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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伟祥恨恨道:“我哪认识那个暴发户,他是我们厂技术处长董岩的亲戚,那天不是还抢着帮咱们付账了吗?没想到是憋着在咱们背后捅枪呢。”
“罗翔飞是怎么找到他的?”程元定问道。
马伟祥道:“我估摸着,是我们那个董岩向阮福根漏了口风,阮福根自己找上门去了。罗翔飞正拿咱们没辙呢,这不,瞌睡等来了枕头,他哪有不做文章的道理。这个什么军令状,还有什么从头做起,估计都是罗翔飞编出来的故事,这些小老板哪有这样的觉悟。这样吧,我把董岩找过来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厂长们扎堆聊天,董岩是没资格参加的,只能呆在自己屋子里看书。听到马伟祥叫他,他怯生生地来到厂长们的房间,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阵凛冽的杀气。
“董岩,你那个阮福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去向重装办邀好,凭什么踩着我们的肩膀上去?”马伟祥没好气地斥责道。
董岩在马伟祥那里一向是有点位置的,因为他的技术好,工作也踏实,又不爱多管闲事,属于马伟祥用得很顺手的中层干部。可阮福根的这件事,可把马伟祥给气着了,捎带着也就对董岩有了一些怨气。
那天吃饭的时候,厂长们拒绝阮福根与他们同桌用餐,结果董岩便离席陪着阮福根吃饭去了,二人还聊了挺长时间。马伟祥猜测,阮福根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重装办招标的事情的,于是跑上门去“劫胡”,把他们这些国营大厂都给涮了。虽然这件事主要涉及到的是阮福根和罗翔飞,但董岩的多嘴多舌毫无疑问是一根导火索。
早在那天阮福根从重装办出来之后,董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心中不禁叫苦不迭。他倒没有料到罗翔飞会做得如此强势,居然把事情捅到了报纸上,还指着这群国企厂长的鼻子说什么畏缩、怯懦。他只是觉得,一旦这件事被马伟祥知道,肯定是要狠狠剋他一顿的。
那天,阮福根专门跑到招待所,把董岩叫出去,除了满脸兴奋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和重装办达成了初步协议之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让董岩届时帮他把把关,看看可以接哪些业务。此外,他又表示未来等拿到分包业务之后,要请董岩去厂子里进行技术指导,毕竟董岩是海东化工设备厂的技术处长,比会安化机厂的那些技术人员水平高得多了。
董岩性格上多少有些懦弱,遇到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绝才好。他既不便拒绝阮福根的要求,又怕马伟祥会不高兴,一时间便纠结了起来,结果,阮福根误以为董岩是在拿腔作调,当即表示,自己不会让董岩白干,未来他去厂里指导技术,一天起码给100块钱的劳务费,等事成之后还有加倍的酬劳。
董岩打发走阮福根,脑子昏沉沉地回到招待所,这几天一直都没缓过劲来。这其中,担心马伟祥不高兴的成分只占着很小的一部分,他想得更多的是阮福根向他许下的酬金。
一天100块!
大化肥设备的建设周期是两到三年,分包任务最起码也要干上一年以上。以会安化机厂以及全福机械厂的技术实力,即使是分包一些难度最小的业务,也必然需要有董岩这样的技术专家经常去提供指导。
就算每个月去两天,一年下来就是24天,那就是足足2400块钱啊!
如果一个月不止两天,而是4天呢?
再如果赶上有什么比较大的技术问题,需要自己在那里多呆几天呢?
董岩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算不来这种小学二年级的题目了:2000块钱、4000块钱甚至更多,还有事成之后的加倍酬劳。天啊,这得是多少钱啊!
董岩每次回老家的时候,都能听到家里人说阮福根赚了大钱,具体是10万还是100万,谁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很有钱的样子。董岩心中羡慕之余,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能够从阮福根那里得点外快,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他万万没有想到,幸福居然来得这么突然,只是因为自己向阮福根泄漏了一点口风,就能换来如此大的回报。
作为一名国营大厂的技术处长,董岩的工资也算是挺高的了,可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改革以来,市场放开了,各种好东西层出不穷,相比之下,自己那点死工资够干什么用的?
