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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上的褶皱,低头擦拭鞋子上的泥土。
重曜忍不住哂笑,还真是素家的千金小姐!
重曜的脾气已经攒了许久,所以他明知她就在身后半里路的位置,也不去寻她,就那么静静站着,看着,等着。
只可惜素池生来也是天之骄子,素渊常说,素家的人最不乏的便是傲骨。可是到了此时的素池这里,所谓傲骨却被她变成了傲气。重曜动机难测,那么他的底线又在哪里?
素家和清河王府,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素池的衣裳已经被抚得十分平顺,鞋上的泥土也被擦拭干净,一遍又一遍,她不紧不慢,十分懒散的遥望四周。
远处的树枝上,重曜的手几乎要将树干撇断,他就那么站着,重瞳也不再以往的古井无波,反而泛起了波澜,周围越来越安静。重曜的唇角勾起,随即有几分自嘲:他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他还真要和素家的女儿建立什么海誓山盟的约定?他不过是想要击败素家,夺得那个位置。
对,我只是想要那个位置,我要坐在那个位置上让那些亡灵得以安息,让昔日践踏过的小人日夜难安!
重曜眼神中怒气涌动,他纵身飞下,好似听不见身后树木断裂的声音。重曜一路轻功,右手一纵便卷着素池的腰一路如风一样在山林中穿行而过。
素池一个不留神被重曜搂着腰肢,就这么被他抱起,空中的素池有几分诧异,几分惊讶,随即便平复下来。
重曜方才的怒气还没有平复下去,所以他只看着前方,不言语。
素池却很识得时务,她只是想看看重曜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倒是不打算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形下激怒他。所以素池半点嫌隙都没有一样地开口:“你这轻功很不错,想必比起我大哥也是不遑多让的。”
重曜用他的实际行动表示“沉默是金”。
素池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丝毫不被他的高冷打击,接着开口:“如果江湖里人人都这么飞来飞去的,会不会引发空难?”这本来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闲言闲语素池也不做真,只是想起前世的坠机空难一时联想罢了。
重曜觉得自己是该好好修修心了,免得一个分身摔得粉身碎骨,空难?真亏她想得出。
这不是素池第一次体验高空飞行,小时候素岑也这么哄她高兴,但是素池与素岑毕竟是兄妹,哪像此刻素池极尽淡然也掩不住肢体接触的不习惯和疏离感。
重曜仿佛并不觉得,他瞥过她垂下的眼睑,目光落在她这一身蓝布碎花的朴素着装上,眼眸微动,神色不明。记忆中她总是绫罗绸缎,金玉为饰,举手投足之间隐隐还有几分贵妃素姜的高贵,只不过贵妃不常言语,因而更显冷艳;而素池常常是带着梨涡浅笑,明媚动人,反而给别人多了几丝平易近人的错觉。
对,是错觉。
重曜心里打量她,面上却是一副冷峻的神色,他将素池送回那小房子里。
重曜走后,素池手心微凉,她展开手掌,手里正是那块梨花玉佩。素池的眼眸垂了垂,眼睑微动,转瞬间已经计上心头。
素池将小房里草草收拾小房子,多年养尊处优她虽不至于五谷不分,但确实四体不勤,所以动起手来便不大利索。
重曜果然没有让素池失望,不过半个多时辰,竟然猎得一头小鹿来。素池兴冲冲地去看那鹿,耷拉着脑袋,半点生气也无。
重曜把鹿随手放在门口,进去拿匕首,一进屋子才看到素池的劳动成果。素池并不知道,在她沉睡的那一日,重曜在匆忙中将她安置在这里,原本就无人居的屋子就这么被他一点点拾掇地干净整洁,乍一看倒真是像个家。
重曜不禁冷笑,她的家在靖国公府,这个破败的屋子怎么可能被她垂青呢?不过一时的避难所罢了。
重曜压下心头的自嘲出了屋子,看到素池对那小鹿似乎颇有兴趣,重曜没想到这死物也会引起她的好奇。
素池指着躺下的小鹿笑着抬头问:“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样,我这半天都没找到伤口。”这大白天的,又是寒冬腊月,林子里怎么会有小鹿出没?鹿可是极有灵识的动物。
重曜的手停在腰带上,略略思索:“只要手法准,落叶飞花,皆可做武器。”她是想问他怎么杀死它的?难道她不应该对这可爱生灵的死亡感到同情和怜悯么?
