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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池去贵妃的崇禧宫的时候,宫女说让她等等,贵妃还在膳房。
崇禧殿是先皇的素贵妃的居所,若是再往上追溯,还是前朝的皇后所住之处。气势恢宏,绿瓦红墙,庭院种了许多梨树,已过了梨花开放的时间了。贵妃也喜欢山茶花,这院里院外都不少,这本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只是这几年花农为讨贵妃欢心,大肆将山茶花运往金陵。山茶花的价格直直翻了几倍,贵妃却下令从明年起不要宫外的山茶花了。
贵妃进来的时候,身后的宫女手里还有一捧山茶,素池正欲行礼,贵妃却已经扶起她:“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些花插起来。”贵妃喜欢将山茶花修剪枝叶,然后用红色的绳子扎起来插到盛水的花瓶里。
素池先把花枝摆成一列,一边和贵妃搭话:“姑姑既然喜欢,为什么明年不要宫外送的花了?”
“山茶长在山涧才有其亭亭婀娜、高贵艳丽之姿,养花的人有了名利的贪欲,反倒是不美。”贵妃心无旁骛地修剪花枝,红色指甲纤长绚丽,一如这红色宫装一般色红如血。贵妃剪花枝的时候一向是不看人的,只是余光扫过素池背后的兔子:“那只兔子还喜欢么?听说太子送过去的时候还没有驯化,如今怎么这样乖巧?”
素池笑了,把手里的花递给贵妃,“说来也简单,饿着饿着就学乖了。”
贵妃的声音一贯是清清冷冷的,“你倒是舍得,这样名贵的东西,也不怕饿出个好歹来。你方才见过太子了?”
“清河王殿下也在。”素池不抬头,手里束花的绳子却慢了一拍,声音也是不紧不慢的,却跟贵妃有几分姑侄相似的从容。
“以后见着,离他远些。”贵妃的语气斩钉截铁。
“额,清河王殿下在崇明殿跪着,素池并未上前。”素池倒是没想到贵妃说得这样直白,微微愣了一下。
“娘娘,薄荷茶粥熬好了,奴婢现在给陛下送过去?”崇禧殿的掌事姑姑杏白上前询问。
“杏白姑姑现在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太子哥哥说,陛下正在气头上,除了姑姑谁都劝不动的。”素池动了动久坐的身子,似笑非笑。
“罢了,放在炉子上煨着,等会本宫亲自送过去吧。”贵妃将手里的花瓶递给杏白。
“那阿池可不敢耽误了陛下的茶粥,阿池先告辞了。“素池已经站起身来,好像迫不及待要告辞。
“无妨,你多坐坐也是好的,我这里除了你也没有谁来。不过你要去东宫,我也拦不住你,只记得离宫的时候让东宫的人过来说一声。”贵妃还是一副头也不抬的样子。
素池脸色微红,一副羞赧的样子,低头称“是”。
等素池出去了,贵妃才拿起杏白手上的册子细细翻看起来:“查清楚了么?就这些?记住,陛下食谱的事情决不能有半点差错。把陛下的茶粥端过来,”
素池在东宫呆了两个多时辰,两个人兴致勃勃地玩起投壶来。投壶在北宛是贵族间常常玩的游戏,年轻的男女间大多爱好,宁璃臻更是各种好手。素池自认为运气不好,连着掷了四五次都不中,宁璃臻直接握上她的手腕,轻轻一转,往前一递,竟然正好就中了。素池一时激动,几乎跳起来:“中了,中了,我投中了?”
宁璃臻却呆了呆,也不转过脸,只是又低头拿了一箭给她:“这不是运气的问题,一个两个不中是运气,你再投不中就是自己的问题了。你小臂无力,手腕转向要更灵活,不要一味用大力,记着刚才的手感,再投一次试试。”
素池瞥到宁璃臻竟然偷偷红了脸,北宛民风开放,未婚的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多忌讳,这样的接触甚至不算逾矩,素池再投那箭却只碰了碰酒壶又弹出来了。
宁璃臻捡起来重新递给她一根:“只差一点,再试试?”
