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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陛下?这……这使不得……”随旁听候旨意的侯公公紧张得嗓子都尖了起来,“今日还未举行殿试,这就……”
“这就什么?”连鲤一脸的土匪做派,复又市井粗民般抖索了两下脚,挑眉问道:“朕定的人,侯公公有意见?”
“这……老奴不敢。”侯公公的脸如苦瓜,纠结半天才再说道,“那至少……侍读已选定一人,陛下看其他人?”
“正所谓一文一武,侯公公自行安排剩下的人打一架便是。朕向来是个行事公正的好皇帝。“
听闻此言,司寇准与众位子弟不约而同地在心底默默吐槽了几句。
连鲤无所谓地耸耸肩,三言两语结束了这事儿,便憋不住笑意撒丫子欢快下了台阶,一把拉住司寇准的袖子,满心欢喜。
“小准儿,从今你是朕的了,你跟朕走吧!”
司寇准站起身来,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比连鲤高了一个头多,低头,认真看那时年幼的她满脸灿若桃花的笑意,眼若琉星。
他亦微微一笑。
“遵旨。”
第二日,向来蹦蹦跳跳的魏国皇帝连鲤顶着双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看便是又一夜未曾睡好。
初见司寇准,她便欢喜得一夜未睡,总在想着那人怎么连手指甲都那么好看,裹着被子滚来滚去难以入眠,最后连在一旁熬夜服侍着的小宫女也都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她依旧睁着眼难以成眠。
到了一大清早,宫女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连鲤哄骗起床,一路火急火燎地赶着去慈济宫向太后请了安,直到用过了午膳之后才得了闲。
连鲤大半天都困乏得很,半睡半醒间由宫人们半扶着赶往各处,直到得了空休息了,她才垂头丧气闭着眼摸着路,一坐在宫女早已备好的矮小软榻上,马上软绵绵地趴在靠垫上。
感觉到旁边候着的宫女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她撒娇一般扭了扭身体,皱起眉头,可怜兮兮地嘟囔说着:“头好疼。元香,困。练了一晚上的功呢。”
“陛下!奴婢不是元香,奴婢是岫玉啊。”
小宫女岫玉愁苦着张脸,一脸无措地看着庭间候了半天的两名少年。她是自元香走后不久才上任的,与小皇帝之间半新不旧的。因皇帝十分不喜如石兰一般年纪的大宫女们,岫玉虽然入宫年纪小,但是在宫里待着的年份却够长,胜在手脚利落。于是她便入了皇帝的宫中服侍,好在平日洗簌一类事务皆有太后宫中的宫女们帮衬着,她所需要的只是陪着小皇帝每日上下学,见见太后而已。
此时岫玉就觉得陛下估计又是做什么胡梦了,看了看庭间的二人,有些为难地再次轻轻附耳提醒道:“司寇公子来了。”
丝扣公子是什么籽?
连鲤迷迷糊糊地回转着并不灵光的脑袋,忽然间好似一道闪电劈过,猛地直起身,两眼发愣看着眼前的人。
“小准儿!”
她情不自禁一笑,瘦巴巴的露出小巧尖尖的虎牙,脸颊还隐隐有着睡醒不久依旧残留的红印,特别是那张带着黑眼圈的黄瘦的小脸更加惨不忍睹。
眼见皇帝醒了,虽然一脸的傻相,司寇准下意识便无视了过去,照旧无甚特殊表情,不慌不忙行了礼,做足了礼数。
“快起快起。”
连鲤的心情瞬间变好了,那缺少睡眠的无精打采的神色烟消云散。这一块澄蓝的冷玉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好似一片广阔无极的大海铺展眼前。毕竟连鲤是孩儿心性,要不是岫玉提点着,连鲤几乎要一下跃下坐榻奔向他去。她难受地扭了扭,有些不乐意地端正坐姿,却憋不住一脸傻笑地问:“你怎么来了?”
