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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想起来了,那回,她心绞痛,痛得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于是,让菊花回了她,没想到,竞成了“怀抱敌意”的充分证据。
罢了,真的无所谓。
“对于你的无礼,玉儿非但不恼,还担心你不开心,特意趁我在家,邀你共赏荷花,你居然……颖儿,你非要这般孤僻难处?”
声声责备,加重她的心痛,咬唇,她又想满地打滚。
她必须解释些什么,得说点话,好让少爷快点离开,她的难堪狼狈不想见人。
“颖儿承诺,不离开采月楼一步。”
很好,终是教她说出言语,捏紧拳,这疼痛,怎地掐不死?
宇渊恍然大悟,是他糊涂了,忘记告诉颖儿,方嬷嬷已和一干宫娥回去,往后她想去哪里都行。莫怪她生气无礼,为了玉儿被囚禁,谁会开心?
“承诺不必守了,玉儿知道方嬷嬷对你做的事,觉得抱歉,大婚夜里就告诉我,要将宫里人送回去。她说,这里不需处处守着宫中礼仪,也说,嫁为人妇,是她该适应夫家,而不是要求夫家配合。
瞧!她是不是很讲道理?往后,这里照常,没有紧文褥节、没有宫廷礼节,你想往哪里去,便往哪里去。”长长拉出一串,他要她放心。
她没答话,因疼痛升上一级,难当。
“信了吧?玉儿很好,你该试着和她当姊妹。”
语毕,宇渊不再多说,拉起颖儿的手往闲茶亭去,今日荷花鲜丽,是介绍两人相识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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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会成为好姊妹?不会,颖儿确定。
她是公主,而她,不过是丫头,立场不同、性情不同,她们没有成为好姊妹的条件。
颖儿望眼公主,她回给颖儿一个温婉微笑。
她是好女人,少爷没说错,有她相伴,少爷很幸运。这样,很好。
静静坐着,她倾心对抗疼痛,不笑的脸上,缺乏表情。
桃红偷眼瞄颖儿,心里有些许不满。她以为她是谁啊,公主对她善意,她还一脸不屑,不过仗着驸马爷疼爱,就不可一世啦!
带着几分刻意,走到颖儿身边添新茶,桃红用身子挡去公主和驸马爷视线,手一偏,把热水往颖儿手上浇。
急急缩回手,她没尖叫,桃红自然装作没看到,仰起下巴。想对公主不逊,搞清楚,方嬷嬷不在,还有她呢!
手背瞬间通红,颖儿咬牙忍住,不多言语,免得说到底,又是她性情孤僻、爱对峙,不挑惹风波了,她只盼聚会早些儿散去,好累。
“驸马,这是公主特地为您烘焙的莲花茶,您试试。”桃花堆满笑容,把茶水倒进宇渊和公主杯里。
“嗯,甘纯清香,我不知道莲花可以泡茶。”
“做这茶可麻烦呢!要在清晨莲花未开之际,选出末绽花苞剪下,再用炭火焙干,炭火不但要控制得极小,焙火期间更要不断翻转,免得莲花失色,香味让炭火味取代。”桃红一路说,一路瞄着颖儿。
听见没,公主和驸马是天上一对、人间一双,驸马再喜欢她,她都别想当驸马的枕边人。
“辛苦你了。”宇渊对公主说。
“可不是辛苦嘛,可公主说呀,只要驸马喜欢,再辛苦都没关系。”
公主赧颜,转移话题:“颖儿姑娘,这茶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让桃红给你送一些过去。”
“多谢公主,不必了。”她直觉反应。
颖儿的直觉反应让人尴尬,但公主不在意,她下定决心要同颖儿姑娘当朋友,凡是相公喜欢的人,她都要加倍喜欢。拉起颖儿的手,她有许多话想说。
很不巧,她拉的正是桃红烫伤的手,第二次直觉反应,颖儿将公主的手她的“直觉”全看在宇渊眼底,蹙眉。
他要怎么说、怎么待她,才能将她的固执磨去,再同她冷战数日?继续漠视她的存在?她非要这般待人才甘愿?
