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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
却没想到谢彧听到这个问题竟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反问道:“你觉得呢?”
易牙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长信王殿下与姑娘虽然有两家父母加持,但是长信王落难姑娘虽然不悦,但是事后也不算失态。对着始作俑者,也只字不谈,如今看来最多也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
谢彧嗤笑,“你如今看是这样,天下人也觉得是这样,但是当初却绝非如此。当年二人时时相约,一同来往于佛寺讲武堂,宫廷宴会也都是出双入对,你没去过素家,自然不知道姑娘的日常用品这位太子殿下几乎将东宫搬过来。外人说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想亲上加亲素女入宫的说法,绝非空穴来风。但是呢,靖国公稍稍表示,姑娘就将东宫的礼物拒之门外,与东宫几乎断了来往。”
“那靳兰琦呢?我从前见他二人常常一起嬉闹饮酒,靳公子垱葛寨之事姑娘也是着实用心,而今看来却觉得似乎并无此意?”想当初易牙自己被困悦音坊时候,还是素池和靳兰琦一同去悦音坊饮酒,二人经常相约,言谈之间豪爽大气,而今却决裂的十分分明,令人费解。
“在对的时候,做对的事,素家之人一向如此。”谢彧的回答值得玩味。“她从小就早慧,就懂得怎么合适地在靖国公面前表现她的乖巧聪慧又不失性格,靖国公宠爱她人尽皆知,却也因此被族中姐妹孤立,被后院的女人下绊子,这些事情她都能合适地应付。而后她借机拿了主持中馈的大权,别人都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再然后就是一步步往外走,贵妃的崇禧殿她是常客,你的戏社也不是她消息的唯一来源。她是不安分的人,但是懂得分寸。在素家,她步步为营,但从未做过真正违背素家意志的事情。”
谢彧常常冷言冷语,今日说这么多已经十分难得,易牙细细咀嚼他的话,这些事情他不清楚。对于素家,易牙更多都是从素池嘴里闲闲碎碎听到几句,但是素池说话往往不深说,易牙又不好真的下决心查探。所以一直以来,易牙看着素池比旁的贵女自在些,只觉得靖国公本人十分开明,对女儿也十分宠爱,还听说素岑兄妹感情要好。至于长信王,素池很少提及,靳兰琦,素池越来越不愿意提起。
“我当年也看好过长信王,此人与其他宗室子弟不同,他身上有一种皇室子弟没有的清贵,牡丹太子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更难得的是,靖国公对他欣赏有加,姑娘也待他十分亲昵。别说是订婚,当年二人同进同出的样子就算是大婚也不突兀。而后靖国公不满太子殿下只在朝中结交文臣,认为有沽名钓誉之嫌,几次示警之后,东宫与靖国公府陷入冷战。姑娘那时候还出去见过长信王几次,而后便随着两家的关系渐渐淡下来了。”谢彧想起宁璃臻仍然是满篇褒奖,作为储君,宁璃臻虽然少了手段但是绝对是一代明君,谢彧看了易牙一眼,豁开去了接着说:“姑娘当时也对靖国公稍有不满,但是我听她口中却并非只有怜惜同情之意。”
“说来也怪,她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素家女儿,对家族忠诚,做事干净利落不留人口舌,在外人面前又是落落大方端庄秀雅,但是对于入宫却极其排斥。起初我以为她是羞赧,不愿意在人前提起婚事,后来提到这事越加抗拒。我才明白,她是真的不愿意入宫。”谢彧一句句说,易牙跟素池二人虽然结识晚一点,但是易牙会看人脸色说话,素池也喜欢听他天南地北聊,因此二人倒是关系密切。
谢彧这么说,也是想听听易牙的看法。
易牙深思道,“我觉得这倒不难理解,姑娘常对我说,此生惟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家中藏书万卷第一个不难,难的是深闺女子却想千里之外走天涯。何况先生你也是出自富贵之家,自然知道深宅妇人在后院的艰难度日,宫廷之中只怕更是如此。”素池不止一次在易牙面前表现过对于自由的渴慕之情,因为深知自己的命运于是终日惶惶,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场景。陷入后宫纷争,就算是真的如同贵妃娘娘一般的隆恩,又真的哪里是她想要的生活?