素池一投即中,还来不及欢呼,便听到有侍卫在门口禀报:“殿下,陛下命清河王殿下回府思过,无召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这么快?贵妃娘娘去了崇明殿?”宁璃臻示意素池接着投,眼神却已经锁在她身上。
“回殿下:陛下在商议国事,娘娘呆了片刻送完膳食就走了。”这侍卫说完宁璃臻就挥手让他下去了。
“阿池和贵妃娘娘提起三皇兄了?”素池稳稳地将箭矢投中,宁璃臻点头表示欣慰,又问起她方才的事。
“顺口说了一句而已。”素池不喜欢跟宁璃臻说谎,宁璃臻为人坦诚,言辞恳切,跟他在一起素池也觉得自己应该做半个君子的。
“无论如何,阿池你又帮了我的大忙了。这事全因东宫而起,三皇兄无辜受牵连,孤心中亦过意不去。东宫属臣皆是长者,又事事为我筹谋,此等恩德无以为报。论公,此事与三皇兄并无关联;论似,我们更是血亲手足。金陵里三皇兄与肖寅深狼狈为奸的流言甚嚣尘土,东宫孤却不能辩黑白明是非。父皇从前都是十日才召一次御医,这半年来缺是五日一次,贵妃劝着对父皇身体也好。”宁璃臻蹲下身去捡起刚才被素池扔到外面的一根根箭矢,姿态从容。
素池从前听市井里有人议论,陛下登基之前,豫王宁琮臻也是热门的皇子人选,可是陛下偏偏最看重孝心这才选了最年幼的宁璃臻。如今听来太子宁璃臻拳拳孝道确实感动。不过素池一直不明白素渊与清河王宁琼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要这样陷害。“太子哥哥也不必瞒我,我知道这事与爹爹也有关系,这样论起来太子哥哥连从犯都算不上。只是奇怪,总觉得爹爹与清河王殿下颇有些过节?”
“这事孤也不清楚,如果一定要说过节,也许是三皇兄的眼睛吧!你年虽小,当年的事情应当不知道。三皇兄刚出生的时候因为那双重瞳备受皇祖父喜爱,直到父皇登基之前,母后去允恩寺求签,竟是一支下下签。后来母后请允恩寺的觉风大师解签文,竟然说灭国覆家,罪在重瞳。后来舒母妃下堂为妾,母后取而代之,与这支签的关系可不小。”宁璃臻倒是不介意这是皇室秘事,从前的事也娓娓道来。
第二十五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金陵的命案一天一变,这一日竟然查到了死者秋汶的遗物——那张与状元文章一样的布帛,这下子状元也被廷尉下了狱。朝堂上陛下也是发了大脾气。
“一个个的早干什么去了,明明是之前发现的包裹,现在才察觉有问题?”
“回禀陛下,之前确实发现了秋汶的包裹。只是臣并未读过肖寅深的文章,不知······以为就是文人闲暇之作,哪知道······哪知道·····陛下恕罪。”说话的正是廷尉大人卢敏。
“父皇息怒,此事还未结案,廷尉府并没有放弃追查。只是科举试题一向是最严密的,绝不会事先泄露,廷尉府没有想到也是人之常情。”豫王一向只为兵马战事说话的,今天倒是罕见为廷尉府出声。
“堂堂的廷尉府衙门,金陵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你们才去查,简直丢尽了朕的脸面。谢珪,所有的科举题目全部由你御史台负责,这事你是们怎么办的?”陛下的怒气终于从廷尉转向了御史台,谢珪乃是谢彧的父亲,平城谢家的族长。
“回禀陛下,御史台为科举一事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试题更是由七位御史共同决定,陛下在文试前一日才选定了题目,绝不会是御史台的过错。”谢珪出列俯身,一副老臣姿态。
“谢大人的意思?难不成还是陛下?”自从豫王开口,豫王党就频频献殷勤。
谢彧伏跪,额头触地:“陛下明鉴,老臣绝不敢有此想法。”
太子宁璃臻也出列:“御史台有无过失,这事关整个御史台谢大人不必言之过早;诸位大人也不必苦苦相逼,总要拿出证据才好。”
朝堂上安静了一些,还有一位豫王党:“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虽然整个御史台都负责科举的方方面面,可是每年最后的一个题都是只有经过谢家审定才报经陛下的。因此,谢家确实罪责难逃。谢大人好好想想,您不曾做过,但是谢家能接触到试题的可不止您一人啊!”