司寇准刚刚行礼完轻收双手,听闻此言竟愣了愣,肺腔突然涌现一阵瘙痒,他勉强憋住轻轻咳了咳,及时化解了脸上的尴尬,面上有些无奈地笑笑。
岫玉几乎要扶住额头悲叹起来,附身轻轻在连鲤耳边提醒:“陛下择选侍读之后,依照惯例第二日总要私下召见一番的。”
“啊,宣召侍读么……朕,当然记得!”连鲤急忙表明自己的超强记忆力,摆出一脸的赞赏钦佩加迷之笑容,笑眯眯地看着司寇准:“小准儿的诗文……呃,武功……呃,应该极好,人也精神,朕心甚慰啊……”
她每呃一声,酒越尴尬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昨日根本没有考察司寇准的底子,直接挥手便招入了自己身侧。
“陛下谬赞。”司寇准听着这不着边际的一连吹,眼神波澜不惊,嘴角却扬起一如往常的淡笑,不卑不亢,客客气气。
倒是庭间有谁带着尴尬与不满,也学着那日司寇准的模样故意压着声音咳了咳。连鲤狐疑回头,看着司寇准身旁的孔武少年,一脸的惊讶。
这人咋这么黑?
“你是谁?”
“臣,卫若山之子卫丰。”
那武力少年卫丰,方正的黑脸上没有尴尬,反而是眼底带着些不满,赌气一样大声报答,只是那脸色实在太黑,连鲤的注意力全然他的不满情绪上,只是愣愣看着那人一开口说话,那黑乎乎的脸蛋儿上露出白花花的牙。
1…015 黑脸卫丰 2()
“卫丰?卫……?莫非是舅舅家的……表哥?”
连鲤惊讶一叫,终于想起来这人为什么这么黑了。
她的母后还有一名兄长名作卫若山,长年宦居于北方略城,这表哥卫丰自小好像就从未与连鲤见过面,生来就跟着舅舅一直待在北方,最近才归来不久。
大概是北漠风沙太大,这表哥的脸也像是被磨砺过的黑铁一般。
“在下不敢不敢。”卫丰傻笑一声,露出白花花的牙,显得脸庞更为黝黑,透着股傻憨的气质。
“你怎的进宫了?舅舅近来可好?”
连鲤忽然有些担心久居在外的舅舅,听母后说舅舅向来脾胃不佳,北方饮食粗烈,莫不是身体抱恙了?或许应该寻个日子叫他回京养养?
“家父身体安康,陛下福泽。”卫丰一脸坦然,脸上带着荣幸的骄傲神色,定定站在连鲤的面前。
“呃,既然舅舅无事,那你站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连鲤愣了愣,一脸的迷茫。既然不是报消息来,进宫请个安?
小黑子卫丰的脸色有些怪异,看了两眼身旁的蓝衣少年,好像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司寇准并不动一丝一毫,面色严正直视前方,宛若石像。
卫丰的脸更苦了,只好扭头委屈答道:“陛下莫非忘了?前日武试我胜出,跟司寇准一文一武,也是陛下侍读。”
啊,连鲤这才想起来了,一脸的恍然大悟。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笑着连连说道:“甚好甚好,表哥威武。”
卫丰这才高兴起来,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就看见皇帝陛下问完话后,立马扭过头去,兴高采烈地问眼前的司寇准道:“小准儿,你陪朕逛逛御花园吧。”
再次被忽视的卫丰黑了一头线,终于放弃。他忽然明白在这位随性胡闹的陛下眼里大概只有司寇准了。于是冲着司寇准打了个眼色干脆不说话,叹了口气默默站在司寇准的身旁。
卫丰下意识侧目看了司寇准两眼,心下感慨这人生得也太偏白净文弱了些,怪不得那日殿上有人偷偷嘲笑。要不是自己瞪了几眼,保不准那些人在殿上说出些什么。
再看魏国小皇帝满脸笑容凑到司寇准面前一个劲地说这话,卫丰心下又叹了一口气,这皇帝弟弟喜爱美人的名声还真是不错,传到边境父亲耳朵里不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司寇准如此亲近,自己看了虽然不会觉得怎样,但那些明处暗处的人会说些什么就难说了。
皇帝诚恳地邀请无法推脱,推脱说不定要斩首,于是卫丰默默地跟在司寇准的后边跟着小皇帝兴高采烈地逛起了御花园。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天锦八年夏,继司寇家名不经传的幼子有幸入宫侍读之后,司寇相府又传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正房薛夫人于某日凌晨红着眼静悄悄回了阳关娘家,听说是与相爷大清早的吵了一架;随后又有人听闻大公子司寇冶被送往东海高人处求医,纷纷感叹起相府长公子自幼体弱,传言中一岁识千字,两岁诵百诗的司寇冶,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宫中侍读大选。
