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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爸爸。”
池小池与同桌玩笑间,将手探入虾条袋子里,不意外地在最角落里触到一点不寻常的硬物。
他抓出一小把虾条,分给同桌,又把其余的虾条分给前后座,最终,留给自己一个只剩寥寥几根虾条的空袋子、一个小小的磁盘、以及十几粒米。
是米,还是晶莹剔透的生米。
米上有着精致的字雕,也不知道089是在什么时候偷偷琢磨出了这么一套手艺。
池小池把米雕放在课本上,低头研究。
“以前,61被格式化以前给我的。”
“当初,61把这个东西放在零食里给我。”
“我存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物归原主了。”
“32位密码,不是你或他的名字缩写。”
“全拼全音、摩斯密码,所有现存的密码解谜方式我都试过。”
“不要白费功夫。”
“不是你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的生日。”
“不是你们生日的变形加密。任何现存的数列加密方式我也都试过。”
“不是你们父母的生日。”
“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生命里出现的档案编码、学号和幸运数字。”
“不是你的电影名称缩写。”
“不是你曾经在电影里跟别人接吻的时间点。”
“不是和我与23有关的任何数字。”
“我尽力了,换你破解。”
“看完吃掉,我消过毒。”
池小池看完后,想,089这是真的尽力了。
而且,他大概认为自己是当真快要离开主神空间了,才会冒险把这样东西托付给他。
089甚至生怕主神观测到,以至于不敢把它以数据化的方式传输入自己体内。
直到把这样东西握在掌心时,池小池才有了沉甸甸的现实感。
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足够清醒,但从没像这样,被泼了一头冷水,浑身只剩刻骨的冰凉。
他居然真的沉浸进了这个世界。
四周都是小仓鼠的喀嚓喀嚓声。
池小池没有熟悉的朋友,没有任何初中和高中的同学聚会,这么多年,身边也只有一个lucas。
他身边的这些,属于池小池,却不属于池小池。
这种感觉实在有点糟糕,让他想到遥远的过去,那个叫他等到凌晨三点的骗子。
那段时间,池小池过得不很如意。
他有了一个变态的私生饭。
刚开始只是收到几百朵玫瑰花,有塞满爱意、布满唇痕的信件寄到公司。
后来,一辆十几万的车停在了池小池的家门口,里面的车载电视播放着池小池的电影,前座后座上扔满了用过的安全套。
池小池报了警,警察却迟迟没能抓到人。
对方是个很有经验的人,懂得遮挡自己的特征和行踪,而他停在池小池家门口的这辆车,也是赃车。
事件的严重性渐渐升级了。
某天,池小池在自己的外卖里吃出了一张用卫生纸包得方方正正的小东西。
一翻开,里面放着一把沾着不知名血迹的薄刀片。
卫生纸内用血写着四个暗红的大字:“你看看我。”
lucas吓得破口大骂,拉着池小池去做身体检查,把刀片送去化验,生怕对方有什么传染病。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人血,好在经过化验,初步排除了对方有传染病的可能,但在目前的dna库里,也找不到对应的血型。
化验结果出来的那天,私生饭用小号给池小池的微博发了私信。
“我的血好吃吗。”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做血豆腐,送给你吃。”
结果,发完这两条信息的第二天,警方通知,那个私生饭落网了,而且被揍了顿狠的,正在icu里抢救。
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自从那个私生饭出现,lucas每天陪着池小池一起睡,陪他担惊受怕这么多天,接到这个消息,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连连说要用他家老头子的关系告死那个王八蛋,让他进去捡半辈子肥皂,还张罗着给池小池买十个柚子,剥皮洗澡。
结果,lucas刚刚离开池小池家,一条微博私信就发了过来:“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来了。”
那私信停了约半个小时,好像在犹豫什么。
池小池眼看着他输入了又删除,删除了又输入,觉得这人有点好笑。
终于,他半个小时的成果发送了过来:“你不要怕。”
池小池觉得这人古古怪怪的,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在这之后,他每天都会跟池小池说点什么。
和粉丝们大段大段的小论文不同,他只会不停地“正在输入中”,让池小池觉得这人恐怕是生平第一次做脑残粉,又青涩又好笑。
后来,池小池实在忍不住了,在某天临睡前问他:“你到底要输入什么?”
那边很快回复:“想说晚安。”
池小池:“啊,那说过了,晚安。”
对面大概是怕吵到他,就不再输入了,反倒搞得池小池有点欲罢不能,一下下地看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池小池总有些在意他。
他甚至专门给对方起了一个昵称,叫“正在输入中”。
那段时间,他刚杀青了一部电影,为了他的安全考虑,lucas为他安排的通告也不算密集,他难得有了点空闲,干脆用来陪感兴趣的网友聊天了。
对方好像也很忙,但是只要池小池回他一句,他都会秒回。
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发展得很深,只是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对方是个很讲分寸的人,言辞温和,能看出待池小池很谨慎,不像是急吼吼求表白的粉丝,也不像是什么不正经的浪荡子,倒像是来和偶像交朋友的。
池小池并不讨厌他。
于是他们的萍水之交,就这么延续了两个月。
直到那一天,对方发来了一枚蓝宝石戒指,说打算送给心爱的人。
那枚戒指论设计、成色都是一等一的,除了贵得令人发指、换池小池来买都得忍不住肉痛一下之外,没什么坏处。
说实话,这戒指池小池真挺喜欢的。
他说:“很贵。”
对方说:“还算买得起。喜欢?”
池小池:“问我喜不喜欢做什么?”
