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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礼?”耳边再次想起呼唤声的时候,恍惚之间仿佛可以听到了回音一般,连带着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蓝礼还是保持了一贯礼仪,缓缓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德里克…谢泊德。
蓝礼试图迈开脚步,却瞬间产生了些许迟疑,脚步几乎无法迈开,但那种停滞感转瞬即逝,随后就持续前行,礼貌地朝着德里克点头示意了一下,在德里克准备开口之前,蓝礼以眼神制止了对方,主动介绍到,“这是保罗的家人们;这是保罗的主刀医生德里克…谢泊德。”
凯莱布、科迪等人纷纷都站立了起来,熙熙攘攘地全部聚集了过来。
德里克稍稍退后了半步,不由有些迟疑,按照规定,他自然是需要向直系亲属汇报情况;但从事故发生到现在,所有事情都是蓝礼在安排。德里克下意识地看了蓝礼一眼,留意到蓝礼的视线朝着保罗的父母投射了过去,他顿时就心领神会,面向了保罗父母,开口解释所有情况。
“我们完成了保罗的腹部手术和脑部手术。腹部出现了三个出血点,贝利医生第一时间就完成了修复手术,控制住了情况;同时,脑部出现了两个出血点,在手术过程中,意外还出现了两条微细血管破裂的状况,这迫使我不得不先处理紧急情况,完成修复手术之后,再重新回到最初的修复出血点计划,这才耽误了大量时间,一直到刚刚才完成所有工作,刚刚完成了缝合工作。”
德里克尽可能简明扼要地将整个手术流程全部呈现出来,希望家属能够了解情况,而不至于一无所知;但错综复杂的专业名词和轻描淡写的连续转折,却让人听得一头雾水、心惊肉跳,一番话说完之后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科迪是一个急性子,迫切地询问到,“然后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保罗现在怎么样了?”
时间似乎突然就静止了下来,迫切地希望知道结果,却又恐惧现在就揭晓结果,那种自相矛盾的心情让心脏就这样停止了跳动。
紧接着时间就恢复了原样,德里克带着微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保罗已经没事了!我们的所有手术都非常成功,目前没有发现其他情况,接下来,保罗将回到病房,接受术后观察,然后等待他清醒过来就可以了。”
“你是说,保罗……保罗会活下来?”凯莱布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都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德里克再次点点头表示了肯定,“是的,保罗会活下来。”
“我们现在可以去探望他吗?”谢丽尔迫切地询问到。
德里克也敬业地解释到,“现在,保罗依旧处于麻醉状态。接下来一周时间还是必须在密切监控之下,脑部手术还是需要更多恢复时间,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为了保证所有情况都在我们的掌控中,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保罗休息。
但,你们可以探望保罗,只是,接下来七十二小时,每天只允许探望一次,每次只允许一位家属进入重病患者休息室。之后的情况,我们再根据保罗的具体状态做出调整……”
保罗,活下来了。
1629 心力交瘁()
德里克的解释还在继续着,但后续的话语却已经渐渐演变成为回音,最后就彻底消失了,一直到德里克转身离开,而科迪和凯莱布等人正在互相拥抱着、庆祝着,那一张张喜极而泣的脸孔纷纷拥抱着蓝礼,用尽浑身动作来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和幸福。
蓝礼依旧礼貌而得体地表示了回应,却始终懵懵懂懂得没有真实感。
保罗,活下来了?
