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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孙策的练武场。
作为一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暴力少年,这里对于孙策实在意义非凡,可谓是抚平他伤痛、治愈他心灵的港湾,吃了大亏的孙策本来就心情不大好,疗伤被打断更是让他郁气又增了几分,他环着胸很不友好地盯着苏妩看着半响,终于确定这是一个皮脆血薄的战五渣,打不得骂不得,心中更加不爽。
他冷冷地伸出两只手指:“我有两个问题。”
苏妩含笑望他。
孙策摇了摇第一只手指:“我不记得我认识你,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苏妩张了张口,可他似乎并不想听苏妩的回答,因为他很快又伸出了第二个手指:“你是自己出去呢?还是要我叫人把你赶出去?”
苏妩感觉自己的笑容有一点僵。
4。四只孙伯符()
苏妩面上的僵意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下一刻就换作了娇美的微笑。om天上月光浮动,照拂在她脸上,似乎也如同她的笑容一般轻忽。她秀丽的容颜在月色下又添了一分幽艳,美得如枝头春杏一般轻灵,只怕吹一口气就要飘散。
她的碧罗衫也是幽幽的,她轻轻摇了摇袖子,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任是谁也不肯对这样的一个少女口出恶言的,所以孙策皱了皱眉,面色却是缓和了许多。
苏妩见他不像最初那般冷冷的,方才轻轻朝孙策那边走了两步。
只是她还不曾凑近,孙策的身体已经紧紧绷了起来,他的右手轻轻扣着,虽然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姿态,但却在不动声色地蓄力,苏妩仿佛看到了一只正呲着牙扒爪子的豹子,眼中也不由露出了微笑:“我早上替将军卜得那一卦,可曾应验了么?”
孙策重重哼了一声。
苏妩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觉得尴尬,只自言自语道:“是了,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怎么会信这些子虚乌有、怪力乱神之事呢?欸,像我这样的小姑娘,说的话一定是做不得准的,孙将军今日并没有什么好事,也没有由乐转怒,我算错了,惭愧!惭愧!小将军,我同你陪个罪,你莫放在心上,好么?”
她似笑非笑望着孙策,一双眼睛粲粲如星,孙策被她说得脸色发红,一口气噎在喉间不上不下,半晌才吐出来,闷声道:“你说的不错!”
“哦?”苏妩微微睁大了眼睛,拍了拍胸口,似是缓了口气,“我算的没错吗?我看将军见了我如此生气,还以为是因为我口出妄言,这才得罪了贵人。”
孙策动手的时候比动脑的时候多得太多,见苏妩一句接着一句,实在是招架不得,只得黑着脸望她,苏妩却像是没瞧见似的,又露出了又欢喜又庆幸的微笑:“那这么说,将军是不怪我了?”
孙策听她一句紧似一句,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不耐烦道:“这些暂且不提,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府中”
苏妩偏头轻轻一笑:“惭愧!惭愧!是将军府上蒋公奕蒋将军请我过来的,我还请他将我引荐给将军,只是他说不太方便,要缓缓的才行得,不想我才来这里一日,便凑巧碰上了,这可不是天意么?”
孙策被她这句天意气得不轻,心中痛骂蒋钦糊涂,只是他毕竟亲爱下属,听到她是蒋钦请来的客人,到底不便叫人太过难堪,使得蒋钦下不来台,只能将一腔闷气压下,轻轻放过:“原来你是公奕请来的哼,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妩听他问到自己身份,面色一正,却是整整齐齐向他行了一礼,郑重答道:“庐江乌角先生门下苏妩,见过孙小将军。om”
“乌角先生?”孙策在脑子里翻了一遍,一时竟想不起有这一号人物,好半天方才反应过来,右手作拳在左掌中狠狠一击,“庐江左慈!”
