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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侞暮冷眼看着前面打得热火朝天,满地翻滚的两人,转身就走,冯怀徽喊她,“你不去救你家婆子啦?”
秦侞暮脑中闪过高马上定郡公阴着的脸,低声道,“是他们的话,不用了。”
冯怀徽也怕这两个爷爷,一溜烟跟上秦侞暮,“那你赶紧回去吧,我送你到槐西街。”
“多谢表哥美意,不过不用了。”秦侞暮婉拒,“还有个马婆在前边儿等着,料来出不了什么岔子,表哥还要淘书,不耽搁表哥了。”
冯怀徽也是客气一番,可思索下来又担怕,“那就让冯费送你。”回头喊冯费,“你送了乡君就到满识书堂来找我。”
秦侞暮这次没有拒绝,冯费笑着往前给秦侞暮作揖,却蓦然被人提住了领子,有个声线上扬,听着很是好心情的人说,“这带骚乱,不如我送乡君回府吧。”
方才他在马上,隔得远秦侞暮没看清楚,走近了才见他不同以往的儒装,想来今儿下朝后当值,穿着紫色圆领的大袖袍衫公服,下加横襴,腰束革带,戴着幞头脚蹬官靴。当下朝官幞头上时兴簪花,他却未簪。
秦侞暮少见他这样正式的装束,有些退缩,哪知冯怀徽缩得比她还快,倒豆子一样说着,“那就劳烦郡公爷,在下还有事儿,先行一步!”
刚刚挨了定郡公飞踢的梁世孙与武安世子,走近的脚步顿住,往回退了去,两人互相埋怨,一个道,“就怪你,长得骇人!上次借书的事儿吓着他了!”另一个怼回去,“关我屁事儿!揪他衣领的又不是我!”
定郡公像是知晓秦侞暮心思似的,解了幞头递给后头的侍卫,那侍卫愣了下,探究地看秦侞暮眼,接过退至一边。簇着秦侞暮的丫鬟也有默契似的,退开几步。
“今儿出来玩么?”
秦侞暮眼前闪过敏乐郡主的笑,闪过二夫人搀着老夫人走进内室的背影,她忽然抬头盯紧了定郡公的眼,盯得他猝不及防,一脸讶然。
不是红色衬他,也不是紫色衬他。而是,他,就是颜色。
秦侞暮莞尔笑道,“不是,大姐姐的及笄宴有事儿要办。”
定郡公瞧着她,说不出哪里不对,遂也笑道,“秦三能干,帮着管家了?”
秦侞暮捏握的右手倏地收紧,依然仰脸笑着,“不过被指派着跑腿,哪儿就能担能干二字了,倒是表舅少年有为。不过说来,大姐姐的及笄礼,二婶婶给福元公主递了帖子。”
定郡公出乎意料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想来会去的。”
梁世孙和武安世子是练家子,耳力较好,二人闻言在后面肆意哄笑,梁世孙更是隔空喊着,“我怎么听着有别的什么味儿!会去的会去的!今儿且看他着紫袍,明儿却要穿红衫啦!”
喊得太大,引得武安世子一巴掌打上他的嘴,“干嚎什么!梁渊台还在里头躺着!”
定郡公没有应嘴也没有反驳,他骤然就感觉到眼前这个小豆丁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可等定睛看,她还是一面春风地笑,“那表舅得了好,记得给我发红封。”
秦侞暮浑身粉嫩嫩的,看起来伶俐又娇俏,梁世孙心起逗弄之意,抢了定郡公的话道,“咦,小娃娃好像知道什么内情啊,说来小表舅听听。”
照辈分是该这么叫,也不算占便宜,秦侞暮笑望着他道,“小表舅何故来操别人的心,你也老大不小了。”
她声音甜软,说起这话来一腔的老气横秋,煞为可爱。武安世子立时哈哈大笑,就快岔了气去,“说的在理!你还操别人那份闲心!”
梁世孙也不着恼,笑着伸出手隔着幂离捏秦侞暮的脸,“你们这些小辈,旁的不会,嘴皮子利索的很!”
