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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沐霈歉然的睇视爱妻。「这不是女孩子方面的问题,而是小凯的问题。你是女人不了解,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自信的话,就算他有多么深爱对方,他也不敢表示出来,更不敢接受对方的感情,因为他没有自信让对方幸福。」
吟倩咬住下唇半晌。
「那怎么办?我不在意他是否能重新振作起来,但我无法忍受他必须孤独一生的想法,那……好可怕!」
「我知道,」任沐霈温柔地揽住爱妻,「生活多么悲惨难过都无所谓,只要有贴心的人陪伴在身边,这点我很了解。」他拍拍她的手。「放心,如果我们知道他喜欢上哪个女孩子,我们可以帮他,不是吗?」
「怎么帮?」忽而双眸一亮。「啊!我知道了,可以先让他们上床,逼小凯不得不负责……嗯,对,真是个好主意!」
这是什么馊主意!
任沐霈眉头才刚皱起来,那边的抗议声浪就波涛汹涌地淹过来。
「妈咪,不公平,」任育伦大叫。「当初我才碰晓晨一次,你就要把晓晨锁进保险箱里,说没结婚就是不能碰她,连牵牵手都不行,现在……」
吟倩斜斜地横去一眼。「你?请问,你婚前玩过多少女人?」
任育伦窒了一下,脸色有点赧红,两眼忐忑地瞄向晓晨。
「也……也不是很多啦……」
「不是很多就已经够多了,但小凯,别看他一天到晚和女同学出去玩,又交过好几个女朋友,可是他从来没有越过最后一道线,这一点他最像你老爸,除非打算和人家过一辈子,不然他绝不会占人家便宜,占了人家便宜,他一定会负责任。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低低嗫嚅一句,任育伦灰头土脸的转回去盯住萤幕,叹气。
男生看男生真的很无趣耶!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儿子中意的女孩子还不知道在天涯海角哪一方,妻子已经兴奋莫名的摩拳擦掌准备替儿子拐个老婆来作伴,任沐霈不禁摇头叹息不已。
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非这个女人莫属!
。4yt。☆ 。4yt。☆ 。4yt。☆
数着脚步,任育凯摸索到厨房,打开右边算来第一个橱柜探手进去摸索……再摸……又摸……
奇怪,又没有了,不是昨天才买的吗?难道放错地方了?
于是他打开每个橱柜伸手进去摸索,但,没有就是没有,而且,真的很奇怪,他从来没有清理过厨房,可是厨房总是纤尘不染,就像屋内其他地方一样,仿佛刚刚才进行过一年一度的大清扫似的,他看不见,但摸得出来。
困惑地呆立片刻后,他才一一关上所有橱柜门,决定出门到商店街去吃味噌拉面,顺便再补货──再这样补下去,有再多的钱也不够他花,而便利商店则会因为他这个有史以来最爱吃泡面的客人而发大财。
但走不到卧室,半途中门铃响了,他只好先拐去开门。
「谁?」
「是我……呃,便利商店的店员,你还记得吧?」
是她?
大门外那柔柔软软的声音明明是在说话,却仿佛在吟唱旋律似的,听过一次就忘不了,还有……
任育凯立刻打开大门。
嗯,对了,就是这香气,闻起来真好,感觉整个身心都畅快起来,的确是她没错。但是……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偶尔我也会出来送货,看过一次你从这里出来。」
「原来如此。」虽然看不见,但任育凯仍无意识地睁大眼,徒劳地企图冲破黑暗的困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会不会是昨天他根本没把袋子拿回来,所以今天才找不到半包泡面?
