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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轻轻抚慰着腕龙的伤势,似乎用自己掌心的温暖来缓和那些伤口的疼痛,低垂的眼帘捕捉不到眼底的情绪,但眉宇之间的隐隐挣扎却让人不由开始揪心起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灾难?又面临了什么苦痛?在伤痛与生死面前,他那近乎麻木的隐忍却泄露了内心深处的柔软,只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灵魂才能够读懂那份沉重到了极致之后的轻盈,就连一口呼吸都担心成为伤害。
梅兰妮的胸口就这样微微发闷起来,不太明显也不太痛苦,却总是想要吐出那口浊气,然后淡淡的悲伤就在指尖萦绕起来,那份真诚而沉重的情感打破了现场的荒谬,轻轻地落在了梅兰妮地肩头。
作为一个门外汉,站在剧组之外,游离在表演之外,梅兰妮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却能够捕捉到那最真挚也最诚恳的情感,穿过了镜头、打破了桎梏、无视了剧组,就这样传递到她的胸口之上,然后在舌尖泛起了微微的苦涩:
这不是电影的力量,而是表演的力量。
只有真正近距离旁观之后,才能够理解那种力量的纯粹和强大,也才能够理解那种力量的致命吸引力。
欧文轻轻抚/摸着腕龙的长颈,微微侧过头注视着腕龙的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沉默地用动作和体温让腕龙感受到一丝温暖,但腕龙的痛苦却没有保留地传递了出来,这让欧文的上半身微微靠近了些许,轻声说道,“就要结束了。没关系,就要结束了。”
那低语呢喃几乎就要听不见,却能够捕捉到遍体鳞伤的脆弱。
就要结束了。
这不是一个安慰,而是一个解脱,那是因为欧文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伤痛的折磨远远比死亡要更加可怕,弥留之际的痛苦足以让灵魂都开始撕裂,任何一个生物都是如此,所以在最后时刻的最好安慰,不是“没有关系”,不是“一切会好起来”,而是“就要结束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的背后,却透露出了太多太多的沉重。
克莱尔也从副驾驶座走了下来,充满了困惑和疑虑地迈开了脚步,她的视线率先落在了腕龙身上,而后就落在了欧文身上——她可以感受到欧文那种压抑在表面之下的情绪,并不汹涌,只是沉重,如此场景真的真的太过熟悉,但她却始终不曾真正的感同身受,然后视线就再次来到了奄奄一息的腕龙身上。
她可以感受到欧文和腕龙之间的那种联系,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只能一步一步地小心靠近,唯恐自己的鲁莽打破了这里的平衡,然后她就看到了欧文眼神里的温柔,轻轻抚/摸着腕龙的脑袋和颈部,那温柔的手部动作就好像正在呵护初生的婴儿,眼底深处的圣洁光芒无比专注,正在专心致志地护送腕龙最后一程。
克莱尔似乎有些明白了。
1891 感同身受()
克莱尔和欧文,欧文和克莱尔。他们之间的往事,旁人无从得知,只能从只言片语之中捕捉到那些随风消逝的曾经。
此时,克莱尔落在欧文和腕龙之间的视线变得柔和起来——她的冰冷和高傲逐渐褪去,显露出了眼神深处的一丝脆弱和挣扎,似乎一直到现在才触碰到了欧文内心的伤口,唤醒了脑海里那些沉睡的记忆,这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嘘。”欧文轻声呵护着,用左手持续不断地轻轻抚/摸着腕龙的脑袋,温柔的神情里透露出些许悲伤,却被隐藏得很好,他就如同正在照顾沉睡的婴儿般,喉咙里发出轻盈的声响,让周围的嘈杂都逐渐安静了下来。
克莱尔的脚步终于靠近了,她有些迟疑,还有些恐惧——面对着一只如此庞然大物,即使明知道对方是草食动物,即使明知道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但出于人类天性的那种排斥,还是让她的脚步谨慎了起来。
最后,她在欧文和腕龙的面前站住了脚步。
欧文依旧在轻轻拍打着腕龙的脑袋,腕龙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享受到了片刻安详,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光晕,不由发出了舒适的呻/吟声,就好像找到了些许安慰一般,但这一丝安慰却让死亡之前的痛苦变得越发狰狞起来——克莱尔感受到了,那生动而细腻的情感就如同人类一般,让克莱尔感同身受。
她的视线落在了欧文那专注的神情上,不由自主地就蹲了下来,战胜了内心的恐惧,迟疑地伸出了右手,缓缓地朝着腕龙的脑袋靠近,却不敢太过冒然,担心自己的迫切可能惊吓到眼前富有智慧的生灵。