定郡公一直旁看着,或许是天儿有点闷,他烦躁地打落梁世孙的手,“你要是赶趟的想让御察院参梁王本子,就别进去,继续外头待着。”
梁世孙灰溜溜地摸摸鼻子,和武安世子勾肩搭背往药铺去了。
秦侞暮也与定郡公别礼要走,书鹊拉住秦侞暮朝药铺子努嘴,秦侞暮才想起来道,“还有一事要拜托表舅,我家有个婆子被可能被拘在吴记药铺里头,姓廖,劳烦表舅放她出来。”
定郡公一时不知如何答她,她又道,“若不方便,也不强求,便按流程走。表舅公事繁忙,不叨扰了。”
定郡公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抬,等他反应过来,回手覆上束带。
秦侞暮的背影隐约透出犟意,定郡公凝望着她,心里先是一空又是一落,他不知所以又好似很是了然。
半晌,他伸出不自觉紧握的手,看上片刻,缓缓地松开手心,空无一物。
第四十章 卸权()
廖婆子临近晚膳时节才回来,在秦侞暮消食的档口上青墨院来了,她兴冲冲地走在前头,后头跟着几个丫鬟拎着食盒。
秦侞暮恹恹地让她掀了盖呈上来,尝罢一口道,“不错,是这个味道,就是得拿冰多捂一下,再凉一点才好,还有这个糖熬得稀了点。”
“还有。”秦侞暮想起什么,“那个接待的事儿,我已经写在册子上给张婆子送去了。你待会儿给二婶婶送这个焦糖布丁的时候,跟二婶婶说一声。除了三处烧水布置这些必不可少的丫鬟,所有的丫鬟都在仪门下房等,来一位夫人,跟两个丫鬟上去,挑个认字的婆子写明了哪位夫人是谁在随侍。自那时开始,两个丫鬟互相照应,不论夫人姑娘是歇息小坐饮茶吃糕还是换衣出恭,都得跟着,若出差错,追究至个人。”
廖婆子一一应下,瞧她发蔫,忖着别是下午被金吾卫吓住了,出院的路上偷摸儿问了书鹊,“姑娘没被吓着吧?晚膳用了多少?”
“没吃上两口。”书鹊也忧心着,“我咂摸着,要不要跟老夫人说一说,请倪大夫来瞧瞧,姑娘又不乐意。”
那哪儿能乐意,才一出门就被吓着了,往后还敢让她出去么?
廖婆子也无法,只有道,“且先观望着吧。”
秦侞暮着实没病,就有一丢丢的不正常,夜里都歇下了又爬起来问,“我的书呢?二哥哥送我的书呢?”
书鹊被她吓得不行,连忙让次间睡着的凝贝点了灯去东梢间拿了书来,秦侞暮见着了却不要,“天摸亮,你就让人送回去,说若人来还书,反正我也看过了让他收着吧。”
好不容易再睡下,秦侞暮整夜整夜都在翻身,书鹊中途熬不住睡过去一阵儿,睁眼就亮了天,她慌忙起来,发现秦侞暮早就在梳妆奁前坐了。
书鹊到底是怕了,让凝皖去长松院跟赵嬷嬷说过,赵嬷嬷瞒着老夫人过来了趟,秦侞暮青着眼次间里坐着,手里捞着个绣绷子发呆。
赵嬷嬷心底儿好似被揪了一把,握着秦侞暮的手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吓着了?”
“嬷嬷别急。”秦侞暮淡淡一笑,“就是昨儿颠着了,胃里不舒服,吃咽不下,过阵子就好了。”
她说得轻松赵嬷嬷不敢这样轻松,“那你今儿好好歇着,明儿开宴,起得来就去起不来就甭去。”
秦侞暮摇头,“那祖母该担心了,我今儿多歇一会儿吧。”
赵嬷嬷陪着秦侞暮,到她真睡着了才走,临了嘱咐书鹊,“谁来也不让进,实在是二夫人那儿有事拿不定就让到长松院来找我。”
秦侞暮直睡了一上午才醒过来,书鹊早等着了,拧了帕子给秦侞暮擦脸,“姑娘,大掌柜来了,在外院回事处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秦侞暮慢半拍地道,“怎么不叫我?那赶紧过去。”
大掌柜站在窗口抽烟,听丫鬟说三姑娘要来了,又上外头院里站了站才回屋坐下。
秦侞暮进了来,他要行礼,没能站起来,秦侞暮笑道,“您这就见外了,让您等了这么久,实在愧疚。”
齐仲申摆手,“我在庄子上也没什么事儿,回去也是坐,上这儿来坐还得了姑娘新制的点心吃,也不枉此行。”
秦侞暮不免看了看书鹊,又道,“不过闲里做来玩儿,您吃着好让书鹊写了法子给庄上的厨娘做。”
“那敢情好。”齐仲申温和地道,“闲话不说,姑娘托我办的事儿有眉目了。那个货郎是缙东郡人士,家徒四壁,有一老母一小妹,平日靠走街窜巷卖小妹打的络子头绳过活,偶尔会帮农割麦子,没什么技长也没什么恶习。”
秦侞暮猜得**不离十,让书鹊亲自去给书丹送话,凝白凝素就在门口守着。
齐仲申挑眼看了看秦侞暮,状若无意地问,“姑娘是没歇息好,我倒知道有家铺子的蜜粉卖得好,姑娘要试试?”