苏妩笑道:“正是家师名讳。”
孙策颇无礼地盯着她上下打量许久,心中却是恨恨地给她打上了“妖女”的标签。
左慈声名远播,在庐江更是极具人望,孙策结义兄弟周瑜正是庐江人,孙策从他口中着实听过不少左慈的传闻,据说左慈可役使鬼神,掌握诸般变化,已至辟谷之境,更兼有无中生有之能,尤其精擅房中术,孙策听得只是嘿然冷笑——他早年曾跟随父亲讨伐黄巾,见识过不少“仙师”、“真人”,只以为这些人尽是装神弄鬼之徒,深恨他们欺骗愚民,暗地里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孙策见苏妩神神秘秘的模样本就有些不喜,一听苏妩自报家门更是怒从中来,只是他转眼间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叫这骗人的小丫头原形毕露、装乖出丑,竟是将那恼怒之意按下不发,只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乌角先生门下,幸会。”
苏妩见他忽然客气许多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以为他是慑于师父威名,并不放在心上,见孙策对自己的排斥之意减少了许多,她心思活泛起来,待要打听下他身上宝贝的下落,却又怕露了口风,反倒叫人生出防心,便打定主意先跟孙策打好关系再慢慢探察。
两人各有心思,却是相视一笑。
天上月亮高挂,不觉已是夜色深深,苏妩也察觉出孙策对这鬼神之事并不十分敬畏,已是决心缓计图之,自忖既已自报家门,在孙策这里挂上了号,也就不十分着急了,她本就没想好去处,如今暂居在孙策府上,同他慢慢周旋,倒也不失趣味,她自觉想得周全,唇角上扬,露出一排贝齿:“夜深露重,阿妩不便打扰,小将军也请早些休息吧。”
孙策扬着脸朝她微一颔首,却是迈开两步,挨着她衣袖走过,将先前投出的长(河蟹)枪猛地拔了出来,他将那枪尖挨近面庞,轻轻吹了口气,用左手拇指在那枪头上狠狠擦拭了两遍,方将那上面的尘灰抹净。枪尖灿然如新,倒映着他修眉俊目,他不着痕迹朝苏妩那里望了一眼,冷电似的眸光落在她裙上,却是淡淡道:“恕不奉送。”
苏妩一直盯着他看个没完,见他逐客便笑嘻嘻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婉声道了句告辞,便衣袖轻盈地往自己屋中走去。
苏妩下山后的第一个晚上实在睡得不错。虽然心里还有些惦记师父师兄,不过她想着随时可以回去,便也并不怎么忧心,她心中无事,便也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用过了蒋钦替她准备的早饭,实在是说不出的轻松自在,与她相比,孙策这一晚,就睡得实在不怎么舒坦了。
他和苏妩分别之后,自己大不痛快,又练了小半时辰的兵器,比平时晚了不少,他作息一向规律,本想着直接休息吧,但一晚上练习身上不免沾灰出汗,若不清洗,实在叫人浑身不自在,便忍耐困意,等仆人们打水来澡身,那仆人忙忙碌碌准备了许久才好,等他一番冲洗,在入眠时已近子时,他睡前又记挂着苏妩的事,不由辗转不绝,一反往常好梦沉酣,竟是噩梦连连。梦中苏妩不停拉着他要给他算卦,一会说要算命数,一会又说要替他算姻缘,故弄玄虚说了一套,等要解卦的时候又脸一翻扳过身不说了,直气得他面色发青,孙策拽住她待要问个究竟,却见她笑嘻嘻往后面一指:“你瞧后面是谁?”
孙策往后一看,只见父亲凛凛生威望着自己,不由一声大叫,却是从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他既然醒了,也不耐烦再在床上躺着,简单梳洗一番,用了些早饭就顶着乌青的一双眼去了演武场,他活动活动筋骨,将心头闷气吐了一半,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换了衣衫去兵营点兵。
孙策手下不过千人,但他平日里训练却是丝毫不见放松,他这日来得比平时更早一些,心想左右无事,便吩咐书记拿了名册过来,点察人数。
这么一点,便叫他查出了蹊跷,名册上记着的一个小兵一旬中竟有好几日都不曾到,那些营官竟也不曾上报,孙策带兵极严,看到如此不守规矩之辈不由勃然大怒,将名册摔在地上,要营官将那小兵带来盘问。
营官见他气恼,不敢耽搁,忙去营中寻那小兵,这么一查不由暗道了一声不好。原来那小兵与袁术手下大将纪灵沾着些关系,平日里点卯,三日里总有两日不在,那些小官瞧着纪灵的面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想孙策此日心血来潮点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教他查到了疏漏。
营中消息传的甚快,不多时便漏出去传到了这小兵耳中,他畏惧孙策军法严酷,又自恃身上带着关系,心想孙策不过寄人篱下之辈,难道还敢闹大不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收拾包袱跑到了纪灵帐中,竟是悄无声息地跑了。
那营官知道此人逃出,不由冷汗直冒,只恨自己做得太不周全,他不敢隐匿,赶忙战战兢兢回报孙策,孙策静静听他说完了,方才拍案喝骂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点兵的么!若是照你这么带兵,只怕几十万的大军也要跑光了!”