然后,克莱尔就察觉到了欧文的眼神投射了过来,那双深邃而清亮的眸子没有了平时爱开玩笑的嘻嘻哈哈,真诚的光芒掩饰了内心深处的挣扎,轻轻朝她点点头给予了肯定,而后克莱尔就注意到欧文把右手稍稍撤了开来,她也就顺着指引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欧文右手刚刚所在的位置。
克莱尔还是有些迟疑,右手微微颤抖着,但终究没有退缩,当右手缓缓落在了腕龙的脸颊之上的时候,她就可以感受到那轻轻颤抖的肌肉所透露出来的痛苦与挣扎,似乎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地缓缓流逝——
它不是账本数字而已,它也不是公园财产而已,它是一个生命,鲜活而真实的生命。它有自己的情感和思想,有自己的快乐和悲伤,还有自己的痛苦与哀伤,也许那些情绪都相对简单基础,却是不容置疑的真实。
它,不仅仅是它,而应该是他或者她。
克莱尔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这群自己负责管理的恐龙,她也终于感受到了欧文的悲天悯人到底是来源于何处,但……这一切是不是太迟了?眼前的生灵正在枯萎凋零,她是不是已经没有机会挽回了?
克莱尔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一股悲伤,就连周遭气息也不由变得柔和下来。
突然,腕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呻/吟着抬起了脑袋,苦苦挣扎着,这把克莱尔吓了一条,连忙缩回了右手,朝着欧文投去了求助的视线,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腕龙的情况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欧文没有注意到克莱尔的视线,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腕龙身上,不仅没有离开,而且还微微前倾了上半身,用胸膛的温度包裹着腕龙的脑袋,嘴里轻声说道,“没事。没事。”那隐隐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泄露了些许脆弱的恐惧,似乎他也能够真实地感受到腕龙的痛苦,似乎他再次真实地经历着死亡的折磨。
克莱尔就这样注视着欧文,似乎她从来都不曾如此认真地正面直视过欧文的眼睛。
此刻,她可以在那双眼神之中寻找到太多太多复杂而深刻的情绪,她没有办法清晰地一一分辨出来,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隐藏在外表之下的伤痕累累和鲜血淋漓,这是她所熟悉的他,却也不是她所熟悉的他。
他的伤痕他的挣扎他的痛苦,她知道却无法明白——又或者说,在她真正有机会进一步了解之前,他推开了她,而她短暂努力过后却看不到希望就选择了放弃,她退缩了,她害怕了,她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她告诉自己,那是最好的结局,对他对她都是如此。
但今天,她的心脏却不由再次开始蜷缩起来。
视线顺着欧文的眼神落在了腕龙身上,克莱尔的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不忍,但更多还是惋惜和呵护,她再次靠了上前,用自己的双手抚/摸着腕龙的脸颊和脖子,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带来一丝丝安抚,然后她就可以看到腕龙发出了舒适的低呼声。
就好像……就好像遍体鳞伤的欧文一样。
如果——只是如果,当初她可以再耐心一点再温柔一点再靠近一点,她是不是就可以抚平欧文身上的伤口?当初欧文推开了她,是不是因为害怕他的粗暴和冰冷可能伤害到她?而她的离开是不是又把欧文推向了更加黑暗的深渊?他们的错过,到底是正确的,还是一个遗憾?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腕龙,克莱尔有些出神,脑海里的所有思绪乱糟糟地汹涌而上却无法理清一个清晰的思路。
然后,腕龙就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把所有的痛苦都宣泄了出来,最后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
克莱尔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木然,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了欧文,用眼睛询问着:怎么回事?