谢彧不理解易牙的说法,或者说他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可笑,侍奉帝王身侧这难道不是天下女子都想要的事情么?素池的心思常常让人难以理解,谢彧只觉得难得她还有一点小女孩的任性。
对于这个回答,谢彧用沉默表示了不认同,易牙也不再追问,又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么,清河王殿下看样子也是对大位志在必得,姑娘不是应该远离他么?”
谢彧放下茶杯,不以为意:“她与清河王殿下看似来往亲密,但是你何曾见她给过半点承诺?可有信物物证给清河王留下?不过是两者合作罢了,比起从前的那几位又有什么差别呢?一旦清河王失宠于陛下,他们之间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干净。”
易牙不怎么认同谢彧的看法,但他还是皱着眉头顺着谢彧的思路思考:“清河王看起来不像是好相与的人,姑娘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谢彧嘲讽的神情又出来,呵呵道:“你觉得这金陵城里谁是好相与的,这就是她的个人本事了。”
易牙觉得二人之间还是看法不同,于是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二人一向求同存异也不起争执,易牙告辞起身。
“你放心,金陵的事情自然有我照管,分内之事你也不必见外。”谢彧做了承诺,便算是答应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顺酒楼()
年节对于素池来说有些特殊,素岑懒得操持这些家中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素池又不喜欢族中的女性家长掌管家务事,所以一切都是素池在内操持。好在她幼年时有谢彧帮着管账,长大之后又上手极快,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换了些老管事,加之素渊全权放手,因此就算之前诸多不满,也没人敢闹到素渊面前来。再加上素池处事公正,又会做事也能刀切豆腐两面光,所以大家就很快就纷纷认清形势,不做蠢事。
素池年节除了家中一应采买的名录,还有家中这一年来人员的进进出出,包括各府上的送礼的名单,什么都要经手一次。她如今已经如鱼得水,倒是不用各项都细看,但是也是要过个手,把把关的。闲暇之余,素池甚至亲自去了庄子上亲自验看,一来是为了查账,二来也是为了见见庄子上的人。
除此之外,素池时不时和重曜会碰面,重曜出行比素池还要谨慎。大概是上次拜帖被拒的尴尬,重曜见她很少亲自下帖,一般总是能在各处偶遇。不管是素池去视察庄子,或是闲处喝茶,总是能与重曜不期而遇。素池不介意重曜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甚至她不曾问过司扶。有些事情,讲的就是你情我愿,何必一定要计较谁先谁后,反而破坏了心照不宣的朦胧美感。
素池今日来大顺酒楼吃饭,明明是个雅间,结果中途说是有客来访。素池看了一眼天映不爽的脸色,笑了笑,让司扶将人请进来。天映双手环胸抱剑,一脸戒备。
果然重曜神清气爽走进来,近来朝堂上对着远在豫州的豫王大加攻击,陛下也不听辩解,几次下旨申饬。恪王殿下用词险恶,大臣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计较这位殿下的踩高就低。也是因此清河王殿下水涨船高,金陵迎来送往的人不少,从前门可罗雀的清河王府算是踩破了门槛。不过清河王倒是不改低调的本分,礼物一应退回,却又收了礼单,但是不见重臣。连素渊私下里都说,这份宠辱不惊的心思不输昔日的长信王殿下。素池但笑不语,不知他是真不收,还是面上不收。
此刻见重曜这么毫不避讳走进来,素池也不站起相迎,司扶有眼色地加了一副碗筷。重曜坐下时发现今日菜色有些特殊,心中淡喜,竟是自己爱吃的口味。重曜惊讶道:“你怎知我今日会来?”
素池抬眼看他一眼,假意不明所以:“我不知道啊。”
重曜指了指菜,“今日菜肴不错,是个好地方!”他惊喜于素池对自己妥帖周全的小心思,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乐得装作不知。
素池方才进来的时候天映注意到身后有人悄悄跟着,这里离清河王府也不远,素池就有了猜想,果然饭菜还未下肚,重曜就来了。素池不喜在外用餐,今日这大顺酒楼也是因为这特殊的地理位置才被素池光顾。重曜虽然自己的府邸在此,但他一向不喜宴席,也甚少出入酒宴,对于这金陵赫赫有名的大顺酒楼还真是久闻其名而不知其内里。今日一见,也觉得此处装修精美,菜色别具一格,口味十分清淡,好奇道:“此处似乎与其他的酒楼略有不同?”
