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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感觉是她在安慰我，真是惭愧，明明躺在病床的是雨妍，我倒成了被开导的对象。
如此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把我的心事全部看穿，你是多么的让我神往。我把雨妍的手搓了搓，然后严谨的说：“妍妍啊，医生说，医生说从下个礼拜开始，你可能要接受化疗了。”
我留意着她的眼神，我还以为她会不可避免的透露出些神伤，可是我惊奇的发现我的一切担忧都是多余的，我看着她停顿了大概三秒，就三秒，之后她就莫名其妙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
正被她搞得糊涂，她就用手指指着我的眉心说：“你这傻瓜，还以为什么大件事，得这种病的迟早都要接受化疗，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说的，真是！”
“可是，可是化疗的后劲很大的，到时候……”我有点不忍，“到时候，我的妍妍就会慢慢的掉头发了……你那么爱美，我怕你不舍得……”在吐最后的几个字，我把说话的分贝尽量降到最低，尽
可能的委婉。
“就因为这样你就不敢告诉我了？”雨妍可爱的瞪着眼问我。
我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我又听到她笑，依然是振振铃声清脆的感觉，一如从前，再次立起头就看到她春意盎然的脸庞，笑靥如花，恍惚间，让我有一种置身于世外桃源的悠然，那种感觉真的会令人顷刻间放低下
所有的世俗纷繁的烦恼，只愿此刻能轻轻松松的醉卧在冰纯的花丛中。
“你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以我现在的状况你以为我还会顾及这些吗？都没什么意义了。更何况，有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你不会嫌弃我吧？”雨妍说。
我把头夸张的猛摇，然后回答：“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了，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美。”
“头发都掉得七七八八了还是？”
“嗯，就算是变光头了还是。”
“讨厌！”
一阵粉拳雨点般向我袭来。立在病房外，我看见了一个年龄五十左右的妇人坐在长凳上，是雨妍的母亲。老实说，当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真的想不到这个女人竟是雨妍的亲娘，因为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她跟雨妍
完全扯不上关系，尤其是当你拿着她那副臃肿的身材与雨妍比较时，就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无论是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眉毛，（ …。。）甚至连肤色都跟雨妍的不甚相似，雨妍的皮肤可以
说是白里透红，她母亲的却是黝黝的黑。
我说：“伯母啊，雨妍气息还好，她已经睡着了，要不你先回去吧！你都在这整天了，回去休息休息也好。”
“不行啊，这孩子现在都搞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走得开呢？”她喃喃的说。
“不用担心，这儿不是还有我嘛，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回去便是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道谢你呢，为了雨妍东奔西跑的。”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的。”的却如此，我欠雨妍的实在是太多了，要还一辈子都还不了，更何况……更何况是这短短的三个月。我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充其量只是在凑个零头而已。
“这孩子是个好闺女啊，从小就乖巧伶俐，美丽善良，可为什么厄运偏偏降临到她的头上呢？老天真是瞎了眼啊！”说着说着，雨妍母亲开始抿着唇抽泣起来，我从口袋里拿出张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纸巾，拭了拭不住滑落的泪水，然后哭着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孩子的男朋友，要是雨妍没得这病，你们两个肯定很般配，可是，可是雨妍现在她……呜呜呜￣￣”
她哭得更凶了。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我能做的只是不停的拿出纸巾让她拭去破碎的眼泪。我想，直到今天，她应该还不知道雨妍曾经是个小姐，一个被迫沦落风尘的兼职小姐，不然
她也不会跟我说这样的话，尽管今日的我对这些根本就毫不在乎。再往下想，其实觉得雨妍的母亲也不无可怜，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受尽了屈辱，受尽了鄙视的目光，她居然无从所知，她还
