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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应当算是我们的责任吧。”冯啸辰道,“咱们的产品质量不可靠,给别人添了麻烦,怨不得别人。”
罗翔飞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的确是需要下力气提高产品质量,减少不必要的故障,不能让矿山去承受这些损失。”
“那么第二呢?”冯啸辰继续问道。
罗翔飞露出一个苦笑,道:“第二嘛,就是矿山担心装备的质量太好。”
“呃,这是什么缘故……”冯啸辰懵了,矿山嫌装备质量不好,这还情有可原,装备质量太好,怎么也成一个缺点了?
罗翔飞道:“矿山担心的是,如果进行工业试验的装备质量太好,上级领导直接大笔一挥,就把装备留下了。等到以后系统内要进口国外同类装备的时候,领导说你这里已经有一台国产装备了,进口装备就分给其他单位吧。这样一来,矿山不就吃亏了吗?”
“……”
冯啸辰真是无语了,这么强大的理由,让他想吐个槽都找不着由头。
进口设备比国产装备的质量好,这是一个共识,你再喊100遍的爱国主义也白搭。对于矿山来说,能够用进口装备,当然不乐意用国产装备,就算是质量“达到国际同等水平”的国产装备,实际用起来也不如进口装备省心。且不说故障率、万吨公里油耗、备件消耗之类的经济指标,就是人家那车子的舒适性、噪音水平之类,就是国产车绝对无法比拟的,傻瓜才会放弃进口装备而选择国产装备呢。
国家在力推国产装备,但国产装备即使是定型量产了,产量也是有限的,肯定还需要进口一部分同类装备来补充。矿山担心自己留下了国产装备之后,未来进口装备就轮不到自己了,这种心态还真是无可厚非的……
且慢,真的是无可厚非吗?冯啸辰在心里嘀咕着,这分明就是崇洋媚外,是为了小集团利益而不顾大局,是自私自利,怎么能叫无可厚非呢?可是,各行各业都是这样做的,你现在表现出大公无私,到时候生产指标落在别人后面,领导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大公无私,各种批评处分那叫一个铁面无私。
不是有诗人说过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在这个体系内,或许曾经是有过一些大公无私的企业领导,但他们都因为吃亏太多而被淘汰了,留下来的都是那些擅长于抢装备、抢资源的卑鄙者,你能奈何?
其实,这也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现象,早在战争年代里,各级领导就是鼓励下属各显神通的。虽然那些来自于总部、野战军的命令都是号召下属部队要发扬风格,但真正受到青睐的都是擅长于在战场上和友军争装备的所谓“两头冒尖”部队。
建国之后,这种情况同样不少,各省市、各部委哪个不向中央伸手要钱要物?等钱和装备到了地市或者部委之后,下面的市县、企业同样是拼了老命地争抢。你如果不去抢,领导还要琢磨了:这家伙是不是在消极怠工啊,有钱都不抢着要,还想不想干了?
这个道理,罗翔飞是懂的,冯啸辰也懂。但因为这个原因而导致矿山不愿意接受工业试验的安排,就让人淡定不能了。
“这个问题,也算是体制问题吧。”冯啸辰怯生生地说道,“国家是不是应当有一个统一的政策,对于积极配合装备行业搞技术研发的,应当有一定的激励措施,最不济也不能鞭打快牛,让老实人吃亏,是不是?”
罗翔飞道:“是这个道理,我准备在经委的会上提一提,请大主任他们去协调一下。不解决这个问题,就真的是让有贡献的单位做牺牲了,以后还有谁愿意做事。”
“这是第二个原因,罗局长,还有没有三呢?”冯啸辰道。
罗翔飞想了想,说:“第三也是有的,那就是有些矿山是想拿这件事和冶金局谈条件。他们也知道,自卸车这个项目是国家几部委牵头搞的,不可能永远这样搁置下去。把我们给逼得太急了,到时候从经委或者计委那里一纸行政命令压下去,他们最终也得接受。所以,他们是存着接受的心理,想用现在这种办法,换一些条件。”
“这个也合理吧。”冯啸辰道,他不是那种迂腐的人,知道要办事就应当有所妥协,不能动不动就唱高调,幻想着手指前方,就有无数的人为你拼命。矿山想用这件事来和上头的部委讨价还价,只要开出来的价钱在上级部门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上级部门一般也都是会接受的,皇上还不差饿兵呢。
“主要的,就是这三方面的原因吧。”罗翔飞总结道,“现在各家矿山都在观望,知道法不责众,冶金局也拿他们没办法。国家恢复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原则,各行各业都在大干快上,对冶金材料的需求日益增加,各家矿山的任务指标都是不断加码,如果哪家矿山撂了挑子,中央也得头疼。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好吧,我明白了。”冯啸辰也苦笑了。这尼玛算个啥事啊,上下级之间怎么就成了敌我关系了,还有什么强攻智取的,老罗是看小说和样板戏太多了吧?
