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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是辟阳侯的人啊?”鹤唳一阵见血。
“……”没见这么直白的,宫人脸色僵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别卖皇后哦。”鹤唳冲他摇着手指,哼着小曲儿往偏殿走去,还朝季思奇挥挥手,“来来来,一起一起。”
“季近侍……这……”宫人有些着急,又很无奈,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
说是偏殿,其实是不到偏殿的一处隐蔽处,虽然未央宫和封宫无异,但这儿还是比较松的,辟阳侯审食其就等在那。
总的来讲,审食其的长相很普通,他偏文弱,因为常年随军和劳累,有点沧桑,但是他气质温润,举止谦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此时他背手站在那儿,远远望着未央宫正殿的方向,眼神空茫。
待鹤唳走近,没等她行礼,他先抬手阻止了:“鹤近侍,许久不见。”
“嗯……大王有事?”鹤唳用上这儿对诸侯的称呼,总觉得自己在山寨里。
审食其勉强的笑了一下:“鹤近侍虽然侍奉皇后时间不长,但似乎已经颇受信任,有些话,想托鹤近侍,转告皇后,不知鹤近侍可愿意代劳。”
“请讲。”
“可否。”审食其靠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请皇后下旨,降罪于我?”
“啊?”鹤唳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往审食其身后的树丛飞快的望了一眼,茫然的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鹤近侍果真不明白?皇上恐背负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声,不愿明面上折辱诸侯,如今这般对皇后,不过是迁怒后发泄罢了,她一个妇人,于宫中四面是敌,本就不易,如今又枉受污名,以致连累太子,吾自知位卑言轻,实则帮不上什么忙,若豁出这条性命能助皇后脱困,也不枉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的情义了。”
“……哦。”鹤唳专用死鱼眼回答。
审食其一番情真意切的剖析遭遇雪崩一样的对待,饶是一百分的温润现在也只剩下负数了,有点挂不住,微微皱眉:“鹤近侍这是何意?”
“我只是觉得……”鹤唳看了一眼身后,季思奇摆着一张酷男脸,却分明感动的要死,她又朝着树丛说,“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轮不到我说……你要我带,我就带吧……”
“不准!”一声厉喝传来,树丛后面,刘盈猛地绕出来,两眼通红,咬牙切齿,“谁要你假好心!”
“盈……太子。”审食其皱眉躬身,差点就叫了他小名,“臣不是此意。”
“那是什么意思?!你害的我母后还不够吗?!还要折腾她?”
“臣有罪!”审食其腰更弯了,声音沉重,“只是,殿下,臣只是,十年前的话……依然作数。”
刘盈愣了一下,似乎想了起来,表情立刻变了,又是难过,又是惊讶,脱口道:“审……叔叔。”
“殿下!”审食其还拜着,“虽那时吾等身陷项营,然当时臣说的便是,无论世事如何,臣必即便拼了性命,也会护殿下母子万全!此话,臣一直没忘,也不曾打算食言!”
“可是!”刘盈眼眶红了,他咬牙切齿,“审叔叔,你莫非真以为,此事,是你拼了性命,就能了的吗?!”
哟!鹤唳一直跟着审食其弓腰拜着,此时惊讶的挑了眉,原来刘盈看得挺清楚啊。
审食其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臣无用,只能出此下策,聊以安慰罢了。”
“辟阳侯,孤已经长大了,保护母后之责,早就到孤身上了。”刘盈站直身子,沉声道,“如今,你的性命已经无足轻重了,留着它……”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给各自留个念想吧。”
审食其一震,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刘盈,刘盈佯装没注意,肃着脸转身离开。
审食其苦涩的笑了一声,也不管鹤唳和季思奇在场,他朝向未央宫正殿的方向,弯腰,深深一拜,许久都没起来。
“他长大了啊,娥姁。”
第27章 绝对防御()
未央宫终于没再被禁足,开宫门那一天,春光仿佛都明媚了多少。
然而正殿的气氛依然沉闷,殿外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忠心的仆人有意无意的在那儿洒扫做事,顺便检查周围有没有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但这样的普通人是防不住刺客的,鹤唳一个人绕不完整座宫殿,所以她商量了一下,吕雉便同意她抱着刀坐在殿中,可以随时反应。
今日,吕后要与刘盈议事,翻盘之战即将开始,季思奇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因为他知道这确实是一个有用的计策,施展出来后无论戚夫人怎么上蹿下跳都没用了,商山四皓将直接磨平刘邦心中最后一点迟疑。
刘盈原先对此并不知情,他隐约知道母后有要事找他,可能也因为这个要事而被禁足,所以禁足一解开,一大早就屁颠屁颠的来看望后他母后了,结果当场被他亲娘扣住,开始撅着屁股在那儿给商山四皓写信,想念母亲的眼泪顿时化为了写作业小学生的苦逼之泪,抽抽噎噎要掉不掉的。
但他也是懂轻重缓急的,一封信写得颇为忐忑,总想征求吕后的意见,可吕后就一句话:“究竟是为你请还是为我请?”
