人,认分地在他回过头时低眉,她从没因为攀上关系,就认定自己与众不同。
「对未来,妳有什么打算?」冠耘问。
不管有没有苏真婵,总有一天,他们之间会走到尽头。
「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是你给我未来,我的未来会依照你的要求行进。」她是个谦卑的膜拜者,爱他是她唯一奢求。
「妳从没有过想要的东西?」冠耘又问。
一、二、三,他问了她三句话,这……算是聊天了吧!小书的心中涨满喜悦。
「我有。」她回得又快又迅速。
「妳要什么?」
「我要爱情、婚姻。我并不特殊,要的东西和天下女生一样。」
「妳有爱情吗?」
「是的,我爱你。」她的答案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妳爱我?」这句话他听过,可是他不相信,一如他不信任爱情。
「是的。」
「即使我将结婚?」有趣吧!还没走入礼堂,就有人领号码牌,准备当后补情妇。
「是的。」
「妳不介意自己成为第三者?」
「我介意。」
「妳介意?」
冠耘讶异于她的答案,他以为小书会说——我不在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句话许多女人对他说过,包括小书的母亲。
这几年,想得通透,他知道男人的魅力在口袋,只要荷包满满,就算他是钟馗转世,所有女人依然会对他倾心,因此阅人无数的文沛铃挑上他,并不稀奇;至于这个小书……
她说自己不特殊,所以爱上他的金钱与身分,不稀奇。爱情,不过是廉价的东西,他再不让廉价物品控制自己的心情。
「我不抢别人的婚姻,不要别人的戒指。」
小书说得笃定,认真诚挚的态度让冠耘联想起几个月前,她在晚餐桌上对苏真婵的反驳。
她说——将来会有个爱我的男人,亲手将最珍贵的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
「我不会娶妳。」他回答她另一个笃定。
他的说法不教人意外,但小书是棵有耐心的捕蝇草,在风中,伸展双臂,等待爱情。起码,他们之间渐入佳境了,不是?至少,他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不是?
「你爱我吗?」小书大起胆子问他。
「不爱。」他的态度和她一样坚持。
他的回答带出沉默尴尬,可是小书不死心,她换个角度问:
「你还恨我,因为我的母亲吗?」
她一问,他认真思索,才发现文沛铃已在脑间模糊,曾经存在的恨淡然,他欺负她只因为她是她,而他习惯欺负。
「不。」他实说。
冠耘的回答让小书燃起希望。他不再恨她了呀!那么慢慢地,他会将她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再慢慢地,他会爱上她,一如她爱他。
「你爱苏小姐吗?」
「不爱,但是我会适应她。」他不屑说谎。
「婚姻是长时间的历程。」
「所以我不准它失败。」他在文沛铃手中败过一回合,这次重头来过,他要排除所有失败可能。
「你会认真经营婚姻吗?」小书问。
「它在我的掌控当中。」
「以后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幸福。」
「不管幸不幸福,我确定,苏真婵不会让我变成笑柄,至于妳,妳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吧?」
「是的。」小书埋了忧郁的笑意仍然挑动人心,是心疼……说不来的心怜。
「妳很美丽。」情不自禁,他伸出双手搂住她,晓得自己的冲动多不合宜,晓得明明是自己一再叮咛,他们的关系只在他的房间、在有需求的夜晚进行,但契合的身体、胶着的唇瓣,带来了浓浓的爱情甜蜜。
「我希望自己的美丽能眩惑你,让你改变心意。」她大胆,为了他不曾出口的夸赞。
淡淡一哂,她实在是个不容易放弃的女人,也好,至少这确定了,她留在他身边时,会一心一意。冠耘说:「我是一个意志力坚强的男人。」
「人会改变。」
「那个人不会是我。」他要她的身体、要她的心,却不要有她的婚姻,原因虽矛盾,却简单得不合理——他不信任她和她的爱情。
小书不管,她的心一下一下,敲响着爱他、爱他、爱他,他的心,恨意逐渐远离。
夏风在菩提树梢刮起舞序,翻飞的心,跳跃美丽,爱情在满是星子的垦丁夜空里,闪耀激情……
第五章
小书的快乐总在菩提树下进行。
他为她种下菩提、他在菩提树下吻她,认真细数,他给的幸福少之又少,但她为自己制作的心型叶网,一遍遍将幸福复制到无限多,小书在自己复制的爱情里悠游快意。
牧场中,没人懂她,为小书好的人全规劝她,明明是一场可以预见结局的悲剧,她怎能期待喜剧收场。
可是她的固执和韧性,要自己站到戏棚下,日复一日,守着、等着,直到自己站上戏台,唱和起他的人生戏曲,她相信两人的曲中有高潮迭起、有车福美丽。
小书捧住满盒子晒干的菩提叶脉,蹲在屋檐下,轻轻地为它们染上色彩,红的、紫的、黄的、蓝的,缤纷的颜色、缤纷的爱情。
她花了整整一下午,将所有叶脉染上色,贴在房间墙上,加上灰褐色树干,她在自己房里种下另一棵菩提。
往后,在每个星子璀璨的夜里,她靠着墙,倚在树干下,幻想着自己的幸福美丽。
「小书,要不要去逛夜市?」
小题在门外敲叩,打开门,小书摇头,脸上带着迷蒙笑意。
「对不起,我要画图。」
「又画图?多无聊!走吧,我们一群人很有意思吶!大哥也要去。」
他……要去?小书看看小题身后的人。是小题缠的吧!心微微动荡,也许……拾眸,对上冠耘的冷冷双瞳,他不希望她去吧?
「我说过,她有事情要忙。」冠耘一出口,小书更加明白他的意向。
「是啊,我想趁着假期把图画完成。」小书解释。
「扫兴,我们走啦!」拉起幼幼、渟渟,小题往外走。
「妳不想去?」冠耘留在队伍最后面,没跟上去。
「你希望我去?」她不这么认为,除非她察颜观色的能力减弱。
「我是不希望妳去,我不想让别人有错误认定。」
「我知道。」点点头,她愿意顺遂他所有心意。
「很好,早点休息。」
他说早点休息,她可不可以将这句话当作关心?捣住胸口,她为他的「关心」雀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