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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世子看她小心翼翼的,也生怕自己一把给这草捏碎了,不肯拿,“我要这劳什子干嘛?”
秦侞暮笑道,“不喜欢?那我给您编个手环儿。”
“别别别!”武安世子手脚齐用地拒绝,“我不要我不要!心领了!”
秦侞暮脆生生地笑了起来,“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两三下就编好了,算做上次您给我送药的谢礼。”
送药?武安世子蹙眉,眼望卫离,卫离帮着回忆,“那天秦二少爷赠书,您不好意思收,郡公爷给您支的招。”
武安世子哦一声,转脸对秦侞暮进行语言讽刺,“你不要以德报怨!”
秦侞暮停了一瞬,眼也不抬好一顿翻找,挑了几根有韧性的干草,仔细编着。也不知是她太认真,还是手环初具雏形看起来有模有样,武安世子静了下来。他双腿收上炕,将脑袋支在膝盖上,蹲坐着看秦侞暮的小手左右翻腾。
未时三刻左右,终于传来了动静,岩伯和卫离望见来人,满脸写着得救了!
定郡公面沉如水步履匆忙,待发现武安世子与秦侞暮二人排坐着,一个不满地瞪着自己,一个低头摆弄什么,身形一顿。
等岩伯来请了,秦侞暮把手环随意搁下,扶着岩伯跳下炕。武安世子看了那手环几眼,想喊她没喊出来。
书丹书鹊在牢狱外头候着,二人哭得眼睛红肿,立时迎上秦侞暮,一左一右拉着她不肯松手。
秦侞暮安抚地捏捏她们的手,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退了半步,书丹去搀岩伯,“今儿您受累。酒楼里开一席,给大家伙儿压压惊,下午还要上观,酒不能贪,菜肉管饱。”
护院们哄闹起来,与秦侞暮谢过就要走,秦侞暮冲书丹颔首,书丹便领着先去了。秦侞暮半侧过头,低眼看着定郡公的袍角道,“两位表舅赏光?”
净过手,秦侞暮坐回窗边端起了茶,屋内无人出声,各自坐着。武安世子咳了两声道,“不如,叫人来唱几曲?”
岩伯气得打抖,被他拖累妄受牢狱之灾,都不曾埋怪他,居然还厚颜无耻跟来吃饭,跟来也罢了,居然还想听曲儿!这是什么人啊!
秦侞暮闻话而笑,“书鹊去办吧。”
书鹊应下,细细看过秦侞暮的表情,出去了,过了片刻,上来两个护院,客客气气跟秦侞暮要人,“今儿若不是岩伯,咱们身上那些救急的体己银子都要被扒拉去,少爷可要放他下来与大家伙儿喝两杯。”
秦侞暮当然是要应允的,岩伯担心这边又架不住那边,告饶着下去了,书丹也跟去,唯恐他们喝多。
书鹊机机灵灵地带着唱曲儿的小班子回了来,让几人在外间唱开,武安世子摸了摸鼻子,自觉走去外间听曲儿。
秦侞暮站起来给定郡公续茶,又给自己倒了点儿,先入为主地道,“上次贡赋一事多得表舅关照,秦三是知恩图报的人。”
书鹊前走一步,将玉佩轻轻搁在桌上。秦侞暮偏头努嘴,向他示意全都在这儿了。
漫长的沉默里,秦侞暮在等他问,只要他问了,秦侞暮才有后话,他却不动,全然一派闲适地喝茶,万事不与他相干。
每次见他,他都是和暖地笑,怕惊惧到自己,轻言软语地说话,行事也是周到细致,不会让人半点不适。秦侞暮从没有碰见过此时此刻的他。
无形的姿态把人隔开,好似站在高处审视着,稳操胜券地等待着,等这场毫无悬念博弈的结果。
秦侞暮不懂这内心的压抑和狂躁的来源,她只知道自己被摆到一个尴尬的境地。她自以为与他有两分情谊,借着玉佩拉拢了他,不至于让自己两眼摸瞎,就算没有情谊,他能略看祖父薄面也好,哪怕只有这一次。可他完全没瞧在眼里。因为他一定能查到,不过早晚。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两厢牵扯,秦侞暮笑意薄冷,“这枚玉佩虽然是别人赠予,但今儿得表舅相助才得以脱身,表舅不弃,就转赠于您。”
武安世子隐约听见秦侞暮稍有躁意的声音,转头就看她小脸发白走了出来,上前拦住她,不明情况地劝,“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再怎么生气也吃过再走,你要是饿坏了,皇奶奶追究起来,我可担不起。”
书鹊连连附和,钱都付了,不能让他们平白吃了,自个儿饿肚子。
秦侞暮眼圈发红,刚要说话,头一抬看见他腕子上露出半截手环,霎时满腔的气愤都被吓走了,瞪着眼睛看他。
武安世子扬眉,摇摇腕子,“挺好看的,我生辰就到了,反正你手这么巧,不如给我打个剑穗子吧。”
得秦侞暮一个横眼,他改口道,“剑穗子不成,打个扇坠子也成,我都不嫌弃。”
定郡公冷漠的声音传来,“睿儿休闹,又不是正经族亲,怎能开口要那些东西!”