“怎的不流血?”素池兴致勃勃地追问,难得她如此好兴致。
“创伤足够小就不会流血,速度足够快就难以辨识伤口。”重曜的回答十分谨慎,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身手不错?”素池站起身,身子斜斜地倚靠在背后几乎干枯的梧桐树。
“不敢当。”重曜弯唇,向她走来。
一步又一步,重曜几乎走到她面前,若是他动粗,若是他······素池心思百转,重曜却绕过她,摸着她身后的梧桐,神情有些动容。
预想的情景没有发生,素池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略有一丝尴尬,所以在重曜摸上那树的同时素池就很快站直了,又是一派大小姐的端正秀雅。
重曜左手摸着那树,转头又看看素池,片刻之后又抬头,他站在即将干枯而死的梧桐面前,负手而立,神情莫测。
第六十八章 谁在恩将仇报()
一番试探,重曜几乎滴水不漏。素池也不失望,如他这般性子和他们两方的立场,难不成还指望他如实相告?其实不必试探素池也知道,几次相见,他虽然动手次数寥寥,重曜的武力值却可见一斑。
日子一日日过,等不及了。
腊月已经走到尾声,冬天不是打猎的时节,素池并不曾见过重曜口中说的山里的猎户。此处并不似金陵那般大雪飞扬,而是夜里窸窸窣窣落上几片,因是山里才这么积了下来。素池正住在半山腰,太阳出来的时候,冬雪消融空气却透着寒气,即使阳关洒在身上也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温暖,只是枯叶之间透着阳光的明亮。
素池夜里便一个人蜷缩在那张小床上,重曜也不睡,也确实无处可栖,他便一个人在墙角打坐歇息。第二日一早重曜便用了刀斧重新加固了床脚,素池不知道,当她深夜睡着的时候彻夜翻覆寝榻,那张小破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在素池的示好下,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十分友好,重曜渐渐地也愿意多说几句。但他一向性子冷淡些,便是评论也惜字如金,自然不及素池侃侃而谈,十分欢畅。
素池还是像从前一样,闲着就去山上走走,重曜有时明着跟着她,有时候就在树林里一路轻功穿行,来去无踪。
重曜对于离开的事情绝口不提,素池竟然也从不提及,两个人像在山林里隐居多年的老夫妇一般过着闲居的生活,称不上如鱼得水,却也安然自在。
然而一切只是表象,深水之下,是两颗不甘宁静的心。
腊月走向尾声,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素池心里的焦虑越来越浮躁不安,但她素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那晚,她梦到素渊突然从沉珂中醒来,又如从前一般对她语重心长。疏而他又对她呵斥,他问她身在何处,久久不归是何缘故。素池在睡梦中略略翻身,这屋子防不住风,风顺着门的缝隙灌进来,吹得素池眼睛有些涩。素池下意识一翻身将身子面着墙。
素池早上醒来的时候,重曜已经寻了些小树枝来收拾门框,素池皱皱眉:“这是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临时避难之所。”素池在试探着重曜的态度,或者说在试探他的底线,长时间以来重曜对她耐心十足。若是不知内情的旁人,恐怕还以为他是她的兄长,或是恋人,素池知道:眼前的人大约是一切厄运的始作俑者。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重曜不答话,专注着手上的事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略略拧了拧眉毛,有几分不悦。
素池十分有眼色,又自顾自地接着说:“这还是我在这里过得第一个年,看这里家徒四壁的,山林鸟语别有一番气象。”
重曜的嘴角因为她那句“家徒四壁”略略弯了弯,语气轻巧:“朱门大户自有其酒肉奢靡,山井小民也要新年换了旧岁。”
素池看着他三两下就把门框镶好,十分惊讶,也是天潢贵胄竟然也能做得这些,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素池把门试着关了关,十分好用:“在你们清河,过年都是怎么样的风俗?放爆竹?团圆饭?张灯结彩逛花灯?”
