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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池悻悻然不说话,嫁,还是不嫁,她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毫无地位男子三妻四妾的时代里,出嫁?素池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素渊还在沐浴,宫中的陛下已经醒了,这件事情总算落下帷幕。陛下没有刻意再恢复靖国公的爵位,但是一应赏赐惯例无不是国公的位分。
而豫王,则被陛下以御前失仪为名,逐出金陵封地就藩。
至于禁卫军舒尧知法犯法,勾结大臣,私调禁卫军以权谋私,罚流放三千里,无召不得回京。
素池听到这些的时候,布菜的手慢了慢,对待这个甘心为了他的大位付出一切的舒尧,在重曜的内心深处又是怎样的感情呢?他会任由他被流放三千里?素池心里五味杂陈,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素池记得在锦州的时候,舒尧腰间有个葫芦和重曜腰间的葫芦很像是一对,当时她心里起了酸,却刻意装作不在意。
而重曜呢?他会不会在意?他把舒尧当什么,盟友,还是情人?那个葫芦是谁送给谁的,素池记得重曜很早就带着了,莫非这其中还有一段故事?素池强压下心头的不适,专心眼前的膳食。爹爹出狱后的第一顿膳食,是要费些心思的。
不同于靖国公府的喜气,此刻的豫王府一片肃穆,豫王回到王府,然后等来陛下的贬谪的旨意:出金陵就藩,就藩,这是将我划归到了藩王之中么?那么父皇想把大位传给谁?
清河王?不,不会的,要不然父皇不会杀他母族,落得如今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恪王?莫非是他,但他那副形骸放荡,如何担当得起储君之位?
但是不管豫王心中几千几万个不甘心,陛下的旨意已经下了,这一切都由不得他不答应。豫王接完旨,颓然地坐在长廊下,曲之辛不远不近地站着,等着他问话。
半晌,豫王也没有说话,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仔仔细细擦他的剑,好像在对待一个多年的好友,亲切又耐心。曲之辛看了很久,这个钢铁般耿直的男人只有在面对贴身佩剑的时候才会拿出身上仅有的柔情。
曲之辛正在想,突然见对面亭子里素姚娉婷小步往这里走,曲之辛正要行礼却见素姚将食指和中指伸直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曲之辛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豫王了,作为豫王的谋主,豫王的这位元妃可说是声名在外。
素姚早年嫁给豫王的时候,二者可谓是珠联璧合,美女英雄天作之合。那个时候素姚乃是以素家长女的身份出嫁的,恪王在南齐为质,豫王暂时也算是王朝的半个长子。那场盛世的婚礼直到多年后还有人记得起当时宏大的场面,而后来呢,世事如流水,素家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儿,素姚作为素家女儿的含金量大大减少。尤其在素池逐渐长大并且渐渐步入皇室眼中,这个素渊嫡亲的女儿、贵妃偏宠的侄女真正取代素姚成为下一个最可能入主崇禧殿的女子。
素姚步履轻盈,面上并不见因为丈夫被贬谪的愁苦,曲之辛看着这个大气端庄又倔强高傲的女子,脑海中又忆起清河王念念不忘屡屡牵绊的素池。
素姚脚步轻盈,但是豫王常年习武,自然能听出她的脚步。素姚轻轻行至他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忽然听到豫王的嗓音:“本王以为这一生都见不到你了。”
素姚自从豫王再娶便常常住在城外庄子上,几乎不曾回府,要不是素姚从前积威重,还不知道金陵流言怎么满天飞。素姚也不恼,“殿下日日见新人,还有时间会想起妾这个旧人?”
豫王终于转脸看她,心存关切:“养病养了这些日子,怎么脸色越发不好了?”
素姚握住他的手,常年握剑的手上有很多老茧,却莫名让人安心,“还好以后不忙了,有的是时间养病。”
“只怕是不行了,我们即刻就得启程回豫州,豫州风沙大,不比金陵水米养人。也不知你这身子吃不吃得消?”
素姚看着他言辞温柔,却微微一笑:“那殿下便心疼妾一些,殿下先行,容妾随后再到。”
豫王吃了一惊,不敢置信:“你不愿与本王一起?”