武安世子乖觉即刻噤声,秦侞暮沉眼一笑道,“我是不好送您什么,但上次听闻世子喜看游记奇闻,祖父观上藏书许多,我倒能做那个主。”
武安世子飞眉眼笑,“还是不了,我也是走马观花地看一看,没得暴殄天物。况且上次得了老太爷两本书,已是不好意思了。”
“那有什么。”秦侞暮淡淡地道,“左不过是给人读的,谁读都一样。”
说着,二人在外间坐下,汪全睃了睃,有点嘟嘟囔囔,“这下好,火急火燎地抢了郡守牌子救出人来,盘算落了空不说,还没讨着好,平白惹得自个儿不爽”
定郡公抿唇喝茶,茶凉犹不知。。。
第五十七章 耍赖()
这天午歇,书鹊与书丹坐在院里说话,慧净嘴里含着糖人,吸着口水跳进院儿,“两位姐姐,谢叔来了。”
书丹看见他嘴里的糖人,心里有了个大概,问道,“是不是被你们拖住了?”
慧净不回话,嘬着面糖跑了,书鹊追了两步,低声笑骂几句。书丹知道秦侞暮没醒,小心翼翼将她唤醒,秦侞暮迷瞪了会儿,书丹笑着扶起她,摸了摸她后背道,“谢管事来了。天儿是热起来了,都汗湿了,等见过管事,提水给您净身。”
秦侞暮睡得懒懒的,没一点儿精神,眯着眼睛让书丹摆弄。
洗漱后坐了会子,书鹊呈了碗莲子粥来,这是老夫人交代的,盐甜都不放,光是吃来调身的。正巧谢管事估摸着到这个时间了,书鹊没去唤,就掐好点来了。
谢得安要赶着回去,秦侞暮便只吃了小半碗,倒闹得他不好意思,秦侞暮拿帕子擦了擦嘴,“天儿黑了下山赶路都不方便。”
“哎,得您体恤。”谢得安憨憨地笑,“您要查的大致有信儿了,那样的玉佩确实是世族佩,辽东府没听说什么连姓大族,倒是广南府的西南边儿有个连家村,族里以前出过探花,如今是吃着余热过活。到后这几十年最高不过入个三甲进士,说到那进士就不清楚了。你看是不是要去村里打听打听?”
就这么件虚无缥缈的事儿,也不好劳心劳力地跑到广南府去,再者这事儿透着股子诡谲,那种族家村还是不去为妙。
秦侞暮展开绢纸,凝神看自己之前所绘的玉佩。她有底子,自拿起毛笔后,闲里也会涂画丹青,纸上观音不曾描貌,只将莲花细细画过,“倒不用了,反正玉佩我也送人了说来,书丹的事儿,这两天耽搁了,得赶紧提起来。”
书丹臊红脸立刻出了去,书鹊笑道,“姑娘说的是,您最多再在观上待个月余,不赶紧,府上来了信,就来不及了。”
“我总不能太着急。”秦侞暮毫不介意谢得安在听着,“要显得这事儿自然天成才是,你不要这么催。”
谢得安面带迟疑,上次大掌柜传过信后郡王府那儿还没动静,此事也不知该不该帮,“要不还是让书丹考虑一下?那个邹大郎家,实在是穷,书丹若嫁过去,怕就不比在府上只做些细致活了。”
书鹊接话,“倒不至于,书丹姐姐是嫁去他家又不是卖去,身契还在府上,姑娘的意思,是把书丹划到白云观来。没个腌臜还清净,回府去了还体面。”
谢得安咂摸着这个主意不错,可也得让秦老太爷同意才是,“姑娘有主意就好,您有了信儿打发人知会我一声儿,我也好名正言顺登门去问一问。”
这是在推脱了,等有了准信,书丹的老子娘自会指人上门去。
他唯恐秦侞暮生气,说时眼神左右躲闪,秦侞暮安之若素地道,“谢管事说的对,事儿还没个章程,贸然上门去问,也不大好,万一出个什么纰漏,倒累个没脸。”
老太爷正在屋里写字,听见响动,望也不望。写大字全凭一口气,分岔了,续起来也不是一道韵味了。
秦侞暮过去瞧一眼,写的是‘俟河之清’。
老太爷搁笔,拿了慧信搭在铜盆上的巾子擦手,“那管事走了?你最近,怎么和郡王府的人来往这么密切了?”