“这里的大厨是南齐的名厨,就连这里一应的装潢布置也都是南齐之物,金陵的商人大多喜好在此地聚集。尤其是来自于南齐的富商大多在此处相约宴请,算是一道特色。”素池给重曜解释。
重曜有点惊讶,“常来?”他从线人那里知道的素池信息有限,但是也没听说她喜欢这大顺酒楼,这么近的地方从前没听说她竟然如此了解。不过素池喜欢南齐菜确实不算秘密,不止是素池,听说宫里的贵妃也请的是南齐的厨子。
素池笑笑,并不言语。下人们都已经退下,素池与重曜对坐吃饭,虽然无话,但是恬静安然,并不觉得尴尬。重曜习惯一个人吃饭,而且他吃饭优雅又迅速。素池却不然,虽然也是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她用餐极慢,又喜好汤羹,因而重曜吃完便看着她。重曜丝毫不觉得目光灼人,时不时给她递个汤匙。素池也不觉得尴尬,倒是吃得不紧不慢,二人之间通过这样的方式一日日熟悉下来。常常让重曜觉得他们不像是年轻男女,反倒像相伴多年的家人一般互相照顾、彼此相知。
一顿餐饭下来,二人都吃的满足,素池提前照料了厨子特意加了重曜爱吃的清河名菜。等到下人撤了盘子,素池点了香料进了内间,二人坐在靠窗的榻上隔着小几看街市人来人往。
重曜见她对这里十分熟稔,连香料的味道、放的位置都一清二楚,再联想到方才这里的掌柜对着素池的恭敬态度,不由再好奇:“莫非真是这里的熟客?我以为你只喜欢听戏,这里又是什么吸引你了?”无论是悦音坊还是陶丘戏社都给素池单独留了常用的雅间,莫非这里也是素池常来歇脚的地方?
素池摇摇头,给重曜解惑:“我今日是第一次来。”
重曜倒是不怀疑素池的话,素池这个人怕麻烦,说谎在她看来也是极其麻烦的事情。说了一个谎言,又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完善它,显然素池觉得这并不明智。不过她这份熟稔着实不似第一次来,所以重曜重复了一遍,“第一次来?”
素池微笑着点点头,又得意道:“这里的每一处设置,包括这里的布置、风格都是我亲自商量定下的图纸,不过却真的只是第一次来。”
重曜有点惊讶,她倒是不知道素池还乐于此道,美人千面,她总是能给人惊喜,好像一部永远读不完的书,藏着太多的秘密。重曜自己倒了茶,也顺手给她添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重曜对这大顺酒楼没怎么关注,对于它的历史也没听说,只是久闻它的盛名,如今听到是素池的手笔倒是来了兴趣,打算哪日去查查。
素池也不瞒着,“大约三四年前发现金陵有越来越多的南齐客涌进来,这些人极其会享乐,无论是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在银钱上毫不吝啬,于是便发现了这个机会。”
重曜想起三四年前素池还刚过十一二岁,“那这是谢先生的手笔?”
素池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暗了暗道:“十岁以后我从不在生意上的事情叨扰他,他一身经世治世之学用在这些地方确实是委屈了。”作为谢彧唯一的弟子,素池眼看着谢彧经历了很多事情,让他从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世家子弟成长为一个对于皇室心存怨怼翻弄风云的谋士。素池心中既为他伤怀,又心知这是朝堂争斗的牺牲品。但是陛下对于谢彧心存疑虑,要他专侍诗词,这又断了他多年梦想。而后谢彧在牢中受刑,且不说受了多少侮辱,单单是他们废了他一双腿,素池就觉得沉重抑郁。谢彧心中的愁苦郁闷不是谁三言两语可以说动的,也是因此即便谢彧说话尖刻,素池也是一再忍让。
重曜想起之前和易牙、谢彧一起商量扳倒豫王的事情,连老辣的曲之辛都说谢彧虽然年轻,但是只要假以时日必定是一枚好棋。曲之辛甚至建议重曜多借机与谢彧套套关系,毕竟谢彧在素池面前再被看重,但是素池给不了谢彧想要的功名。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有真正的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