公主没气恼,仍张着笑脸说:“你的事,我听说了,很抱歉,母后这般待你。”
只是抱歉?她知道几百根针扎进肉里,是什么感觉?她知道无水无米、无天无日的恐惧找不到形容词可解?原来呵,她的性命只值抱歉二字。
“不必。”道歉之于她,无益。
“颖儿。”
宇渊的语调不悦,她听见了,于是垂眉闭嘴,不再多话。
“相公别气,的确是我的错,仅管天下父母心,可方嬷嬷和母后确有不是之处。”
说得好,天下父母心,偏生人家的父母高贵,而她失怙,人家的父母有心,她的父母想救她,却无能为力。
公主安抚过宇渊后,又对颖儿细说:“颖儿姑娘,你要怨,便怨我吧!往后我会用心补偿你,希望有一天,你肯放下心情,和我成为互诉心事的好朋友。”
“颖儿不敢高攀。”字句从牙缝问挤出来,她咬紧牙关。
接在腹痛之后,心也跟着痛起来,她的身子和心同自己作对,在最需要体力对付假想敌时,她竟痛得几要晕死。
“你在气头上,我可以理解,听说以前你是武功高强的侠女,飞檐走壁皆难不倒你,现在,你和我一样,成了普通女子,换成我,也要大大发火。可事已至此,你生气,只会弄坏身体,试着放下好吗?”
放下?说得好简单,轮到她来试试日夜疼痛的滋味,试试在地狱翻滚,不得脱身的感觉,试过后,再来同她谈放下。
“要是有办法能让你恢复功力,我一定尽力办到。听相公说,你熟读医书,倘若需要珍贵药草,我可以回宫求父皇相赠。颖儿姑娘……”她满目诚恳。
痛翻了,她再不想听这些无关痛痒的话。
“若公主没别的事,我可以告辞吗?”颖儿截下她的话。
这回,她是连台阶都不给下了。公主涨红脸,讷讷地,再说不出其他话。
“桃红,你送公主回房。”宇渊插话。
待桃红与公主走远,宇渊起身,双手横陶,睑色严肃,口气却淡得很:“你非要这款态度?为什么堂堂公主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为的是家和万事兴,她想与你和平相处,可你的脾气却恶劣到教人无法原谅?”
那么,就别原谅了吧!反正,她真的无所谓。不着痕迹地,她压压腹部,压不去汹涌巨痛。
“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
他对她,办法用尽,他但愿她别那么孤傲,但愿她合群,不过眼前看来,这算过度要求了。
“说话能改变什么?”她问。
大颗大颗的汗水自额间沁出,她会晕过去吗?恐怕不会,她的生命力,坚韧得教人憎厌。
“你想改变什么?”
“我想要回武功,想回到从前。”那时,他们日日练武,她为少爷准备衣食,日子辛苦,却心安踏实。
“不可能。”宇渊淡应。
当然不可能,她只是又说蠢话了。少爷有妻子,衣食自有人招呼,她喜欢辛苦日子,少爷偏是富贵命,她怎老想不可能的事?
“既然不可能,多说何用?”颖儿回嘴。
“你的意思是,要同玉儿对立到底?”
对立?她何德何能?摇头,她自承,没这等本事。
“你真是固执得可恨。为什么不想想,自己比玉儿幸运多少?从小她只能对着宫墙向往外头世界,她没有半分自由,不像你能随着我四处走动,你没了武功还有医术,你还懂制药炼毒,这都是玉儿想要,却要不到的生活。”
是吗?她这般同少爷说?
原来,伟大公主想要她的生活,想同她一样卖身葬父、想同她一样短命早夭,也想同她……面对少爷,却无法倾诉慕恋。
好啊,来交换,她很乐意。
“若你坚持不能和玉儿沟通,我只好把你送去百草堂。”
这是恐吓也是惩罚,府里下人对颖儿颇有微词,说她冷漠难相处,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少爷很喜欢公主,是吗?”忍不住地,她问。
她凝望他,眼底带着一丝希冀。
希冀什么……希冀他对自己有一点爱恋?希冀他的心里,有个小小角落写上纪颖?或希冀他说他不爱公主,赐婚纯属不得已?