“蓝礼?”耳边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蓝礼的思绪,漂浮在外的灵魂从十万八千里之外重新回到了大脑里,他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梅朵。
保罗的家人们正在庆祝着,但梅朵却没有加入其中,而是瞪圆了眼睛,目光纯净而执拗地注视着蓝礼,“爸爸,没事……了吗?”她需要一个答案,不是医生的,而是蓝礼的,似乎只有蓝礼亲口承认了,她才愿意相信。
注视着梅朵那双酷似保罗的眼睛,蓝礼脑海深处的混沌和迷茫悄然消失,他轻轻点点头,努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似乎察觉到梅朵的不确定,蓝礼又再次说道,“是的,保罗没事了。”
梅朵双手捂住了脸庞,就这样“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失声痛哭。所有的委屈和恐惧、所有的担心和不安,此时此刻全部都释放了出来,她就这样站在原地,把所有情绪都释放出来。
那哭声哭得令人心疼。
蓝礼用双手将梅朵揽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梅朵的后背,低声说道,“保罗没事了。”
似乎正在说服梅朵,也似乎正在说服自己。
梅朵依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哭得昏天暗地,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之后却终于重新找了回来一般。那种撕心裂肺的起死回生,哭得无比委屈,她就将自己的脸颊闷闷地埋在蓝礼的胸膛之中,肆意地释放着悲伤和痛苦。
哭声落在蓝礼耳朵里,眼眶也不由微微泛红起来。
保罗,活下来了。
保罗,活下来了!
上帝,哦,上帝!
“保罗,没事了。”蓝礼轻声地不断重复着,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干涩起来,但他却知道自己不能够倒下,梅朵还需要他。于是,他哽咽着声音,用力地挺直腰杆,把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强制性地收拢起来,用自己的肩膀支撑起整个夜幕的重量,滚烫滚烫的额头让大脑一片混沌,但他却始终铭记着:他还不能倒下。
梅朵哭得肝肠寸断,几乎整个人都脱力了,最后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在蓝礼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蓝礼站在原地,浑身肌肉僵硬,甚至有些麻木,几乎无法移动,还是在梅丽尔、凯莱布的帮助之下,抱着梅朵到旁边地休息沙发去;而蓝礼却依旧站在原地因为肌肉有些发麻,短时间之内无法移动,他朝着科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需要缓一缓。
此时,脑海里的意识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所有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翻涌着,一直到德里克确认了保罗的生还为止,恐惧的战栗感开始一波一波侵袭而至,蓝礼只是觉得一阵后怕,膝盖有些发软,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腰部肌肉的钻心疼痛突然就解除了封印,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根本没有留下反应空间,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站立姿态,却发现寻找不到一丝一毫力量。
就在蓝礼几乎要站不稳的时候,身边传来了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支撑住了他的身体,十指交扣的手掌传来淡淡的暖意,让微微颤抖的肌肉缓缓平复了下来,转过头,他就看到了鲁妮那娇小而坚毅的身躯,坚定不移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鲁妮嘴角的笑容轻轻上扬起来,轻声说道,“保罗活下来了。”她的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带着些许鼻音,但笑容却无比坚定而明亮,似乎正在给予蓝礼更多信心和力量。
蓝礼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却发现声音就这样哽在了喉咙里,只能狼狈地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鼻头微微发酸,刚刚喝下去的咖啡全部都泛成了苦涩,从舌尖一路蔓延到了胃部,所有的酸楚和痛苦都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保罗活下来了。
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蓝礼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那挺拔如松的身姿也缓缓地松懈了下来,转过身,蓝礼张开了双臂,将鲁妮拥入怀抱中,身体重量微微倾轧下去,然后在鲁妮耳边轻声说道,“我就要站不住了,扶我坐下,好吗?”