“可母后睿智,更能说服他们呀!”
“然到时四老一来、一问,不过一个回合,便知道你意不诚——连信都要他人代劳。”
“非代劳!润色而已!”
“那也非你之才!写!少废话!”
“哦……”刘盈又撅起屁股,冥思苦想,过了一会儿,抬头问,“四老可是遵黄老之术?母后可否为我讲讲?若我能与四皓相投,那也是一件美事。”
吕后沉吟了一下,拒绝了:“你心中自有丘壑,无需学派的约束,只需写你所思便可。”顿了顿,对上刘盈可怜巴巴的、求投喂建议的眼神,还是安慰道,“此信会经丞相之手,你尽可放心。”
刘盈眼睛都亮了:“张丞相?!他,他不是回乡了吗?”
吕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他放心不下你,又回来了……丞相年事已高,若你再拖延犹豫,再过几年,恐怕……”
就没这个外援了。
好狠,拿张良的生命催更,吕妈妈牛牛哒!
刘盈竟然真的脑补到了张良死后没有场外求助的一天,打了个激灵,火烧屁股似的低头码字去了!
鹤唳在心里啪啪啪啪给吕雉鼓掌。
“皇后,太子殿下,该用午膳了。”门外,一个宫人的声音传来。
吕后身边的大宫女兰舒正要起身去开宫门,鹤唳却站了起来,斜了她一眼,握着刀率先往门走去。
兰舒只能缓下脚步,跟在后面。
“鹤唳。”吕后叫住鹤唳,竟然也用眼神制止了她,扬声道,“门外非黄内侍,汝乃何人?”
“奴是甘泉宫常侍德禄,皇上怜皇后多日辛劳,特命膳房为殿下照甘泉宫份例备了午膳,以示恩典!”
吕后和鹤唳同时望向大宫女兰舒,她是未央宫的信息中枢,吕后的人形黄页,只见她脸微红,低头点了点:“是有此人,这些日子在皇上面前很得脸,是……”她犹豫了一下。
“戚姬的人。”吕后补充道。
“是……”
“哼。”吕后冷笑一声,“好手段,皇上赏饭,奴,能不吃吗?”
“母后……”刘盈似乎有些茫然,“这毕竟是父皇的一片心意。”
“我的儿,这可不是你父皇的心意,是你戚姨的心意。”吕后抬抬下巴,她沉吟了一下,往前两步,低头扫了一眼刘盈笔下的皮纸,微微皱眉,“信,你可有把握?”
“什么?没有!”刘盈答得斩钉截铁,“母后!你不能不管我!”
“可有的是人不愿让我管……”吕后叹了口气,她想了一想,望向鹤唳,突然道,“封宫后,护送太子出宫,将我信物带给辟阳侯,让他保护太子周全。”
“母后,你说什么?”刘盈一脸茫然。
“皇后,请用午膳。”外面德禄催了起来。
吕后谁也没理,继续盯着鹤唳道:“敦促太子写完信,交与丞相过目后,务必送给商山四皓,护送他们至此!”她往前一步,盯着鹤唳,“可否?”
鹤唳眨了眨眼,笑了,甜滋滋的:“可以!”
“他们逼我至此,路途必然艰险,你……”
“让我带上季思奇。”鹤唳懒洋洋的笑了,“这一点上,你应该比信任我还信任他,我会用命来拦我的同门,他会用命来帮太子请商山四皓。”
“然!”吕后再没有二话,转头对兰舒道,“开门,斥责德禄,拒恩!”
