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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错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搜查文件,刚想递给闫儒玉,又缩回了手,自己拿着手插文件走在头里,并说道:“还是我跟你一块去吧。”
第三六十章 赏金猎人(25)()
路上,吴错沉默开车,闫儒玉一边翻看赵三刀的资料,一边念道:“小学学历,至今未婚,做过很多工作。
工地上当过小工,摆过早点摊,送过牛奶,装修公司做过贴壁纸的活儿……早些年跑出租车容易入行的时候,还开过出租车……哦,怪不得能给人当司机呢……”
吴错插话道:“工作虽然都很普通,但听起来这个赵三刀挺勤快。”
“是啊,一直没闲着,这么一个勤快人,年轻时候为什么没找老婆,尤其在那个相对朴实的年代,的确有点问题。”闫儒玉道,“不过,婚姻自由,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呦,这就有意思了……老吴,掉头,咱们先去一趟嵩文区分局。”
闫儒玉显然是有所发现,吴错一边找地方掉头,一边问道:“快说说,怎么了?”
“哈哈,看不出来啊,咱们这位赵三刀还挺风流,十几年前,就因为破坏人家家庭,被扭送到派出所过……当时的处理……也没怎么处理,就拘了两天,批评教育了一下,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家庭伦理剧里面的事儿,警方也不好多管……所以,我打算去跟当年办案的民警聊聊。”
“也太久了吧,人家还能记得吗?”吴错表示怀疑。
“难道你会忘记自己办过的案子?”
“当然不会。”
“那你凭什么质疑基层民警的记忆力?我说,老吴,你不会已经有了智商优越感吧?啧啧啧……”
“得,你打住,我天天跟你在一块,哪儿来的智商优越感?被打击得挫败感一大堆还差不多。”
闫儒玉拍手,“老吴啊,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你就很有自知之明。”
“滚!”
“嘿,那我就继续说了,巧的是,当年办案的那个基层小民警,你正好认识。”
“哦?”
“嵩文区公安局副局长,李子健,好几个案子都合作过。”
闫儒玉很少去记与案件无关的人的名字,尤其是警务系统内部的领导,对这些人,他总是敬而远之的。
李子健除外,有三点原因,第一,他是个从基层一步步走上去的领导,了解群众疾苦,接地气。第二,他屡屡破案,是个和吴错一样实干的人,当年市厅组建重案组的时候,还曾想把他抽调过来,他却拒绝了,理由是现在的工作就很和他胃口,懒得调动——可见,这也是个酷帅得不得了的人。第三,他与闫儒玉吴错的父母是校友,闫和吴的父母大四那年李子健入校,据李子健说,他曾跟他们的父母说过话。
嵩文区分局,见到闫儒玉和吴错,李子健的下意识是有案子。
“需要我配合吗?”他开门见山地丢出了连珠炮的问题:“什么案子?上面可一点风声都没有,在保密吗?影响很恶劣吗?很急吗?突发案件?”
“没,您先把心放肚子里,”吴错跟李子健握了握手,看他将信将疑,吴错只好道:“是您办过的一桩旧案,我们就想跟您请教一下。”
“你俩也太客气了吧,说说看,能帮忙我肯定帮。”
“有您这话就好办了,只不过,这案子过去的时间太久,您可能得好好想想。”闫儒玉将两张印着当年案情笔录的A4纸递给李子健。
李子健接过,几乎只看了一眼,就先道了一句:“这案子啊?我记得。”
这倒是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您……确定?”这回,就连闫儒玉都产生了质疑。
“2000年3月,我所处的辖区发生了一起妻子杀死丈夫的惨案,那会儿你们年纪还小,应该没听说过吧……”
“因为丈夫长期家暴,妻子忍无可忍,一天晚上趁丈夫熟睡,持刀砍死了丈夫,厨房的剁骨刀,砍了十来分钟,脑袋和整个胸腔都快剁碎了,最后妻子自首的,判了个死缓,是这案子吗?”闫儒玉问道。
“没错,”李子健晃了晃手中的A4纸道:“你们这个案子,就发生在杀夫案发生一个月前。”
“两件案子有什么联系?”吴错问道。
“联系得话……等会儿再说吧。
当时处理你们这个案子的时候,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位低言轻,带我的老警察没两年就要吃退休金了,根本没想好好办案,整天就得多且过,有案子能推就推,能糊弄就糊弄。
这个赵三刀,实际情况是,他并没有插足别人婚姻,可是,最终被处理的却是他……哎!那是个冤案啊!”