至于这求的是什么医,也就没人了。因为前些日子刚满十一岁的秦国大皇子居然入了神殿还拜入南门七圣的门下,这一消息也就让诸多的魏国人民不由得精神一震,好生感慨之后,便也识趣地没了下文。
毕竟秦魏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也没有长别人家的志气灭自家皇帝威风的道理,尤其是自家的小皇帝似乎游手好闲无用得出了名,于是即便是市井俗人也晓得不去比较二人。
比起不见踪影的国家高级人物,人们还是习惯于八卦一下日常出入宫中来回府邸的各位大人们。比如禁卫统领是个妻管严,比如施昊大人视孙女如己命,又比如近些年荣升为大魏最年轻宰相的司寇向明府内朝中又是怎样的清廉和善。
人们大多是望着那从宫门内行出的简单大气的官轿,感慨下司寇宰相曾经贫苦的过去,还有初任文官便获得南方薛氏嫡女的厚爱,喜结连理,之后又青云直上,如此年轻便任宰相的隆恩浩荡。当一众魏国百姓茶余饭后拿此事来闲谈嬉笑瞎扯淡的时候,又有那腆着脸的人冒充八辈子打不着竿子的关系,胡诌些大房与那小妾之间的明争暗斗来夺人眼球,于是司寇向明的形象在魏国百姓的心中,自然是比那扶不起的小皇帝来得亲切鲜活许多。
某一日,午后日头高悬,热风起,扑面烘得人心一阵燥热。
在书房内收到各个渠道的消息后,魏国小皇帝神情依旧一副无谓的样子耸了耸肩示意无关宫人们下去。待太后宫中的石兰接了阅览好的奏折离开之后她便又低头看起手头的手卷来,看到入迷之处,往旁一张嘴,那早已剥好了果肉等着的小宫女岫玉便递上一片鲜嫩的果片。偏旁位置上坐着的少年司寇准也手捧一卷书来看,神情安静至极,只是时不时皱了一下眉头。
“不通,不通。”连鲤苦着脸将手上的书丢到一旁,索性往后一躺,拿着手臂遮住了眼睛。
巧的是此时的司寇准也无声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书轻轻搁在了膝上,神情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
“小准儿,你看的什么?”
二人本有半人的距离,连鲤向来厌烦繁多礼仪,一磨二泡日子久了,两人也就坐于一张长榻两端各自研读书籍。
此时连鲤毫无仪态地一躺下,一张小脸便靠近到了司寇准的手肘下,随意一抬头便发现他手中持着一卷装帧简单大气的书卷,书面是淡黄色,透着股温暖的神圣,不由得有些惊奇起来。
要知道,魏国市面上大多流通的书籍封面是为红色为主,一来耐脏耐磨,二来显眼喜庆。如魏国国民喜红,东向冈州有一望族的大宅便是一大片阁楼林立的红墙黑瓦,徐老夫子的更是齐刷刷的一片红煞是好看,像自己手头与师父联系的奇书墨黑色的封面,在一片喜庆的大红之中就算是有些奇特。
1…016 拙叠纸鹤 1()
司寇准闻言,这时才发现,二人手上的书一淡黄一墨黑,那题字的字迹竟然看着觉得有些相像,煞是有趣,只是淡淡一笑解释说道:“先生交代的神殿经文而已。”
连鲤细细看了封面所书写的字几眼,龙飞凤舞的草书,她皱眉艰难地认出了“光明”二字,仰着小脸不由取笑说道:“这牛哄哄的名字,世间也就神殿的厚脸皮能洋洋得意地写出来。”
听多了自家皇帝陛下取笑神殿的言语,司寇准也做足了侍读的本分,颔首微笑表示同意,转移陛下对自己手上功诀的好奇,便转移话题问道先前陛下说的不通是为何事。
连鲤摇头说道:“说起来也差不多是神殿的事情。刚刚听闻南楚举行生祀,百姓够吃许久的牲畜却被宰杀献神。也奇怪,神殿经文教义中,无非都是说神木巨灵创世,易为精髓,木为载物,以神殿为世间执行意志的代表。但是我们都没有见过当初的创世之景,身边的人也没有活得那么久,仅凭书上几句死话难道要供奉着谁也没见过的神木?”
司寇准听着一愣,有些惊讶于连鲤看着呆呆傻傻的没想到竟然注意到这么多,只好说道:“陛下妙语,但我怕徐夫子听到要生气的。”
“没事儿,他已经生气了。”
连鲤叹了一声摊了摊手,眨巴着眼睛说道:“古经记载的上古时期,修行者辈出,漫步十里可见修行者一二人。但是为什么现今魏国上下,登记在册的修行者不过百人?更不用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