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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公寓大门,转过身来,简注意到了勒维恩的背影。眉宇不由微蹙起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勒维恩的动作,只是落在了背影之上。
迟疑了片刻,她抬起了下巴,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因为她知道勒维恩就像是一个口香糖,怎么甩都甩不掉,她必须做出坚定的姿态才行,否则,这个家伙就会得寸进尺,每一次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例外。
“你准备去哪儿待着?”简的声音轻柔却疏离,一开口就表明了立场:只是放置行李,今晚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借宿。
“我不知道。”勒维恩的回答果然还是勒维恩的风格,但他没有注意到简语气之中的变化,因为他真的太过疲倦了,就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所以他没有精力去探索那些话语背后的深意;即使听出来了,他也不想要在意。
“只需要两个晚上。”勒维恩说到,终于确定自己的吉他箱不会被踢到或者撞到,用旅行包放在外面挡住了空间,他站直了身体,看了看吉他箱和旅行包,然后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吉他箱的摆放位置,就像一个傻子一样。
然后勒维恩胡乱地挠了挠自己凌乱的头发,轻舒了一口气,“五个街区之内,肯定可以找到一个没有被我惹毛的人。”满脸淡定和从容,吐槽和自黑似乎再正常不过了,只是阐述着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说完之后,嘴角轻轻上扬起来,扯了扯,但终究还是没有玩笑的心情,随即就平复了下来。
他有自知之明。
简垂下了眼睑,避开了勒维恩的视线,没有理会他的自怨自艾,这一套对她已经不管用了。
勒维恩站在原地,局促地交换了一下脚步,轻轻歪了歪脑袋,掩饰着自己的焦躁,声音还是保持了平稳,“你感觉如何?”
简瞥了勒维恩一眼,波澜不惊地回答到,“很好。”但随即就注意到了勒维恩那双眼睛里的犹豫和踌躇,似乎还有些紧张和忐忑,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勒维恩,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勒维恩又闯祸了?
但,这不稀奇。
简轻轻挑了挑眉尾,“怎么了?”清冷的声音依旧保持着疏离,做出了防御姿态,拒绝给予任何帮助。
勒维恩似乎也卡壳了,静静地注视着简的眼睛,他可以感受到那股疏离和清冷,甚至还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冷傲,他垂下了眼睛,生涩地抿了抿唇瓣,视线余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了简的小腹位置,放缓了声音,“所以那件事进展顺利了?”
简注意到了勒维恩的视线,瞬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甚至于还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似乎就连吐槽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一股怒火夹杂着无奈汹涌而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周六才是手术时间。”
“耶稣基督!”简的声音不由上扬了起来,难以抑制的愤怒,却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对勒维恩的愚蠢和无知感到烦躁,还是因为自己居然还相信勒维恩会记住手术时间而感到愚蠢和羞愧,“勒维恩,你他/妈/根本连记都记不得!”
但,这就是勒维恩。
简气呼呼地走到了沙发旁,抱住了自己的双膝,蜷缩地坐在沙发角落,摆出了一副防御姿态。
勒维恩的五官皱了起来,做出了一个懊恼的表情,然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自己也觉得无比荒谬,轻轻摇了摇头,满脸写满了对自己的失望,“对,伙计,对不起,我……我出去了一趟,呃,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但其实只是几天而已。”
勒维恩转过身,看向了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然后还是懊恼地垂下了眼帘,避开了简那双冰冷的视线,迟疑了片刻,在简的正对面坐了下来,愣愣地回想了一下:他到底前往了芝加哥几天?