“等等,外地人?冤案?所以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有个大妈报案,说有男人破坏她女儿和女婿的感情,接案的是我,可我当年……说白了,太嫩,一听是大妈,就有点怂,干过基层的都知道,大妈最难伺候,一件小事能在所里磨上一天,处理不好就天天来。
心里一犯怵,我就叫师傅帮忙,师傅二话不说,先把赵三刀给拘了,还跟我讲,这种事,处理赵三刀这样的外地人就行,反正他们无权无势,也没处去声张,千万不能惹大妈这样的本地人,一个没处理好,天天上访,可害死人了。
拘了赵三刀,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也太随便了。
所以,那天晚上,我就去跟赵三刀聊了聊,他当时……哎!被我师父的阵仗一吓唬,见着我的时候,都快给我跪下了,看着是真可怜……我跟他聊了几句,他就跟我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说,他跟那女的本来在处对象,俩人感情还挺好的,可是,未来的丈母娘不同意,因为赵三刀是外地人,也没多少钱,他为了证明自己,打了三份工,一天就睡4、5个小时。
他本来以为,只要肯上进,对看到他的真心,就会给他机会了。谁知道,幻想中未来的丈母娘偷偷物色了一个女婿,还没完没了撮合自己姑娘,给赵三刀使绊子。
那姑娘也是个急脾气,跟她妈犟起来,她妈就想了个损招,干脆报警,诬陷赵三刀,就说他插足女儿和女婿的感情……”
吴错一拍桌子,愤慨道:“这……这……咱们警察不是助纣为虐了吗?!”
第三六一章 赏金猎人(26)()
说完这话,吴错意识的到失言,又赶紧道:“我不是说您,我的意思是……”
“你说得对,”李子健道:“何止助纣为虐,还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欺软怕硬,别说是刑警的尊严,就是生而为人的血性……都他娘的丢了。”李子健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掐灭,继续道:“这事令我害怕,怕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因为我发现,我宣誓要终身奋斗的事业,竟是如此黑暗肮脏。”
闫儒玉打断道:“我还是不明白,赵三刀的冤案和杀夫案有什么联系。”
“两件事没有什么联系,但对我来说,这两件事先后改变了我,赵三刀的案子,可以说是我心态上的一个转折点,从那时候起,我下定决心,绝不能做师傅那个样的警察。
而一个月后杀夫案,可以说,那是我第一次实践这种决心。
你们知道那件案子有多荒唐吗?
因为遭家暴,妻子不下五次报警求助,出面协调的民警却一次次和稀泥,我师傅则更夸张,直接让那女的忍忍算了。
哎!当年要是有一个人敢承担责任,帮她做出离婚的选择,支持她,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最后惨案发生,派出所怕被追究责任,干脆销毁了妻子的报案记录,并推说从未接到过报案。
我留了证据,举报了这些人,是实名举报。
做这些的时候,我都做好了被人打击报复的准备……呵呵,可能是狗屎运吧,没想到那年赶上公安部换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是抓典型的时候,所里那些人,被严肃处理,我师傅弄得最后连退休金都没了,晚年……哎!人啊,不能坏良心,人在做,天在看。
杀夫案让我觉得后怕,警方的一点失误,就有可能导致严重后果,何况是刻意的玩忽职守。
杀夫案发生以后,我担忧得几乎没法正常工作,总觉得以前被粗暴处理的小矛盾——包括赵三刀的事儿,都是巨大的隐患。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趁着巡逻或者休息的时候,去相关人员家附近转悠。
赵三刀摆早点摊那阵子,我就天天绕路去他摊上买早点,也算混了个脸熟,偶尔能聊上几句。
我得知,他被诬陷以后,女朋友迫于家里的压力跟他分手了,没过几天就和她妈看中的男人结婚了,那男人……据说挺有钱。”
“那赵三刀有什么异常吗?”