鲁妮只觉得眼睛涌上了一股温热,却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情绪,快速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支撑住了蓝礼的身体,强作镇定地来到了旁边,扶着蓝礼安坐下来。
蓝礼强撑着最后一点点力量,没有让自己彻底失控,缓缓落座之后,那股尖锐而汹涌的疼痛就如同倾盆暴雨般撞击过来,他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是腰部、大腿还是其他哪里,只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就这样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无处可逃。
此时蓝礼就如同一个滚烫的火炉,鲁妮只是一阵心慌,但她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转头看向了安迪和罗伊所在的方向,“安迪,蓝礼好像发烧了,可以寻找一个轮椅过来,我们带他到急诊室去。”
安迪和罗伊快速交换了一个视线,连忙上前。
恍惚之间,蓝礼可以感受到身边的混乱,他试图开口,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有些疲倦有些困乏而已,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就可以恢复了;但所有话语都在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含糊地嘟囔着根本听不清楚的语句,然后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
嗡嗡嗡。
呜呜呜。
耳膜之上持续响动着杂乱的噪音,如同山谷回音般,遥远而空旷地在整个空间之中胡乱地涌动澎湃着,就好像成千上万只苍蝇同时蜂拥过来一般,让人试图逃离,却发现苍蝇无处不在,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眼皮仿佛千斤重,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后脑勺传来了隐隐的疼痛,脊梁柱的那一根神经似乎正在一下一下地牵扯着,让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隐隐约约地传来一股躁动,绵软无力的四肢都感受不到太多力量。
终于,眼睛终于睁开,明晃晃的白色光芒穿过眼睛缝隙投射过来,有些刺眼,但那股微微的刺痛却让脑袋稍稍清醒了些许,反而是顺利地睁开了眼睛,然后视线就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入眼,蓝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旁边的鲁妮,一头褐栗色的过耳短发零散地垂坠下来,那倔强而清冷的脸部线条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坚毅的气质来,如同空旷幽谷之中破土而出的兰花,看似娇嫩却蕴含野性。
蓝礼抬起了右手,用指尖轻轻地描绘着鲁妮的眉眼轮廓,嘴角不由就轻轻勾勒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眼神就这样变得温柔起来,却不想,这样小小的动作还是惊醒了鲁妮,她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警惕的四周打量着,最后才对上了蓝礼的视线。
鲁妮揉了揉眼睛,声音充满了惊喜,“你醒了?”
“嗯。”蓝礼轻声回应到,随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因为发烧而严重缺水,抬起眼睛在周围寻找了一番。
鲁妮立刻反应了过来,将病床旁边的水壶拿了过来,放在了蓝礼的嘴边,这让蓝礼不由哑然失笑起来,只是嘴角依旧略显沉重,没有能够完全上扬起来,“我只是小小感冒而已,没有严重到自己不能做这些事。”
“哈。哈。”鲁妮干笑了两声,直接就忽略了蓝礼的抗议,双手将水壶递了过去,然后将吸管放在了蓝礼的嘴里,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蓝礼吞咽了几口水之后,这才将水壶拿开,低声询问到,“还需要吗?”
蓝礼摇摇头,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保罗呢?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鲁妮无可奈何地将水壶重新放在了床头柜之上,“你为什么不先担心一下自己呢?如果你的状况不好,你又怎么能够照顾保罗呢?”眼看着蓝礼试图辩解,鲁妮却是瞪圆了眼睛,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坚决。
蓝礼没有抗议。
鲁妮接着说道,“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受伤了?就连内森都没有察觉到?”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没有机会。更何况,蓝礼也不认为那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吊了几个小时威亚而已。“怎么,医生说问题很严重吗?”
鲁妮不由语塞,蓝礼总是能够抓住关键的确,医生说问题并不严重,主要还是淤青,只需要通过按摩让肌肉放松下来,泡一个热水澡,这就没有问题了;目前的情况,只是肌肉用力过度之后造成了僵硬,再加上蓝礼又坚持站立了数个小时,肌肉就硬邦邦得如同石头一般了,好好休养过后就可以恢复。
至于昏迷,低烧还是主要原因。从体力到精力都出现了严重透支,整个下午加上整个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紧绷的神经猛然松懈过后,也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吊个点滴、睡个好觉,只要退烧了就没有问题了。
鲁妮的沉默落在蓝礼眼中,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蓝礼却也没有穷追不舍,紧接着再补充了一句,“保罗怎么样了?”
鲁妮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但还是拗不过蓝礼,“保罗依旧在昏迷中。瑞恩刚刚过来,才探望了保罗,又过来探望了你。医生说,保罗的手术十分成功,但脑部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