厂里早就有些技术人员和工人在外面捞外快了,董岩也有这份心,却始终找不到机会。现在好了,机会就在眼前!
彩电!双开门的冰箱!双筒洗衣机!自家老婆唠叨了多少回的那些时尚家电,很快就将不再是梦想了!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际,马伟祥让人把他从房间叫到了这里,并把一张刊载了阮福根事迹的报纸杵到了他的面前。
“你看看,你那个什么老乡都干了什么好事!”马伟祥怒气冲冲地说道。
董岩接过报纸,看了几行,脸就白了。老叔啊老叔,你去接业务也就罢了,还说什么“愿立军令状”的话,这不是把马伟祥他们都给逼到墙角去了吗?他心里也明白,其实阮福根是否真的说了这话并不重要,即使阮福根没有这样说,罗翔飞也会让记者这样写,目的就是为了给马伟祥他们这些人上眼药。可这样一来,马伟祥肯定是要恨上了阮福根,而他董岩自然也就要受这无妄之灾了。
“马厂长,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啊。”董岩磕磕巴巴地说道。
“重装办招标的事情,不是你告诉他的?”马伟祥问道。
董岩道:“我没跟他说太多……当时他问我为什么来京城,我就说有这么一桩事,剩下的都是他自己问出来的。”
“你现在去跟他说,叫他自己到重装办去,把这件事推掉。你如果办不成,回了海东,你就不用去技术处上班了,直接去劳动服务公司吧。”马伟祥霸道地说道。
“这……”董岩都快哭出来了,自己好端端的一个技术处长,到劳动服务公司去上班算个什么事啊?那可是厂子里安置待业青年的地方,每天就是打扫打扫厂区的卫生,夏天卖卖冰棍之类的。
“马厂长,阮福根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决定的,我哪说得动他啊。”董岩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算了,老马,你也别逼董处长了。”邓宗白发话了,他看出马伟祥是在大家面前有点下不来台,拿董岩当了个出气筒。他对董岩说道:“董处长,你还是先回房间去吧,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谢谢邓厂长。马厂长,你看……”董岩看着马伟祥,请示道。
马伟祥向他挥了挥手,董岩像是蒙了大赦一般,赶紧溜了。看到董岩离开,邓宗白对马伟祥说道:“老马,这件事情,现在怪谁也没用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看,该怎么处理才好。”
“还能怎么样?继续扛呗。”马伟祥赌气地说道。
时永锦道:“恐怕不好扛了。有了阮福根这样一个典型做对照,咱们就显得太突出了。万一经委和化工部那边对这件事重视起来,咱们就不太好说话了。”
“依我看,罗翔飞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肯定还要再做文章。”程元定说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只能屈服了()
程元定猜得没错。《工人日报》在报道了阮福根事迹的第二天,紧接着便刊登了一篇评论,题目叫《论“愿立军令状”的企业家精神》。作者在开篇声称自己是看了前一天的报道,有感而发、不吐不快,随后,便开始长篇累牍地讨论什么叫作勇于担当的企业家精神,以及建设四个现代化需要什么样的精神等等。文中还特别提到了前一篇报道中写过的“少数国有企业领导人”,批评他们缺乏责任意识、大局意识、创新意识、迎难而上的意识等等,难以成为国之栋梁。总之一句话,那就是把前一篇报道中遮遮掩掩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东西,在此全都挑破了。
文章的署名是国家社科院一位颇有名气的经济学家,但程元定他们用脚后跟去思考也能够猜出,这肯定是重装办授意写的,甚至有可能是重装办让人先写好了,再请这位经济学家署名背书。毕竟有关阮福根的报道是头一天才刚刚刊登出来的,一夜之间就有了评论稿,真以为经济学家都是闲得没事干的人吗?