对方说:“喜欢我买来送你。”
经历过私生饭的事情,池小池对这类事敏感了不止一倍,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后,他果断中止了和他的谈话。
对方也很快认识到了自己越了界,急急发来道歉:“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我今天看到这枚戒指,很喜欢,就想发来给你看。”
“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看着他的话,池小池有种说不出的心烦意乱,拿起手机,打算拉黑对方。
他没有发展出任何一段亲密关系的能力,他不应该耽误任何人,也不该给任何人这种错觉。
这两个月,他真是昏了头了。
对方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急急编辑一条消息,发送了过来。
池小池眼角余光一扫到那四个字,整个人就懵住了。
“我是娄影。”
池小池当场炸了膛。
他瞬间打下了一大段骂人的话,刚要发出去,那边就发来了下一条短讯:“小时候,我跟你说,我的母亲离开时,肚子里有了我的弟弟或妹妹。你为了安慰我,管学校借了舞蹈队女孩子的衣服穿。”
池小池傻了。
他所有的精明随着脑子在那一刻凭空蒸发,呆呆地打字:“你怎么知道?”
那边温和道:“我是娄影。”
池小池说:“我不信。”
这一句话,在那个晚上,被他反反复复说了无数遍。
那边的人好脾气地一件件说着只有他和娄哥才知道的事情。
到了最后,池小池掉着眼泪,说:“我不信。”
对方犹豫一阵,方才下定了决心,绅士地发出了邀请:“这周日晚上七点半有时间吗。电视塔上的西餐厅,我等你来。”
从周二到周日,池小池用了很长的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对方不肯说他这些年做什么去了,说这是不能透露的工作机密,但他说,这些年来,他经常会回来看看小池,他知道他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他有多么辛苦。
这些简简单单的话,甜得池小池抱着手机满床打滚。
随着见面的日子渐近,池小池从将信将疑,逐渐变得像小孩子春游前一样欢喜。
他提前三天订了桌,推了所有通告,在周日一大早就叫来了lucas,叫他为自己参谋一下,今天该穿什么衣服赴约。
lucas不知道池小池为什么这么开心,但他非常喜欢看到池小池这个样子:“我家宝贝怎么样都好看。”
池小池却不满意,换了改大的校服,换了卫衣,换了白衬衫,最后选择了一套修身的小西装,想让娄哥看到长大后的他有多么好。
在周日晚上六点,他就抵达了餐厅,到了订好的餐位。
他的西服与桌布和餐具的颜色,绝配。
桌上摆的是池小池早就预定的牛角花点缀桔梗花,新鲜得还有水露滴落,完美。
但这些还不够让池小池满意。
他反复检查自己小领结的位置,检查桌上的红酒是不是醒好了,检查杯碗有没有摆正。
他起先点了摆成玫瑰花状的餐巾,但在七点十五的时候还是叫来了服务生,把玫瑰换成了帆船。
眼看分针一点点滑向七点半,池小池双手攥紧,学生一样把拳头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虔诚地等待着他的希望降临。
第250章 完美新世界(十四)()
那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漫长到池小池后来回忆起时,都觉得不可思议。
七点半过后;他就频频望向门口;却只一次次等来问他上不上菜的服务生。
池小池没吃中午饭;现在实在有点饿了;想点份沙拉;但觉得人没到就提前吃;显得没诚心,就婉拒了服务生;说再等等。
包间里是古典的欧洲风装修,墙上挂着王尔德的诗;用花体写的。
在把那首诗背得滚瓜烂熟后,闲极无聊的池小池又转头对落地窗里的自己鼓着腮帮子做鬼脸。
桔梗的花露干了;他就蘸了柠檬水往花瓣上洒。
八点钟的时候,他向那个名字是一串随机乱符的人发了一条私信。
“我已经到了。”池小池努力让自己显得乐观点儿,“我猜你已经到楼下了。”
他喝了一杯红酒,数遍了窗外的一百三十二盏大小不一的霓虹灯;才低头看手机。
没有回复。
池小池查询了路况;发现周边没有交通堵塞。
他翻上去看记录;确认他们约的是的确是今天晚上的七点半。
池小池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如果现在是在游戏里,他是不是需要制造一个触发点,才能走出新的情节线呢。
是不是因为他的领结挂得不够好,是不是因为现在皮鞋上有一点灰?
或许正好领结、擦去灰尘,再一抬头;他就进门来了呢。
可是他直起腰来时,门仍是虚掩着的。
外面有杯盘的碰撞声和细微的人语,还有隐隐的生日快乐歌传来。
一切都与他无关。
池小池拿起手机,编辑私信:“你还要多久才来?”
食指停留在发送键上良久,他把手指移回键盘,把这句话删掉。
他输入了四个字:“你是不是”骗我。
不等输入下文,池小池便立刻把前面的四个字统统删掉,装作无事发生,他也从没有冒出个这个念头。
最后发出去的话是:“我等到你来。”
池小池一直等,等到一百三十二盏霓虹灯一盏盏熄灭。
半夜三点,他仿佛坐在了这个城市绝无仅有的带光的房子里,外面是潮水似的黑暗。
喝完了三瓶红酒后,服务生推门而入。
看到不是娄影假扮的,池小池便侧靠在软垫上,用微醺含光的眼睛看他。
服务生礼貌道:“先生,我们要打烊了。您”
池小池轻声说:“你们走吧,给我留个灯。”
他声音太小,服务生没能听清:“先生,您说什么?”
“没什么。”池小池垂下眼睛,看向落地窗里的倒影,轻笑一声,“买单。”
服务生去打单了。
池小池抬手揉一揉眼睛,拿起手机。
与他最近的一条私信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前面的十几条,都是他一个人的自问自答,蠢得可笑。
即使如此,池小池仍是小心地征询对方的意见:“明天我还可以来吗。”
这次,他很快收到了对方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