她的眼光勾动他的心疼,可理智告诉他,在此刻宠她,是错误决定。
于是,他答覆:“谁不喜欢玉儿?她那么聪明、识大体,她懂得为了一家子的和乐,委屈自己,我当然会喜欢她、怜惜她。”
哦,了解,她的希冀又是篇痴人说梦。
颖儿点头,将她送到百草堂或其他地方吧,她不在乎了。
她抬眼,发现宇渊先她一步离开闲茶亭。
眼眶蓄满泪水。但她够骄傲,她的伤心不必教人看见。
轻轻地,莲步轻栘,她在相思树下,捡来几颗果夹,剥开,那一颗颗讽人的红色心……她要用研钵将它们捣烂、磨碎……
总是啊,风住尘香花已尽,物是人非事事休。偏泪湿春衫袖。
情呐、爱呀,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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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呵,月与灯依旧,偏他们在冷战吧?他挑明了,她一天不对玉宁公主示好,他便一天不出现,于是,颖儿已经很久没见到宇渊。
都说她难相处、孤僻不合群。真是此?大概吧,昨夜,她居然和公主的贴身侍女兰儿发生不愉快。她真该好生检讨自己的性情,反省她是如何变成令人无法忍受的女子。
反省呵,她和兰儿……是从哪里开始?从夜半撞见兰儿与陌生男子在后院私会开始吧!颖儿不认得那陌生男子,只觉他目光锐利,浑身散发一股迫人寒气,她追问那人是谁,两人怎在夜半相会。
兰儿不肯说,抛给她一个阴霾眼神,然后一语不发,离去。
是她踩了兰儿的隐私,还是她口气咄咄逼人?她……反省不出所以然。真糟,对不?
皱眉,胸口又犯疼,一阵阵,痛不欲生,而且痛的次数一日比一日增,她应替公主开心,她将要摆脱难缠的自己。
她死,少爷会伤心吗?
也许会,但有公主在旁安慰,很快地,他会忘记纪颖,忘记他们相处的六年光阴。
霍地,门被撞开,颖儿从沉思间惊起,进门的是宇渊。
他为她的固执妥协了?他再不逼她当合群女人?些许的欣然浮上,颖儿迎向前。
然,步伐骤停,她看见他……怒不可遏。
“拿来!”宇渊见到颖儿,便伸手向她要东西。
“拿什么?”她望望红着眼眶的兰儿,不解。
“解药。”宇渊怒目相向。
她一头雾水了。谁中毒?中什么毒?他想拿哪种解药?他不说话,当她会读心术吗?就是医病,也得让她见见患者,望闻问切啊!
“我不懂。”颖儿旋身,走至她常待的窗边。她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怎变得这么坏!宇渊气急败坏,扯过她的手臂。
他忘记她早无内力,力道大得将她拉倒在地,砰砰,颖儿连连撞翻两张椅子,撞疼了腰背,腥咸味侵入舌间。
颖儿吞下惊呼,扶着椅子缓缓起身,奸不容易站直身子,喘息。
喘过后,她抬眉,仍然足简单的三个字:“我不懂。”
“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宇渊怒气冲天,为她不愠不惊的沉着。
“真不懂。”她正视他,不畏惧。
“桃红、兰儿,你们两个来说。”
“早上,兰儿姊姊拿了瓶芙蓉雪花霜给我,说是颖儿姑娘要送给公主的礼物,擦在脸上会变得又白又美,公主不疑有他,拿着就要往脸上擦,我把瓷瓶抢过,要公主三思。”
桃红看看颖儿、再望望驸马,续言:“颖儿姑娘对公主……一向很坏,谁知她会不会害人?可公主责骂我小心眼,强说,颖儿姑娘肯送东西过来,摆明要同她和好,她怎能不把握机会?公主本想擦了芙蓉雪花霜,就带着亲绣的锦帕到探月楼,还赠颖儿姑娘。岂知,那药擦下去,公主脸上立刻浮出大大小小的红疹子,吓坏桃红了。”
她说完,兰儿抢跪在宇渊跟前哭泣,“少爷饶了兰儿吧,奴婢真不知道芙蓉雪花霜是毒药,我以为那是礼物……呜,颖儿姑娘,你害惨兰儿了呀!”
什么?她几时赠药、几时……
宇渊寒厉眸光闪过,颖儿身子僵住,瞬地明白,她百口莫辨。
“芙蓉雪花霜我见过,你说要拿来让妻妾争宠,果然派上用途?”宇渊语调冷冽,认准她是凶手。
颖儿凄凉苦笑。言重了,她非妻非妾,争什么宠?
“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人!”他咬牙切齿,气息粗嘎,一步步迫近她。
很好,心肠歹毒的奴婢更彰显公主的善良纯洁,她笑了,笑得惨烈。
兰儿奔到颖儿脚前,抱住她,哭着哀求:“颖儿姑娘,别再使性子了,您再不喜欢公主,都不能这样待人呐!公主真的很好,兰儿没骗您,兰儿跟在公主身边多年,深知公主为人,小姐,求您快把解药拿出来。”
她,万劫不复。
弯身,颖儿推开兰儿,不过轻轻推过,她竟夸张惊呼,往后仰跌。
“纪颖!在我面前,你都这样对待玉儿的贴身丫头,我没看见的地方呢?你实在太可怕!”他一把钳住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