以为她的女儿还是个冰清玉洁，亭亭玉立的黄花闺女，甚至到了今天，自己含辛养苦的把女儿抚养成人，自己的宝贝女儿却遭到了死神过早的光顾。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呢？
不知过了多久，雨妍的母亲才不哭了，我突然间想起雨妍好像还有个婆婆，但又没见她在场，于是我问：“对了，伯母，雨妍不是还有个婆婆的吗？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哦，她是个老人家，腿脚有点不灵便，所以都没让她来，她也很担心雨妍这孩子。”
“这样啊，那你快点先回家吧，说不定婆婆她正需要你的帮助呢。”我提醒她说。
“说的也是。”她想了一下，继续说，“那好，小皓，雨妍这边就先麻烦你了，我走了。”然后转身慢慢的离开，只留下个沉重的背影。那背影，刺痛了我的眼睛。
这两母女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要她们尝尽苦头，尝尽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凄凄惨惨戚戚。
在雨妍开始接受化疗之前，雨妍要求我带她走出病房，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我说：“天天躺在床上我都快憋死了，趁着我的皮肤，头发还健存，意识还比较清醒的时候，你就带我到外面
去走一走吧！”
“不行，医生说过你的病极度需要调养。”我正经的说。
“不要嘛。”雨妍摇着我的手说。
“妍妍听话，不要那么任性，你就忍忍吧！啊？”我温柔的规劝。
她松开我的手，把眼光别到了窗外，收起了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神情淡若的喃喃道：“在这呆着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等死，我不想到死都憋在这个阴暗的地方，我只想最后一次让我看
看这个大千的花花世界。难道这样一个简单的请求，都不能答应我吗？”
微风透过窗口渺无声息的闯进，不经意撩起雨妍的刘海，鬓边有几条散发胡乱的爬在她的耳根以及周边的脸庞。我静悄悄的注视着她，黯然神伤。如此憔悴的面容，让你完全可以理解其实
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也可以是历尽桑海苍田。
别人可以不了解雨妍，但我必定要清楚的了解，特别是作为她最信赖的人，而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她曾经为了我而孤身背负了所有。
良久，我发话：“好，我答应你，我和你出去走一趟，不过……”
我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恐怕伯母那一关我们不易过。”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隐瞒她？这好像不太好吧！”
“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扭过头定睛睛的看着我，茫然的眼神荡漾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无奈与忧伤。
“我觉得你到了现在应该向你的母亲坦白你的过去，她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我也是一个有母亲的人，我非常明白为人父母的那颗焦急，热切之心，而当我联想起那令人眼睛刺痛的背影，我
更有些不忍。
“你要我告诉她，她一直宠爱有加的女儿是个小姐吗？这对于一个快要死的人，即便说了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我把这个秘密埋藏起来，直到死去的那一刻，永远保持在她心目中的美
好形象。现在的她已经够心碎的了，我不想再伤害她。”雨妍缓缓的说。
第十八章 风尘（中）
认识雨妍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毫无保留向我直白她的内心感受，直抒胸臆。她讲得一点都没错，这顿时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刚才自己还念着要怎么怎么了解雨妍，可才多久我就犯了此
类绝不该犯的错误。
我不能再这样了，我要负起一个作为男人的责任，我要尽我的一切能力去满足雨妍的要求。其实雨妍的每次做法都有她的理由，虽然有些理由有时看起来会有那么点不可理喻。
我走过去，轻柔的把雨妍的身子拥进自己豁大的怀里，她顺势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听到她温顺的说：“你的肩膀好舒服好踏实啊，我好喜欢。”
“喜欢吗？那就永远都靠在我的肩膀上吧，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好不好啊？”我愿意永远的成为雨妍依靠的山，温暖而熟悉的港湾，守护着她免受创伤。她这辈子的苦经已受够了。
“嗯。”雨妍点了点头，但头没有离开我的肩膀。
我把头钻进雨妍的颈窝，不断轻轻磨蹭，那里的气息熟悉而又温暖，如此让我迷醉。