见过罗翔飞之后,冯啸辰便安心等着工作组出发了。在这两天时间里,王伟龙向他介绍了春节期间回罗丘去联络退休工人的事情,说已经帮他找到了20多人,主要都是机床工,身体健康,老实巴交,只要冯啸辰能够兑现每月相当于他们退休前工资水平的酬水,他们就愿意远赴南江去给冯啸辰打工,当然,美其名曰叫作支援建设。
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方面,王伟龙也找了几个,情况各不相同,就看冯啸辰那边需要什么样的人了。
关于即将联手去找矿山推动工业试验的事情,王伟龙没有冯啸辰想象的那样激动,而是反复提醒冯啸辰不要操之过急。他在罗冶的时候,就和这些矿山打过交道,知道推动这件事情的难度。当然,对于罗翔飞下决心要解决这个问题这一点,王伟龙还是非常支持的,毕竟120吨电动轮自卸车是他的心血,他比任何人都更期待能够早日开始工业试验。
派出工作小组的事情,很快就在冶金局党组会上得到了通过,按照罗翔飞的提议,常敏被任命为工作小组组长,王伟龙、冀明为副组长,此外还有冶金局的另外几位工作人员以及从罗冶派来的几个人作为小组成员。
冯啸辰以专业翻译人员的身份被安排在小组里工作,去年他刚到冶金局的时候,因为没事干,罗翔飞曾经让他去资料室做过一段时间的露天矿资料综述,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国内的几家露天矿,这些资料就被当成前期的成果了。
在工作小组之上,还有一个所谓的领导小组,分别是罗翔飞以及几位冶金局的副局长担任组长和副组长,这是不必细说的事情。
党组会的决议公布之后,常敏甚至没有等过一个小时,马上就通知所有在冶金局的小组成员开会,讨论工作开展的方式,这让冯啸辰第一次见识了这位铁娘子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
“局里过去联系过的矿山有十几家,但是,根据工业试验大纲的要求,最适合进行工业试验的不外乎这几家:临河省冷水铁矿,湖西省红河渡铜矿,洛水省石峰铝矿,再不就是煤炭系统的几个露天煤矿,这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考虑的。这几个矿山的情况,大家都是熟悉的,……除了小冯之外。大家说说看,咱们要怎么开展工作,才能完成局党组交给我们的任务。”
小会议室里,常敏站在会议桌顶端,指着小黑板上写的几个矿山的名字,板着脸对众人说道。
第九十四章 冷水铁矿()
临河省依川市,冷水铁矿行政家属区。
这是一个占地几千亩的大院,说成一个小型城市也并不为过。事实上,依川市本身就是依托着冷水铁矿的行政家属区而发展起来的,在这个城市,一半以上的居民与铁矿有缘,或者是矿山的职工,或者是职工的亲属。依川市长曾在某个场合不无嫉妒地声称,在依川市,他说话远不如铁矿的矿长潘才山管用,遇到有点天灾人祸之类的事情,他就得屁颠屁颠地跑到铁矿去化缘求助。
顾名思义,行政家属区分为行政区和家属区两部分。行政区是铁矿行政机关以及采矿、运输、仓储、机修等部门的办公地点,还有礼堂、医院、食堂、招待所、幼儿园、小学、中学等等配套服务设施,为铁矿职工提供着从产房到坟墓的全生命周期服务。家属区是由上百幢楼房和差不多同样数量的平房构成,房屋的建筑年代从1953年到1981年不等,还有一些是尚未封顶的,房屋类型之多,堪称是当代住宅建设的博物馆。
冷水铁矿的采矿场并不在依川市区,而是在距离市区20多公里的山里。随着开采的规模不断扩大,采场还在向更远处延伸。矿区旁边建了一些简易的住房,供工人们临时居住。他们的老婆孩子都是在行政家属区这边的,在轮休的时候,他们也会返回市区来享受现代生活。