“怎会?结发夫妻,自然是黄泉共友的。只是陛下有旨,要豫王府女眷留在金陵,只怕我是暂时走不了了。”素姚摇摇头,跟他解释。
豫王没想到陛下会防备他到这个地步,方才念圣旨他听了前面便心生恍惚,哪里有心思再听下去,这会儿听到陛下竟然要将豫王府女眷留金陵惊觉皇命如此有悖人情,“那便将沈氏留着便是,你随本王回豫州。”
素姚猛地抽出握在一起的手,“殿下,这大好的江山您难道真的不要了?”
豫王苦笑:“你觉得,父皇会给我么?不会,他宁愿把它交给大哥那等小人,也不愿意给我。”他笑得有点狰狞,“因为他害怕,害怕本王,害怕宁璃臻,也害怕清河王,他老了,开始害怕起他的儿子来······哈哈哈······”
素姚担心地看着他,想法有点动摇,她真的放心这样的他一个人留在豫州么?但是随即素姚就坚定起来,他是这样有野心的男人,怎么舍得权力就这么交给他的兄弟?还是那样无能毫无胸襟的兄弟!
“陛下不给,殿下便不要么?殿下想要江山,留下的就只能是妾,而非沈氏。沈氏留在金陵不会有任何作用,而妾留在金陵,才能做殿下的眼睛,才能替殿下看着金陵皇城的一举一动,才能助殿下拿到想要的东西。”素姚语气温柔,却信念坚定。
豫王的手覆盖在她的肩头,认真地看她的脸,这么多年了,她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他忠告和宽慰。有时候她坚强的像个男人,但她具有女子一切的美,此生,何其有幸!美人在侧,江山也终要到手!
“你在金陵,处处危机,千万保重!”
“殿下,保重!伤风遇寒也要记得吃药遵医嘱,切不可久病不医。”豫王身上小伤不少,但他自信身强力壮不爱用药,素姚在身边也是日日催促着,这下倒是不放心。
素姚又是一阵嘱咐,又唤来豫王贴身的小厮一阵交代,干脆写了满满六页纸,让他照做。
素姚站在长廊上不知在想什么,身边的嬷嬷心疼她:“王妃,您真不告诉殿下么?”
“不必了,我绝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浮生半日闲()
第一百六十一章山雨欲来
豫王带着百人亲卫就潇潇洒洒出了金陵,素池闲来无事便乘着马车在路上闲逛,前段日子脑子里的弦崩的太紧。这几天放松下来竟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素岑陆陆续续被陛下安排差使,虽然还没正式任职,但是显然已经是个大忙人了。
楼相倒下,楼后幽居不出,素家地位比从前更盛。陛下的身子却每况愈下,不过贵妃请了几位不错的大夫日日研究病情,半个月来竟然好转了一些。
虽是在家闲着,但是素池今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今日破天荒地上了豫王府的门。没想到只在客厅里喝了两杯茶,就被告知素姚染疾不能见客。素池看着满屋子的下人忙来忙去,也不见大夫,不见药香,心思转了转便问那嬷嬷:“听说人在病中最思念亲人,不如我去禀了贵妃,送侧王妃去豫州夫妻团聚?”
那嬷嬷显然没想到素池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又暗下去:“这怎么行,侧王妃身子不好难以远行,多谢了郡主美意。”
素池看她神色猜到三分,于是继续试探:“还是嬷嬷考虑周到,既然不能远行,不如我让婉婉来陪陪侧王妃吧,她们一母同胞,姐妹情深,来侍疾也是应当。”
那嬷嬷听到这里有些犹豫,素池提点她:“嬷嬷若是做不了主,不妨进去问问侧王妃如何?”
这嬷嬷果然匆匆进去,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就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素池心里便已经有七分明白了,于是她把心思装在心底,又对素姚的病关怀了几句就出了门。
素池从豫王府出来,看着这里的高墙大户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个女眷,不禁心有唏嘘。素池沿着街道看了几家经营的铺子,跟着账本对了对,年关将至,什么都要打理清楚才是。好在如今就算没有谢彧帮忙,她也能得心应手不慌不忙了。
素池不知不觉就已经逛到了下午,想起许久没去戏社了,于是让马车往戏社那边跑。
素池到了戏社,才知道易牙去了谢园跟谢彧讨教些东西,素池有点好奇,于是待在雅间里点了出《桃花扇》跟着哼。秋娘听司扶说素池还未用膳,赶紧端了些热食端上来,都是些清清淡淡的糕点,不甜腻,素池心情不错,连带着越加喜欢戏社了。
易牙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身上还带着寒气,素池瞅他面上却是喜色,便问道:“什么事,这样高兴?”