孙策声如雷霆,那营官听得两腿发软,只抖得筛糠一般,只能不停地道:“是,是”
孙策见他无用,懒得理会,只唤人将他压下,吩咐先将此人看管起来,之后再等着治罪,他安排完了,手一扬抄过旁边的长(河蟹)枪,却是翻身出帐,牵过自己的花鬃马,直往纪灵帐中奔去。
5。五只孙伯符()
纪灵的大帐离孙策大营并不太远,孙策行不多久便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马,冲迎上来想要问他身份的将官点一点头,在对方开口之前便已自报家门:“烦请通报纪将军,孙策拜见。om”
“孙将军快请!”将官听他名字,慌忙施了一礼,“主公正同我家将军在内点兵,孙将军直走便是。”
孙策听得袁术在内也并不犹豫,将系马的绳子在搭建外门的木杆上绕了两圈,又狠狠拽了几下,确定栓紧了方道:“我这匹马还请小兄弟替我暂时看管一下,我一会便出来。”
将官见他如此客气,直是受宠若惊,忙不迭应承下来。孙策交待完了,提枪便径直闯了进去,那将官见他也不卸下兵器,正想呼叫,却见人已是走得远了,这么一迟疑,转眼间便失了孙策踪迹。
孙策单身往营场走去,正瞧见袁术正同纪灵一道往自己这边走来,见到他过来,二人俱是一惊。
纪灵不等孙策开口,先上前一步问道:“我与将军平日里素无往来,今日小将军忽然过来,怎么也不先行通知一声?”
孙策朝袁术见过礼了,方转头对纪灵道:“将军勿怪。策手下有一小兵,触犯律令,却是逃到了将军营中,我一路追他至此,正是要拿他回去受罚,匆忙之间失了礼数,还请将军勿怪。”
袁术本来疑心他二人暗自勾连,一听二人这一番话,却是洗净心中疑虑,抚须大笑起来:“好!伯符治军如此之严,倒是难得。伏义,相较起来,你可就大大不如了,你那营官如何守的门,怎么连逃兵都放了进来?”
“主公说的是,”纪灵慌忙谢罪,“末将之后必定重重责罚。”
袁术见他谨小慎微,点了点头,也乐得做个和事老,食指顺势朝孙策身上一点:“伯符,这伏义已是答应了我之后必定从重治罪,你那小兵虽然是自你麾下逃出,但既然到了伏义帐中,便理当由他处置,你看如何?”
孙策见他口气轻慢,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攥着枪的手不由紧了几分,扬声道:“太公用兵,旨在赏罚分明,绛侯之有细柳营,介冑见天子而不拜,策以为用兵之要务,无过于赏善罚恶,如今有人逃逸而不得惩治,如何能平定军心?伯父所说固然有理,但策此次却是要学绛侯,不敢听命了。”
文帝时匈奴犯边,周亚夫守卫细柳,天子去营中犒劳慰问,却被挡在外面不得进入,直到使节通报,守卫的都尉方才开门放行,文帝进了军营之后,周亚夫又以甲胄之士不拜为名不朝天子而行军礼,文帝也并不怪罪,只是文帝死后,周亚夫便以功高难赏见忌于景帝,最终被景帝以谋反之名下狱害死。om
袁术见孙策以周亚夫之事作比,心中颇不愉快,心里暗暗道: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将此人交出去,便做了那不能容人的景帝不成?
袁术本有心护着纪灵,但孙策用前人之事来堵他口舌,若是不放,倒显得他不明事理,袁术被孙策暗暗将了一军,也不好再说,只能故作大方道:“哈哈!伯符果然少年英雄,颇能领会前贤用兵之道。伏义,你也是他长辈,怎么能在小辈面前失了风度,唤人将那逃兵押来,由伯符带去处置便是了。”
纪灵见他发话,即便是有心回护,也再不能开口,只能憋着气忍气吞声叫将卒将人带来,不一会两个小校便推着一个反绑着手的人走了过来,那逃兵本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不料想竟被孙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