兰舒一点惊讶都没有,她沉稳的点点头,打开宫门走出去,没等德禄发话就一顿斥责,内容不外乎皇上受奸人蛊惑折辱发妻,身为皇后竟被冠上不贞之名,没有皇上道歉的皇后很不开心,还吃什么饭呀不给点说法她宁愿饿死巴拉巴拉……
不知道的还以为兰舒已经事先排练过,看来这样的怨念她也憋了很久,现在训斥起来犹如行云流水,吕后如石雕一般静立在门前听着,等德禄擦着汗狼狈的带着送膳的队伍离开,兰舒进来又关了门。
吕后如梦初醒,几步走到惊呆了的刘盈身边,抓着他的双肩叮嘱起来:“盈儿,信务必凭本心写完,少可以,不知所云可以,但务必体现你之诚意!不可询问门客,不可假借他人,商山四皓非常人,一旦看穿则无可挽回!母后与你父皇已无挽回的余地,唯有你有一搏之力,若你还寄希望于你父皇,懵懵懂懂,则莫说这宫中,就连这天下,都没有我们母子容身之地了!”
刘盈惊呆了,眼里满是泪花,他哽咽着:“母后……”
“还有,千万不要乞怜于人,尤其是商山四皓,你求他们,为的是这天下苍生!而不是为你自己和我一个妇人,明白吗?!”
刘盈点头,他想去抱吕后:“母后!”
吕后一把把他推开:“走吧!这次必然还是封宫禁足,莫让那群贱奴来看着你走,我吕雉的儿子怎可受此折辱!”她顿了顿,“你是太子!切不可失了太子的威仪!”
“盈,盈儿知道了!”刘盈擦把泪站了起来,朝鹤唳一拜到底,“孩儿走了,母后保重!”
鹤唳也站了起来,她并没有弄什么礼仪,只是懒懒散散的站着:“太子在宫门口等我,我去叫了同伴,一路护送你回府。”
刘盈这些日子和她一直不对盘,明显有些不乐意听她吩咐,但是吕后还虎视眈眈着,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正要转身走,又舍不得,洒泪转头身体一躬似乎想再来个五体投地式,结果吕雉素手一伸拿食指抵住了他的额头,冷声道:“滚!”
刘盈:“……嘤嘤嘤!”泪奔而去。
鹤唳忍着笑看着他出去,才朝吕雉深深一拜:“那我走啦,我的皇后。”
“你的两个同门,是不是极难对付。”吕后看着窗外,表情深沉。
“嗯哼。”鹤唳应得漫不经心。
“我知道你顾虑我安危,但在宫中他们没人敢、也没人能杀得了我,而如果是审食其出手,刘盈的安全也无恙,我唯独担心……”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注意到我们的动静,继而猜到我们的目的,无论是杀信使还是杀商山四皓,都能阻止我们,还把黑锅扔给我们。”鹤唳作出一脸悲伤,“哎,要是我能干掉长空就好了,这样的话就铲除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呀!”
“既然打不过就不要说这些了。”吕后转身往自己的床榻走去,“我要歇息了,鹤唳,太子就交给你了。”
“是是是!”鹤唳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与传旨的人擦肩而过,随后远处再次传来熟悉的禁足令。
季思奇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转了很多圈,看到鹤唳的时候简直目疵欲裂:“到底干什么了你们,怎么又被禁足了!?什么时候才能写出信去请人啊?!”
“走,请人去了。”鹤唳往自己房间一看,果然没什么要带的。
“什么?”季思奇已经自动收拾起来,一脸懵逼。
“女王大人故意让自己被禁足,这样她就处于绝对防御了。太子殿下已经开始着手写信了,只是没写完,现在大概在宫门口等我们。而我们呢……”鹤唳开始掰手指,“要请审食其保护太子,然后帮太子把信送给商山四皓,再把商山四皓护送过来……哇,好像有点忙。”
季思奇都晕了:“你把这活接过来了?!你怎么把这活接过来了!这是我们能接的活吗?!”
“当小雉和太子都在绝对防御中的时候,长空和潇潇能动脑筋的,就只有商山四皓了。”鹤唳一脸无奈,“我也想躺赢啊,可你又不能帮我打,对手是长空诶,长空诶!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