易牙一边抖抖斗篷,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热茶吃:“也算不上什么喜事,就是跟谢先生请教了一番前朝的税赋,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别川读书甚有天赋,别人五遍十遍记住的东西他常常一遍两遍就记住了,这大概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吧!”
“巧了,谢先生也是这么说您的!姑娘当着谢先生的面也直呼其字么?”易牙也没什么意思,素池也常常喊他“易牙”,但是谢彧乃是正经的世家长子,对着这等礼节称呼只怕更加讲究。素池虽然贵为郡主,但是到底两人师徒有别,按惯例还是该称敬称的。
素池满不在意,“私底下我也常常唤他别川,他才不是那等庸人!况且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什么样的话都不算出格。上次你跟我提到的税赋之事因着之家爹爹的事情耽误了,等过几天我就跟他提,你这边也快年关了,这戏社不如交给别人打理。你姐姐如今在金陵么?大过年的,不如一起回家过个年?”
易牙慢慢放下茶杯,心头一热,感叹道:“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几个年头都过去了。家姐去年成婚了,虽然姐夫年纪大些,但是待她好,如今倒是没什么别的指盼了。”当年素池在悦音坊救下他们姐弟,又为他们改了奴籍,如今可以像平常百姓一样买卖经营、结婚生子,何其难得啊!别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对他就像恩赐一般,也是因为如此,他对于生活更加懂得感恩和容易满足。
素池晃晃杯子,有些欣慰,也有些失望,“成婚怎么都不说一声呢?改日备了贺礼你替我转送。”
易牙也笑,“姑娘出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至于为这点无关紧要的事情还要送个信,不过既然您要送礼便提前谢过了。”因着年纪大了,身份又不清白,素池虽然为二人脱了奴籍,但是易牙做事低调,也不愿意让素家因此被非议。素池虽然是素家的女儿,但是上面毕竟还有兄长在,他不愿意她麻烦。
“你去别川那里,别川的腿脚冬天有知觉么?”天气一日日转寒,眼看着年关将近,素池便总是想起谢彧来。
多年来,谢彧其实是她除了父兄最亲近的人。从小,素池清楚地知道:爹爹喜欢她,除了学员之亲更因为她将来能够为素家做出牺牲;素岑虽然处处让着她,但是素岑出门在外难得与她一道玩耍;宁璃臻宠着她,又若有若无夹杂着少年淡淡的情愫,这些人里面独独谢彧是不同的。
谢彧于她而言,似父兄一般关心她的身体,又好像知己良朋,他们之间谈天说地无所不聊。谢彧做老师更是称职,他渊博的学问为求学若渴的素池打开了一扇知识的大门。当素池需要外界的信息时候,谢彧更是苦心经营,无所不能。很多需要隐晦的事情、无法和父兄讲的事情,谢彧都能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实践者。
“前些日子府上的四姑娘找人给谢先生做了一套轮椅,看起来很实用,说是如果冬天疼得厉害了就不要再下地了。”易牙说到这里也觉得十分惋惜,一个好好的天纵少年郎,就因为家族的考量落得如此地步,实在是可惜了。
素池眼神一黯,“四姐说,别川的腿这辈子都难治好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是因为谢彧和素娅之间浅浅淡淡的感情,素池才毅然任由爹爹将与靳兰琦联姻的人选从素娅换成了素婧。
易牙隐隐听出了素池的后半句意思,但是事关女眷名声,易牙也不好多问,就装聋作哑不接话,素池又吩咐了一句:“这些日子,你试试能不能安排人到豫王府,豫王刚刚离开金陵,正是短人手的时候,不过侧王妃做事谨慎。”素池转念一想,“到也未必,她虽然谨慎,但是眼下只怕她没有这个时间。要是四姑娘和侧王妃见面,也要注意些,尤其是注意在什么地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