欧文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注意到克莱尔的视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腕龙,眉宇之间的错杂情绪全部沉淀了下来,渐渐变得肃穆而庄重起来,以注目礼的方式护送着腕龙的最后一程,那些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全部都隐藏在了眼睑的阴影之下。
他就再次变成了克莱尔熟悉的那个欧文。
他把自己的所有伤痕全部都隐藏起来,那些痛苦、那些悲伤、那些沉重,全部都独自一人扛了起来,拒绝帮助也拒绝怜悯,甚至拒绝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就这样紧紧地保护着自己,把那些黑暗的回忆全部深深埋葬。刚刚短暂暴露出来的脆弱,现在又全部遮掩了起来。
克莱尔忽然就明白了。
泪水就这样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滑落下来,克莱尔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腕龙的身上,她不由猜想着,欧文以前在战场之上,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送走自己的战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和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在自己的面前消失,熟悉的陌生的,全部都没有例外,每一次死亡就在他的灵魂划下一道伤口,最后的最后就变得支离破碎起来,那伤痕累累的灵魂已经开始麻木,甚至失去了感知的能力,似乎再也无法弥补。
她能够想象,却无法体会。
就好像此刻,她哀痛着一个生命的消逝,却无法真正感受到那股羁绊,而欧文却每天都正在面对着自己息息相关的那些人们就这样消失,如同一缕青烟般,那种痛苦是多么可怕,即使只是想象一下都无法忍受。欧文推开她的靠近选择了逃离,在那背后又到底是如何的艰难呢?
克莱尔不敢抬头看向欧文,只是愣愣地注视着腕龙,因为她知道欧文现在再次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和肃穆,但恰恰是这一张面具,却让克莱尔越发悲伤起来。
她就这样静静地跪坐在地上,悼念着一个生命的消亡,回想着欧文的那些话语: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对欧文,还有对恐龙?
而欧文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哀悼和缅怀,甚至有些冷血地,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站立起来,把肩头的来复枪重新握住,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迈进,避免任何潜在的意外状况出现,但仅仅只是迈出了几步,他就再次把来复枪放下了,眺望着远方的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平原和山丘,沉默不语地停下了脚步,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说话,但微微紧绷的肩膀线条却透露出一股隐忍的悲伤和痛苦,似乎正在苦苦挣扎着,就连脚步都变得轻盈而迟缓起来,浑身上下都变得无比清冷而疏离,全然没有了平时爱开玩笑的模样。
不需要表情,也不需要言语,仅仅一个背影,这就已经泄露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克莱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再次轻轻拍了拍腕龙的脸颊,指尖的温度最后一次感受着那粗糙的皮肤纹路,而后也重新站立了起来,跟随着欧文的脚步朝前走去,然后她也不由放慢了步伐,似乎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眼前的场景,那股震撼就开始在心底深处漾起了涟漪。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陈子浩和梅兰妮都不由好奇起来,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这样踮起了脚尖,试图眺望到远端的场景——当他们却根本忘记了,此时这里距离太远了,即使站在楼梯上也依旧看不见,更不要说踮起脚尖了,但他们还是忍不住,那种从现实到虚幻的真实感,让他们身临其境地投入其中,真正地诠释了“造梦”的奥义。
1892 似曾相识()
摇臂摄像机镜头缓缓地上升起来,从地平线的位置一路攀升到了三层楼的高度,居高临下地将整个画面全部都捕捉到镜头之中,包括了欧文和克莱尔,也包括了远端景象,以一个全景的方式把所有内容都呈现在观众面前。
但……什么都没有!
梅兰妮和陈子浩在监视器屏幕之上什么都看不到,眼前的平原和山丘之上就是空荡荡的一片开阔空地,除了草地和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路过的鸟儿或者动物都没有,安静得如同一片死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欧文和克莱尔又到底在看什么?
视觉和感觉之间的鲜明落差让梅兰妮重新从虚幻回到了现实,此时才恍然大悟,一切都只是拍戏而已,随后通过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