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一大早,老矿长潘才山便领着一群矿领导和中层干部在办公楼前守候着了。前天下午,他接到了来自于京城的电话,通知他冶金局的工作小组将在矿山处处长常敏带领下前往冷水铁矿视察工作。常敏一行乘坐的火车于今天早上抵达依川,矿上的小车已经去火车站接人去了,很快就会到达。
有关如何推进工业试验工作的讨论会,在冶金局开了好几天,形形色色的观点冒出来不少,却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有人认为出现当前的问题的关键在于冶金局的态度太软弱,应当通过经委给矿山下死命令,强迫他们必须接受;也有人认为强拧的瓜不甜,要让基层心情愉快地开展工作,最好还是把矿长们请到京城来,好好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看看他们有什么要求,然后酌情予以满足;一部分激进派把这种情况归结于中国人的素质不行,说如果这事放到欧美或者日苯去,就不存在这种问题了;更有歪楼党开始大谈临水省的馒头如何如何好吃,一捏就成一团,一放开又涨成足球样大……
常敏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听,到最后就发飚了。她可真不愧是从矿山出来的,像是点着了炮捻子一般,劈头盖脸把众人都给训了一通,弄得像冀明这种冶金局的老人都不敢搭腔。一阵狂风暴雨过后,常敏宣布,留下一部分人在冶金局继续和矿山方面联系,她亲自带领一个小组到几个重点矿山去走访,照她的说法,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冯啸辰坐在下面听着,身上又不禁恶寒了一阵,从罗翔飞到常敏,冶金局这些领导和中层干部,还都是把矿山那边当成毒虫猛兽来看待的。
常敏带领的下乡小组,包括了王伟龙、冯啸辰和另外一位名叫卢志冬的矿山处科员。依着常敏原来的想法,她是不想带上冯啸辰的。冯啸辰在冶金局的一部分人眼里并没有存在感,只有诸如刘燕萍、郝亚威、冀明这些和他一起去过德国的人对他比较熟悉。在常敏看来,冯啸辰就是一个懂点外语的小年轻而已,要学历没学历,要资历没资历,不知怎么攀上了罗翔飞这根高枝,才爬上了冶金局这棵梧桐树。对于罗翔飞把冯啸辰塞进工作小组这件事,常敏腹诽颇多,等到要选人去矿山的时候,她自然也就把冯啸辰排除在外了。
可没想到,当她去向罗翔飞报告自己选定的小组成员名单时,罗翔飞却郑重其事地建议她带上冯啸辰。单位的一把手专门提出建议,那就不能再叫建议了,而是属于命令。常敏脾气再犟,也毕竟是在机关里混过的人,怎么可能去和罗翔飞叫板。于是,冯啸辰便搭上了这趟车,一块来到了依川。
“老妹,你可来了,我们得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可把老哥我给想坏了。”
看到常敏一行从接站的车上下来,潘才山大步迎上前去,伸出两只宽厚的大手,把常敏的小手握住,使劲地摇着,嘴里说着热情的话。
“哎呦!把我的手都捏碎了!”常敏夸张地喊着疼,把手抽出来,一边轻轻甩着,一边嗔笑着斥道:“潘大哥这是干嘛呢,调戏我这个老太婆吗?你也不怕晚上回去嫂子罚你跪客厅。”
“哈哈,能拉拉老妹的小手,回去跪一宿也值了。”潘才山爽朗地笑着,与常敏开着半荤半素的玩笑。
“是吗?那好,来来来,小妹让你抱一个,看看嫂子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常敏说着就往潘才山面前凑。潘才山哪敢真的让她抱上,连忙便往后退,惹来周围一阵哄笑声。
矿山、钢厂、建筑队这种以男性为主的单位里,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