从搭车前往芝加哥,到芝加哥停留,再到搭车回来纽约,然后前往船运公司找工作、报名,再回到姐姐家寻找自己的船员证,结果却发现姐姐把自己的所有文件材料都已经丢掉了,船员证自然也就不再了。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恍若隔世。
但事实上,仅仅只是几天而已,世界却已经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又或者,世界依旧是一模一样,时间就这样永恒地停留在了原地,失去了意义。这种感觉,着实难以形容,刹那间就精神恍惚起来。
随即他就意识到,简依旧在自己的面前。
勒维恩轻轻收了收下颌,“嗯……嗯……对不起。”不断地重复着,再重复着,以至于“对不起”这个词汇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你去哪儿了?”简眨了眨眼睛,挑剔地问到。
“……芝加哥。”勒维恩的思绪依旧没有缓过神来,疲惫而懒散地解下了围巾。
“为什么?”简可以感觉到勒维恩那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疲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稍稍放缓了下来。
勒维恩解开围巾的动作停在了原地,似乎自己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为什么?当初,他到底是为什么前往芝加哥来着?现在再回想起来,所有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脑海一片空白。
1176 曾经心动()
“勒维恩?”
简的提问没有能够得到回答,反而是勒维恩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房间之中一时间就陷入了安静之中,这让简更加愤怒起来,就连正在交谈的过程中,勒维恩都会走神,一如既往的混蛋,简烦躁地再次呼喊出了声。
勒维恩回过神来,双眼之中的茫然依旧没有消散,简摊开了双手,满脸不可思议,而后用眼神追问到。
勒维恩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轻轻收了收下颌,但随即大脑才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他们刚才正在交谈的话语,涌到了嘴边的话语就变成了“没,没事”。
下意识地抬起手挥了挥,但随即深深的疲倦就袭上心头,无奈而唏嘘地摇了摇头,就连话语的力量都几乎消失,只剩下嘴边的一声轻叹。垂下的眼帘遮挡住了那一闪而逝的苦涩,随后就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深深的疲惫。
简安静地注视着勒维恩,那股倦怠的沉重和懒散倒映在了瞳孔深处,她微微有些疑惑,还有些担忧,但终究还是全部掩饰而去,重新波澜不惊起来,她不好奇,也不探究,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帕皮明天愿意让你登台演出,赚几块钱。”
平实的话语没有波动,如同一潭死水,但不经意间又一次落在了勒维恩身上的眼神却泄露了内心的真实情绪,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轻轻地,就这样轻轻地搜寻着那双眉宇之间的神色波动。幸运的是,勒维恩垂下了眼帘,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勒维恩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耸了耸肩,但动作着实太过轻微,几乎就要看不见,但依旧无法控制脑袋传来的隐隐抽痛和阵阵疲倦,他抬起了右手,用指尖摁了摁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些疼痛,眉宇反而是轻蹙起来,头疼欲裂。
“不,他不会。”简的话语,他听到了,勒维恩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带着一丝厌倦和排斥地表示了反驳,然后话语就突然停顿住了,似乎大脑卡壳了一般,右手放了下来,做出一个摊开的手势,放在了半空中,愣了片刻,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到一个月前才在那里表演过。”
脑筋的转动着实太过迟缓,就好像生锈的齿轮一般。
“他会的。”简扬起了声音,大声地说道,“我拜托过他了。”
“哇哦。”勒维恩抬起了眼帘,迎向了简的目光,那充满了排斥和厌恶的视线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却是波澜不惊,找不到一丝情绪和波动,那种心灰意冷的疏离和漠然,微微地触动了勒维恩的心神,他有些狼狈。
“谢……谢谢。你这样做真的是太善良了。”勒维恩收回了视线,再次避开了简的眼神,然后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胡思乱想、所有的细致末梢、所有的旁枝末节,全部都斩断,他已经厌倦了,厌倦了所有的所有,厌倦了思考,厌倦了猜测,厌倦了伪装,厌倦了坚持,厌倦了试探,甚至厌倦了愤世嫉俗,他只是想要……想要好好地休息。
他的才华和梦想,他的音乐和坚持,在人们眼中一文不值,只是一个落魄混蛋的无病呻/吟而已,在酒吧之中哼哼唧唧地不断抱怨,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甚至娱乐效果也没有,他的艺术和创作,在格林威治村的灰暗之中,永远安静地停留在一个角落。
就连他的父亲,曾经挚爱着音乐的父亲,似乎也已经放弃了——
当他前往疗养院看望父亲,演奏起父亲以前最爱的民谣,父亲却已经浑然未觉、无法领会,然后,大/小/便/失禁,安详地坐在摇椅之上,似乎就连人类最基本的羞耻感都已经彻底消失。
在生存面前,那些旋律和歌词都不再具有意义,更不要说背后所隐藏的生活体验了。
那么,坚持还有意义吗?