这还没完。到第三天,报纸索性辟出了一个整版,讨论有关现代化建设中企业家责任的问题,参与讨论的有经济学家、部委官员、企业领导甚至普通百姓。后者的意见是以所谓“读者来信”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打头便是一句“我是一名有着30年工龄的老工人,看过……之后,感慨万千,不吐不快……”
“尼玛的不吐不快啊!”
程元定差点把一口老血给不吐不快出来了。都是照着领导意图写的稿子,还装什么不吐不快的梗,像是多么有正义感似的,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罗翔飞这是打算干什么呢?凭这样几篇文章,就想让咱们就范?”
“我看啊,他就是在隔空喊话,等着我们回答呢。”
“老子就不理,他能怎么样?反正来京城也这么多天了,厂子里还一堆事情呢,我明天就回去,让他唱独角戏去!”
“呵呵,你以为你真的能够一走了之?”
“他还能怎么样?”
“报纸上连发了三天文章,是个领导就能看出味道来,咱们如果不吭声,上头会怎么想?”
“……艹,这不是要逼良为娼吗?”
“……”
厂长们叫骂了一番,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了。谁都知道,报纸是有关部门的喉舌,不会随便说话的。既然报纸这样说了,就表明有关部门对此事非常重视,领导很生气,事情很严重。在这种情况下,你装聋作哑是混不过去的,因为领导的上面还有更大的领导,这些更大的领导也会看到报纸上的内容,必然会表示关心。你如果不作出一点反应,就是给你的领导添堵,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特喵的,看来咱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有人怯怯地开了头,说出了大家都在想却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
“是啊,没办法,谁让人家官大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我看纯粹是瞎指挥,咱们要不就先去跟重装办把协议签了,回头等着他们的笑话就好了。”
“哼,那个什么敢立军令状的暴发户,我看迟早要出事,到最后还得咱们这些骨干企业给他擦屁股。你信不信,重装办肯定要求到咱们头上来的。”
“我才不理他呢,签完协议,我就照着协议做,协议之外的事情,我一概不接,不是说什么商品经济意识吗,老子就给他来个正宗的。”
大家纷纷发着牢骚,同时期盼着阮福根之类的乡镇企业出点问题,以便让他们出口恶气。不过,牢骚发完,大家也就没啥好说了,只能一个一个地前往重装办,去接受分配给他们的任务,同时签下用他们私底下的话说叫作“丧权辱国”的责任书。
“罗主任,我们可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的,一点折扣都没打。到时候有出国学习的机会,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老罗,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我们宁可不接这桩业务。我可是把乌纱帽都押在你这里了,你可别让老哥我坐蜡啊。”
“谢处长,我怎么听说你们那个先进典型,叫什么阮福根的,只接了点二类容器的任务,到我们这里怎么就成了三类容器了?怎么,他再敢立军令状,也不敢接三类容器吧?”
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有的是找个说法给自己遮羞的,有的则是在妥协的同时还叫叫板。罗翔飞吩咐自己的手下,对待这些前来签约的企业,一概要笑脸相迎、骂不还口。只要他们肯改变初衷,让他们赚点口舌上的便宜又有何妨呢?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是此前被程元定、邓宗白他们裹胁进去的人,这些人的本意并不想与重装办为难,他们觉得做事情之前签个保证协议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并不值得恼怒。在此前,因为厂长们要抱团取暖,这些人也不合适去当出头鸟。现在大家都怂了,他们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一个个在签完协议之后还要到罗翔飞那里去坐坐,解释一下自己此前的不坚定。
除了这些骨干企业之外,全国各地的不少中小型化工设备企业也闻风而动了。阮福根的事迹还是挺有号召力的,一些苦于自己的企业缺乏发展机会的厂长、经理们,在看过这篇报道之后,都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刷声望的好机会,因此也纷纷来到京城,前往重装办了解具体的事项,询问是否能够给他们分得一杯之羹。
罗翔飞把任务交给了综合处,谢皓亚带着冯啸辰、冷飞云两个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