我说：“我答应你，明天我们就出去看细水长流。”
第二天，我们就恳求医生，祈求可以在雨妍母亲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我们到外面一趟。很奇怪，不知是我们的恳求太过令人易于动容，还是连医生自己也明白到雨妍呆在这里只是作最后的无
谓挣扎，他竟没有太多的阻拦，只说了些客套的话就轻易的答应了我们。
事实残酷的告诉我，最大的可能是医生遇到的此类情况多如牛毛。结果一早经已决定，就在医生知道雨妍母亲的骨髓与雨妍的不匹配时经已尘埃落定……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不敢再往下想。此时雨妍经已换上一套新装，依旧是青春而又不张扬的打扮，到处散发着年轻的活力。脸上轻涂了些粉底，淡淡抹抹，俨然成了个误落凡间的天使，
一如从前。看得出，雨妍今天的气息很好，和我走在街上，脸上总挂着些我平常难以察觉的微笑。她挽着我的手穿梭在大街上，任由路人向我们这对金童玉女投来各种目光。欣赏的，羡慕
的，嫉妒的……
感受着身旁如此亮丽的少女和大街上目光，幸福毫无由来的从心底扶摇直上，伴着些无法言说的伤感。
我忍不住夸了句：“妍妍，你今天好美。”
雨妍看着我笑而不语，这是她特有的表达方式，对于此，我从来都是迷醉而无法自拔。
那天我们都很疯狂，两个人去游乐园玩过山车，去麦当劳啃鸡腿，去电影院看戏，去大海边听风看海……我们抓住有限的时间，犹如一个穷人使用他最后的金钱，悭吝得不分由来；犹如海绵
吸水，使劲的积累生命最后的汁液，贪婪得不可比拟。
我们总抱怨时间过得太快，这对于今日的雨妍来说就更是不容分说。时至傍晚，在回医院之前，雨妍对我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她说她想去看黄昏。
于是我牵着她的手再次来到海边。
红红火火的夕阳悬挂在海的另一边，发出它最后的微弱的光亮去温柔的抚摸这一片孕育着生机的大地。此情此景，让我不禁联想到生命垂危的雨妍，我的女孩，她何尝又不是为了尘世间的
我们而垂死挣扎？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
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
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
——周传雄《黄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让泪水流淌在心上，没有让过多的伤痛展现出来，我不忍打破雨妍此刻沉醉于良辰美景的氛围，就连大海也识趣的变得风平浪静，一减往日的惊涛骇浪，收起了锋芒的棱角。
雨妍合上双眼，忘情的汲取着空气流动的泌香，享受着此刻不含杂质的安宁。
曾几何时，我和那安详的老人也一同欣赏过这大自然的壮丽奇观，依稀记得老人也喜欢在享受中合上双眼，洗尽心中的浮华，而后把他过去的无关风月向我娓娓道来。那时候的老人是督智
的，我想此刻的雨妍也同样如此。
起码现在的雨妍是幸福的，想到这里，我不禁由衷的挤出个微笑。
只可惜笑容只僵持了两秒钟，身旁的雨妍就直直的倒在了沙滩上。
“医生，她怎么了？”
“唉，她的癌细胞扩散速度开始加快，看来要提前给她开始化疗了。”
“不是说一个星期后吗？怎么又突然间加快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如果病人是按照我们的吩咐按时吃药的话，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差错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吃药。”
我愣了一下，我的雨妍向来就是坚强乖巧的，［ …wＷw。QiＳuu。cＯm］怎么会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
“怎么可能？”
“我是医生，我是不会隐瞒的。”
我没有争辩下去，我自知理亏，我看着昏迷在病床上的雨妍，胸口隐隐作痛。“妍妍，你醒了。”雨妍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疲惫的眼神。
“我在哪里？”雨妍虚弱的说。
“你在医院，你晕倒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是吗？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胸口一阵剧痛。”
“你这傻丫头，告诉我你是不是没有按照医生要求吃药啊？”我刮刮她娇俏的鼻子，淡定的说。
她眼光微微收缩了一下，带有种略含歉意的羞怯。
“对不起，我只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每次我吃完医生给我开的药我就昏昏欲睡。”
“就因为想可以到外头圆满的走一回？”
“嗯。”她轻点头。
我没有说话，用既责备又心疼的眼光看着她，一时间雨妍都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她迅速转移话题，对我说：“医生有没有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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