“表面上看,他就是个老实人,有着老实人的无奈。
可是,我总觉得,这个人心里攒下了一股狠劲儿,想着各种办法赚钱,甚至开始有点儿……没有底线。”
“哦?何以见得?”
“他卖的包子。
以前他早点摊儿上的包子皮儿薄馅儿大,很多老食客天天都去,被诬陷之后,包子越做越小,我记得,最开始我早上吃10个水煎包,后来变成15个,再后来20个都吃不饱,那包子小得呦……一口一个,跟鹌鹑蛋似的。
好多老食客都不去了,我也跟他聊过,他的说法是成本高物价也涨了等等。
没过多久,他的早点摊就摆不下去了,人太少。
正好碰上我第一次参与大案,很长一段时间无暇顾及他,等我再想起来,去找他的早点摊,摊子已经没了。
我去他租住的地方找过,听说他的摊子被人砸了,好像还是因为之前那个女朋友,之后他就搬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闫儒玉思忖片刻道:“他那个被迫分手的女朋友,能查到名字吗?我拿到的资料太简要,连报案人信息都没有。”
“汪明月,这是报案人的名字,也就是赵三刀女朋友的母亲。”
“这就够了。”闫儒玉将名字发给金子多,又简要描述了情况。
几分钟后,金子多打来电话。
“死了,闫哥,你要查的人已经死了。”
“我要查的是汪明月的女儿。”闫儒玉强调道。
“我知道,她女儿也死了,一个月前死的,死因是……肝癌。”
“一个月前……”闫儒玉放慢了语速道:“杨秀家的家庭教师——章台柳,也是在一个月前被赶出来的。”
“这么一说……”金子多敲了几下键盘,“是同一天!两件事恰好是同一天!”
闫儒玉沉默片刻,“还有什么发现吗?”
“别的……就没什么了,这个女人的一生,似乎很……平淡,结婚后一直是全职太太,生有一子,孩子已经成年,在家里的公司工作。”
“好,清楚了,多谢小金子。”
李子健看了一下表,问道:“等会儿你们干啥去?”
“有搜查任务。”吴错道。
“走,先吃饭去,来我这儿了可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走。”
正是半下午,午饭两人没顾上吃几口,李子健这么一说,还真饿了。
但两人心里有事,都不想耽误,干脆跟李子健一块出门,一人打包了一份蛋炒饭,带在车上吃。
赶到赵三刀家,两人没急着下车。
吴错问道:“你跟小金子确认过了吗?赵三刀真不在家?”
“从他的手机定位来看,他现在正在公司,”闫儒玉道:“3分钟前刚刚确认过,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现在正是赵三刀的工作时间,他在公司里也正常。”
“那上去探探?”吴错说着已经下了车,闫儒玉也下车跟了上来。
赵三刀租住的房子在某工厂的老干部楼里。
干部楼听起来好像挺牛挺气派,实际上,历经近25年,就剩下“老”了,以前住在这里的干部们,要么被改革的大浪淘汰,要么早就搬进了新房。
赵三刀家在三楼。
两人刚刚走到楼门口,一个中年女人也进了楼道,一边打电话,一边上楼。
“我跟你们说,真是遇上怪事了,有个男的雇我,让我装他女朋友……你们说可不可笑……我都快要洗手不干的人了……再说了,他雇也该雇个漂亮小姑娘,雇我这么个老太婆?能有什么面子?……可人家就说了,喜欢居家型的……啧啧啧,现在这年头,还真是……什么样的男人都有……”
闫儒玉和吴错越听越觉得可疑,故意放慢了脚步。
女人走到三楼赵三刀家门口,掏出钥匙,熟练地开门进屋。两人抑制住心跳,神色如常地路过三楼,上了四楼。
直到转过楼梯转角,确定女人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