「这个……」
有人拿起他的手来把一样东西放在掌心中,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对方的手好像有点颤抖。
「我想送给你。」
任育凯疑惑地摸索了一下手中的东西。「CD?」
「在我……失明那段日子里,我曾经沮丧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不是偶然听到这首歌,我想我一定撑不过那四年,但这首曲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它给了我支持下去的力量,呃,虽……虽然这是拷贝的,因为它是限量版的CD,市面上再也买不到了,我舍不得把原版给人……」
因为她声音中的惭愧,任育凯差点失笑。
「总之,你听了就知道,希望它也能带给你同样的力量。还有……」
他手上又被挂上两个袋子。
「吃太多速食面不好,这是『和幸』的猪排饭,快趁热吃,另外一袋是『豆大福』的甜点,晚上饿了可以当点心,就这样,掰掰。」
「欸?」就这样?怎样?「等等,等等……」
他还没「等」完,她已经跑走了,脚步声由近而远,好快,说不定她是短跑选手。
任育凯哭笑不得地关上大门,回到屋里,把袋子放在桌上,再摸索过去把CD放进音响,然后回到桌旁坐下,打开便当,旋即停住,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神情,还有怀念的笑。
原来是这首曲子。
记得老爸第三次发病时,由于相隔第二次发病不到两年,所以全家人都非常惊慌又恐惧,害怕老爸会就这样抛下大家走了,每个人都是对着老爸笑容满面,一背过身去就眼泪掉不停。
即使如此,老爸还是察觉到了妻子与儿女们的恐慌与无助,反过来频频安慰大家,这首曲子就是当时老爸为了激励家人而作的,还硬撑着病体带同两个儿子一起完成录制工作。
听,那两个不时冒出哽咽声的合音就是他和大哥。
因为是有特别意义的曲子,所以这首「希望」便成为路克出道以来出版量最少的限量单曲CD,全世界仅有五百张,同时也是唯一能与「泣血」并驾齐驱的葛莱美奖金曲,同样那般感动人心,令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却又情不自禁地由灵魂深处振奋起来,油然生出满怀对未来的希望。
那更是路克最后一张单曲CD。
之后,路克退出歌坛,换JR兄妹下海去迷死那些疯狂的歌迷,直到两年前,JR兄妹突然不再出现于任何现场表演中,CD专辑也只发行了一张,因为他该死的去参加了那场该死的毕业派对,又该死的硬被拖上那个醉鬼的车……
那个该死的醉鬼!
他霍然站起来,想去关掉音响,却又因为动作太急太猛,一下子踢到桌脚,一下子撞翻椅子,最后狼狈地扑跌在音响前。
「Shit!Shit!Shit!Shit……」
任育凯咬牙切齿的诅咒着,优美旋律依然有力地诉说着光明与希望,他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与无望。
他的奇迹在哪里?
。4yt。☆ 。4yt。☆ 。4yt。☆
「我到后面点货,有事叫我。」
「是,店长。」
便利商店店长总是挑在这种客人最少的时候到后面去做一日盘点,问晴也习惯了,径自拿拖把来拖地,但同前天一样,才拖了一小块,叮咚一声,又有客人上门了,她侧首一瞧,忙又扔下拖把赶到柜台后,深吸了口气压下脸红的冲动。
该死,她什么时候才能够克服这种毛病呢?