这句话出口,满堂都向门口的一位年轻男子看去,这男子听闻此言,已经面色煞白,冷汗涔涔,说话都不利索:“陛下,陛下容秉,微臣绝不敢做这等事,求,求陛下明察。”说话的正是谢珪的嫡子谢理、谢彧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小谢大人这话可没什么可信度啊!话说成这样,莫不是做贼心虚吧,小谢公子既然不愿意在陛下面前坦白认供,不如去廷尉府住住,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来?”这人竟也是豫王党,说话如此狠毒。
“试题泄露,谢家自然也想查明真相,若是廷尉府要问话,老臣绝不敢阻拦。谢家后人虽不敢称芝兰玉树,却也做不出如此败坏纲纪的事,但请陛下不要听信一面之词!”谢彧说完已经在堂上深深一扣。
“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谢家的渎职之罪怕是逃不掉了,小谢大人最好还是好好想想:这试题就在你谢家放着,难不成还有小偷长着翅膀?无非是有人监守自盗罢了。”这人说话的时候就站在谢理旁边,铿锵有力的话震得谢理耳膜疼,谢理的心砰砰直跳,声音的主人却没有停下:“小谢大人知道科举题泄是多么严重的事么?知道从前按惯例是要怎么惩处么?知道黔刑么?也不知道······”
“兄长谢彧。”谢理惊慌失措下竟然喊出了一个名字。
众人都不敢置信,谢彧?金陵才子?谢理自知失言,连抬头看一眼老父都不敢,只是死死盯住地面。
又有人开口:“谢彧?小谢大人难不成想要欺君?名满金陵的谢彧公子?其中情形小谢大人最好还是细细道来,以免监守自盗的帽子没扔掉,还落个栽赃陷害的罪名。”
谢理已经是骑虎难下,说与不说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启禀陛下,微臣这才想起来,审核试题那日谢彧兄长与微臣一起在父亲书房商议回乡祭祖的事,后来祖母传召微臣与家父,这才匆匆离了书房,家兄谢彧确实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而且家兄常常与众学子清谈,秋汶尤善此道,微臣曾经亲眼见过家兄与秋汶之间互相往来的诗赋,家兄珍爱异常。”谢理这一番话说的竟然头头是道。
“这也不奇怪了,谢彧本是金陵才子,难怪秋汶身上的布帛答题答得那样好!”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这谢彧看着一表人才,怎么就生生做了此等不孝不忠的错事!”
······
众说纷纭间陛下却把目光转向了谢珪,言谈也不再有方才的怒气:“此事,爱卿的意思?”
谢珪扣首,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一经查实,谢家绝不敢姑息。”
“爱卿果然深明大义。着廷尉府拿人搜查,但不可搅了谢府安宁。”陛下一副十分宽慰的样子。
素池和易牙在陶丘看状元媒,
素池把之前从太子宁璃臻那里听到的关于素家和清河王之间的种种往事说与易牙听,易牙反问她:“易牙还是不明白,就算清河王因为这支签才失了贵重体面的身份,可这事与素家何干?”
“我在族学学家谱的时候,知道这位觉风大师。觉风大师虽然在佛门清修,可是他俗家姓素,真要论起来也是素家的旁支。只是爹爹对他敬重有加,素家给允恩寺的香火钱也不少。爹爹说我小时候还见过觉风大师,只是年岁小不记事,这位觉风大师也算是素家的人。”素池很无奈,她穿过来的时候两三岁,却也见过不少人,被不少人捏过脸。
“原来是这样,只是从之前靖国公和素岑公子遇刺之事来看,素家和清河王的矛盾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姑娘出入皇宫,若是遇上了,千万小心。”
“倒也不打紧,清河王眼下被陛下关了禁闭,说起来还是素家对不住他在先,他若是不懂事我便让着他好了。”素池貌似开玩笑对易牙说,这事确实是因素家而起。素池知道这样严重的后果当然不是一句抱歉可以抹平的,但是如果能摸清清河王的态度自然能好上很多。
说话的间隙,状元媒眼看着要谢幕了,素池也要起身了,却听到门外的声音:“姑娘,墨先生的信。”
第二十六章 鹬蚌相争()
素池还有点懵,下意识地让未鸣进来,鉴于未鸣这个智商,素池觉得他委实不该在易牙这种聪明人面前献丑,于是早上出门就没有带着未鸣,这会见他来了,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墨先生要属下将这个消息告诉姑娘,额,还有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