秦侞暮随手拿起墨锭来研,“走了,不过让他们帮了几个小忙。”
老太爷几步走来拍在她手上,“调好的稠度,别给我磨坏了!既然小忙有他们给你办了,还说来我听干什么?”
“因为大忙得让您来帮。”秦侞暮指尖上沾了点墨,她拿绢子搓了一下,“必不是玉佩的事儿,于您来说不过一句话。”
老太爷才愿意听她说,听罢了,很是不悦,“你才几岁,自个儿的事儿捣弄清楚了?问也不问过你祖母,也没听人老子娘的意见,就贸贸然来给我开这个口?”
秦侞暮猜到会这样,索性就赖上了,“那我不问祖母,不就是因为问了也不会答应,这才求上您?您道风侠义,心有菩提,想来是会帮忙的。”
“帽子戴多高也没用!”老太爷甩手哄她走,“你是当过家家,人家那边是一辈子的大事,岂容你儿戏!”
秦侞暮气得要跳脚,“那您也将别人一辈子做儿戏!观上收这么多道童,光管饱他们吃喝,您问过他们想做什么吗?是读书从武还是经商,您都不关心,您又不能养他们一辈子!”
犹如拨云见日,老太爷吸气道,“对了对了,我就一直觉得我有什么事儿忘记了,想了一两年没想起来,是应该问过他们,慧真慧信若有意,也该放下山去读书了,好好好。”
“道长!”秦侞暮拽住忙不迭要出门的老太爷,“我拜托您的事儿,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老太爷啧着拔她的手,“你先问了人老子娘,再来同我说!别一心办好事儿,还徒惹底下人埋怨你!”
秦侞暮喜眉笑眼地放开被她攥得皱巴巴的袖子,“是,那我放书丹家去,跟她老子娘说说。若答应了,您可得帮我。”
“知道了知道了!”
晖景院里,大夫人惊疑地问,“确定不是哄你?”
“必不是!”马嬷嬷只差竖指发誓,“秦岩和那一群护院都遮遮掩掩,不知收了谁的封口费。奴婢使了好些银财,才撬开里头一个赌鬼的口,也只肯说三姑娘与定郡公还有武安世子好似很是熟识,武安世子更是对三姑娘照拂有加”
大夫人呲牙豁目,“真是下作!不过上次一面,她居然就!”
冯嬷嬷心里默默一盘算,插嘴问道,“那二房也是该知晓了?”
这不是问的废话!若冯嬷嬷不是大夫人的脸面,马嬷嬷都嗤上去了,“必然是知道了!秦岩只管与我们缄口不提,二夫人问起来不跟倒豆子似的?”
冯嬷嬷情难自禁笑出来,“不说三姑娘能不能入侯夫人眼,就是这个辈分年岁差在那儿,世子也不能等着她。夫人且瞧好三姑娘和二房笑话吧!”
第五十八章 对抗()
庄子上灭灯早,书丹紧赶慢赶在落日前到了,才下牛车,几家农户妇女正在田垄上抄着篮子说话,一个眼尖的瞧见书丹,哎哟一声,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今儿是怎么了,二妮儿回来了?”
书丹赧笑喊人,“秀婶儿。”
另两个与书丹家隔得远,不亲近,而且几人都赤着脚,也不好似秀婆娘一样,满脚泥地凑上去。
秀婆娘拉着书丹,将她翻看了几圈儿,笑道,“惯是京都里的水养人,看这气派这水灵的。今儿回来了就多住几日,走,上婶儿家去,你大哥前几日上集,割了几两肉”
田垄上两人笑起来,黝黑那个嘴直,“秀婆娘你可别搁这儿逗了,人是有正经大哥,你儿算个什么狗屁大哥!”
秀婆娘不像往日与她们闲逗嘴,倒眼叉腰生了气,“你又是哪块粪坑上的坷垃,要你多嘴了?”
那两人也是利嘴,哪能让她盖头一顿骂,你一言我一语就搭开了腔。
“我哪旮旯的坷垃?你算哪门子的坷垃?往日你跟二妮儿一家住个对门,没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