自从第一次碰上他来买东西,由于他是瞎子,她习惯性地多放一些注意力在他身上,所以才会注意到他拿着一包速食面捏在手里快捏成一包碎面了,脸上是无法抑止的愤怒和自我厌恶。
她以为他会拿眼前可以碰触到的任何东西出气,没想到当她上前要顶替那些可怜的商品作代罪羔羊时,他却立刻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还跟她开玩笑。
「我正想试试自己有没有超能力,说不定能够不用眼睛就知道手上拿的是什么玩意儿……」
当时她不但惊愕,更感动,因为她能了解他的愤怒和那种极端的自我厌恶,一般的瞎子,除非是已能以平常心接受自己的缺憾,不然碰上这种状况的话,通常都不太容易适时制止自己的愤怒,更何况是顾虑到他人的感受。
这个男人,拥有一颗不可思议的体贴人的心。
就在那一瞬间,她便悄悄喜欢上他了,每一天,她都在期待他能够再出现,而他也果然时常出现在店里,然后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虽然她一再警告自己,就算他看不见,别人也会瞧见,但她就是会脸红,一次又一次的脸红……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她大声问,好让客人确定柜台在哪里。
一听到声音,任育凯马上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去,前行,直到手杖敲到柜台,他再往前一步才停下,又摸一下柜台边缘以确定自己和柜台之间的距离,然后拉下包住下半张脸的围巾。
「昨天的便当和甜点,我想谢谢你。还有……」他掏出皮夹。
「不用了,」问晴按住他的手,旋即又闪电般缩回去,好像他的手有电流会电死人似的。「如果你真想谢我,请我吃饭。」
任育凯怔了怔。「请你吃饭?」
「对啊!我请你吃饭,你回请我吃饭,这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
任育凯静默了会儿,忽地笑了。「我想,你已经决定要到哪里吃了吧!」
「当然。」问晴笑吟吟地说。「我们先到『比良乃』买三人份的人形町寿司便当,再到汤岛天神社去赏梅,虽然你看不见,但香味你一定能够闻到。还有,听听其他赏梅游客的说话口气和内容,你也可以猜想说话的人大概是什么样子的,久了以后,我保证,不需要直接看见人家的表情,你也大致能从人家的说话语气里察觉到对方的想法。」
任育凯慢吞吞地收回皮夹。「好,我请你吃饭,还有赏梅。」
果然没错,她并不是要钓凯子──要钓也不需要钓他这种瞎子,她只是好意想带他到外面走走,并教他如何利用其他感官来代替眼睛。
「如果梅花的香味和你身上的香味一样怡人,我想我会很喜欢的。」
「咦?你喜欢吗?」
突然,香味变浓郁了,任育凯下意识往前摸了一把。「嗯?这是……」
「香包,我做的。」问晴很高兴地任由他拿走香包去闻嗅。「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调配适合你的香味。」
「那就不必了,男人身上有香味实在很奇怪,我连古龙水也不习惯,不过……」任育凯仔细闻嗅。「这是调配出来的?」
「对,这是家传,所以别问我是什么调配出来的,我不能告诉你。」
「就算你说了我也不懂。」任育凯喃喃道,把香包递回去。「我叫任育凯。」
「耶?」刚拿回香包的问晴呆了呆。「你是中国人?我以为……」
任育凯又笑了。「以为我是洋人和日本人的混血儿?抱歉,你猜错了,我是台湾人,不过我老爸有洋人血统,他才漂亮呢!儿子都娶老婆了,走在路上还是有一大堆女人对他流口水,害我妈咪恨不得把他用狗链子锁起来。」
「啊!你结婚了?那你太太……」
「又错了,」任育凯叹气。「是我大哥结婚了。」
「哦,抱歉。」问晴有点尴尬。「呃,我叫叶问晴,也是台湾人。」
这下子换任育凯惊讶地咦了一声,马上改用中文问:「你也是台湾人?」
「对,我的亲生父母都是台湾人。」问晴也换成中文回答他,有点生涩,而且发音也不是很正确。
「……亲生?」
「我……」问晴迟疑一下。「算是被领养的吧!」
「……算是?」
问晴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任育凯看不见。「总之,我后天轮休,那天你方便吗?」她又改回日文。
任育凯立刻意识到自己问到不该问的地方。「当然方便,事实上,我每天都很方便,除了学日文点字以外,我根本没事可做,你知道,就像那种早该打包丢弃的垃圾一样,除了占位置,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他说得自嘲意味十足,问晴却没有安慰他,反倒笑了。
「跟那时候的我一样,当时我也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无用的废物,但是……」垂眸望住手上的香包,她悄然落入回忆中。「我听到了那首曲子,突然间,世界又不一样了,一个月后,我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于是,我从谷底爬到山巅,虽然看不见,但我确信自己还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所以……」
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放心,慢慢来没关系,当你习惯眼睛不再是可以使用的感官之后,你会发现善用其他感官就可以弥补这项缺憾,因为这个世界不一定要由眼睛来看,只要能学会用心来看,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比眼睛看到的更清楚。这不容易,但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