秦侞暮怕被看出端倪,垂眼道,“不用了。就是身子虚,耐不住热又抗不了凉,夏日将至,夜里越发困不着。您要有意,瞧哪家铺子有好用的安神香卖,我就谢谢您了。”
“那也是治标不治本。”齐仲申将话记下了道,“得进补身子才是根,届时有新来的老参,送来给姑娘吃。”
秦侞暮笑了笑,忽而脑中划过个念头,道,“那有压惊的药,也给我来一副。”
等齐仲申疑惑地看向她,她便道,“不瞒大掌柜,昨儿我出门碰见石井街那边骚乱,让奔跑的小贩惊了马,到夜里就更是闭不了眼。”
齐仲申这才全信了,吧唧了没点火的烟锅子道,“是靖国公的嫡幺孙,赛马踢破了常御史儿子的脑壳。当时传把脑白都踢出来了,不过后来说幸而武安世子守在一旁把他从马蹄下扯了出来,只剐蹭了皮肉。”
秦侞暮恍然大悟地颔首,又问,“那我看怎么金吾卫把那儿都围起来了?”
话音刚落,齐仲申止不住笑了,“还不是那个梁世孙,让他梁王府的一串儿的亲兵前呼后拥地抬着常三少爷进了城,金吾卫自然要调兵过去守着了。这个人也是个逗趣儿的,看戏不怕台高,越闹大他越开心。本来两家的事儿,折腾到满城皆知,现在风向不定,且看皇上怎么判咯。”
皇上怎么判?皇上头发都愁白了!
常御史跪在御案前,面上两行清泪不断,靖国公铁青着脸一侧站着,更衬得常御史凄惨可怜,他带着哭腔喊道,“皇上,拙荆连怀三胎才得了这么心尖尖儿,家母更是把他疼进骨里。院使现在说若醒来八成也是个痴呆,他去年才考上的生员,这让微臣一家怎么活啊!”
靖国公暗骂,说得就像断子绝孙了!你那两个庶子就不带把儿了?
靖国公嫡次子兵部尚书薛煦之上前搀扶常明璋,“常大人,起来说话,家中侄儿顽劣伤了令公子,却是不该,常大人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常明璋是肱股之臣,在朝上好比是皇上手里的戒尺,指哪儿打哪儿,皇上再头疼,也有商有量地附言道,“那常爱卿觉得应当如何赔偿,但说无妨。”
常御史挥臂搡开薛煦之,从怀里咻地掏出一本奏折,双手擎托,“微臣不要赔偿,只求皇上听微臣一谏。常言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靖国公数年为我大齐兢兢业业,功劳可见!可廉颇老矣,如今府上孙儿行为跳脱,靖国公都年迈精衰不能周全,那靖国公身兼数职,手上还握着东滇大营与南衙府军应该更加是力不从心。微臣谏言:一为京都地方安全,二为靖国公福寿着想,求皇上卸其肩上重担!”
靖国公料来这个常明璋一肚子坏水,早就准备好驳论,哪知常明璋话毕猛地从地上爬起来,高呼,“若上不许臣之所请,臣愿撞杀于此!”
靖国公气得打哆嗦,刚要喝骂你要死就赶紧撞,可转眼就看皇上在案后,二指轻轻夹起一张联名书。
第四十一章 娉婷()
晚上二老爷喜气洋洋地回了府,直接进了正院。二夫人好笑地打趣他,“老爷今儿是怎么,路上捡着宝贝了?”
“爽快!我心里爽快!”二老爷抚掌笑道,“看靖国公吃瘪,交出东滇大营,心里实在是爽快!”
二夫人霍地站起来,“是平南侯拿回东滇大营的兵权了?”
二老爷拍着她的脸道,“你是个神算子!你说来就没错的!”
二夫人喜上眉梢,转瞬又摔帕子道,“他们侯府得道,跟我们什么干系,有什么可乐的。”
二老爷犹自美滋滋地哼着小曲,要水洗漱去了。
秦侞暮在长松院坐着与老夫人大夫人说话,赵嬷嬷来说时,大夫人呲了声道,“我也听了风声,说常御史拿自家亲儿子给皇上卖命呢。”
老夫人斥道,“勿要谬论。”
秦侞暮与大夫人又留了半盏茶的工夫,一同退下了,出了长松院二人分开之际,大夫人破天荒地说了句,“你要实在不舒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