他想起了米基。
更可笑的是,他现在似乎就连离开和放弃都做不到了。
他试图成为船员,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之上来,就好像社会之上无数的普通人一样,找一份简单的工作,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部收拢起来,至少告别在格林威治村四处借宿、四处流浪的生活。
但船员证却已经被姐姐丢弃。他不得不重新回到工会大厦补办所有的材料。
拖拽着行李,前往芝加哥,回到格林威治村,前往船员中心,前往疗养院,回到姐姐家……一路走来,他已经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需要把这些行李放下来,于是,前往工会大厦之前,他来到了吉姆和简的公寓。
思绪转了一圈,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茫然若失,苦涩难当,他依旧闭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脑海的抽痛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明显,“但……”
转折的话语在舌尖打转,然后睁开了眼睛,波澜不惊地望了过去,那股沉沉的疲惫感在眼眸深处一点一点地拖拽着,似乎正在拉扯着眉宇慢慢下坠,最后平静地说道,“我不干了。”平静地说出来之后,没有想象中的释然解脱,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痛苦,就只是……平静。
“我结束了。”勒维恩如此说道。视线平平地望向简,眼眸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我打算回到商船上去。”
“什么?就这样了?”没有任何缝隙,简似乎受到了意外的惊吓,条件反射的话语直接就冒了出来,但转念一想,却又怀疑着勒维恩只是说说而已,就好像小孩子闹脾气一般,“明天的演出可能对你有好处。”
勒维恩依旧情绪波动,只是眉宇微不可见地扬了扬,这让简有些生气,不由望天,他却不为所动,“在煤气灯酒吧里表演第四百次?就为了那一点点小费?”此前三百九十九次都没有成功,为什么第四百次有所不同呢?
那嘲讽的语气让简哑然失笑,嘴角往上扯了扯,“事实上,那一点小费还要和其他人分。”
勒维恩直接就笑出了声,“嘿。”荒谬至极,也无奈至极,低下了脑袋,停顿了一下,而后轻轻摇头,无声地低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的处境。他的梦想和艺术,只值一个小费篮子,与其他表演者共享的小费篮子,众人平分。想想自己的处境,想想米基的处境,再想想自己的坚持,所有事情都变得荒诞可笑起来,越想就越不可思议。
“那儿还有其他表演者。”简补充说道,她可以捕捉到勒维恩的疲惫和无奈,那股浓浓的嘲讽翻涌起来,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今天的勒维恩终究还是不同的,这让简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些许,“但是,’时代周刊’的人将会现身。”
“哦!’时代周刊’!”拖长的尾音洋溢着浓浓的嘲讽和讥笑,尖锐而赤果地迸发出来,狠狠地奚落了一把,那股愤世嫉俗的苦涩再次展露了锋芒,骨子里的骄傲和清高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才是熟悉的勒维恩。
简抿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勒维恩,那双透亮的眸子闪烁着打趣的光芒,浅浅的笑意如同汇入湖泊的泉水一般,掺杂了月光的皎洁和温柔。
在这双眸子的注视之下,勒维恩有些狼狈,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抱歉。”但笑容很快就如同烟雾一般消失在了嘴角,刹那的愣神之后,他摆出了认真的姿态,无意识地收了收下颌,专心致志地看向了简,真挚地说道,“抱歉,谢谢你的好意。”
然后,简就在那双眼睛之中看到了深深的倦怠,不是绝望,而是灰心。
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