重曜把手上工具放下,示意素池先去洗脸,一边站在她身后:“清河也是北宛的土地,过年的风俗也是几无二致,并无多少心意。”
“我在金陵从未体会到过年的欢快热闹。”素池有些失望,声音闷闷的。
重曜转眼诧异问她:“为何?”越是大家族越是注重这些过年的礼节,那些规矩都是半点不能乱的,她怎会没过过年?
素池用水润润脸,也不顾重曜的目光随手将头发用发带松松扎着,声音有些沉闷,不复以往的空灵:“家母是在正月里离世的,父亲悲痛,因而便不愿在她的忌日丧气大办喜事,多年来我们家都不过年的。每到了年节父亲便谁也不见只一个人呆着,下人们有的回了家,家里冷冷清清的,我便越发不愿意过年。”她语音一转,又轻松起来:“没想到今年阴差阳错赶上一回,又是在这寒舍之中。”
相处这些日子,重曜总是沉默居多,多是素池一个人侃侃而谈。重曜若是接了,她便也回上一句,他若是不接,她也不生气,好似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素池说过很多事情,天朗气清的时候,她会讲起金陵的黑云压城,讲那漫天的乌云沉沉地盖在上空之上的压抑和沉郁。若是晚上下了雪,她会讲起小时候看过的《石头记》,讲大字不识的王熙凤竟然也能写下“一夜北风紧”这样的诗句。站在山腰上遥遥眺望着迦粼江,夕阳西下的时候,素池会和他小时候和哥哥偷偷出去打猎,总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若是父亲要责罚,大哥也是一定护着她的······素池讲过很多,很多,听起来像是对待知交已久的挚友,但是重曜知道,对于不该讲的事情她绝对做到了滴水不漏。
素池第一次讲起她的母亲,在此之前,他从未说起这些。对于那个让素渊在多年前与家族几乎敌对的女人,重曜早年听母妃提过几句,言语之间颇为赞赏,只知后来红颜薄命,其他的一无所失。
重曜听她提起母亲的时候将伤感匆匆撇去,“你还记得你母亲?”
“不记得了。”素池摇摇头,实际上霍氏去世太早,当时的“素池”并非此时的自己,对于之前的事情并无记忆。
“当时你多大?”重曜追问,她会记得几岁以前的事情呢?他九岁离开金陵时她才堪堪三岁,不记得他也是常态,他不该如此乱了分寸的。但心里一旦有了念想,这个萌芽就在心里蠢蠢欲动,生根发芽。
这些年来,在他枯寂寥落的人生低谷里,这些年眷恋疯狂滋长,几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忍不住······
素池把垂散的头发略略挽到耳后,眼眸落在重曜的腰间,那里是一块玉坠,素池的目光锁在上面,久久不曾离开。
第六十九章 你我成婚,结百年之好()
重曜没有听到她的答案,并不死心:“当时你多大?”
“约莫一两岁的样子,着实记不清了,时年年幼不记事。”素池知道他在问什么,但她只垂着眼眸,兴味盎然地瞅他的玉佩,甚至还开了口:“可以看看么?”
重曜觉得有些好笑,前几天她从他身上偷走了她的那块梨花玉佩,此时也半点不避嫌,重曜十分慷慨地解下来递给她,仔细地看她的表情。
素池接过来,说出的话几乎让重曜站不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葫芦玉佩,果然新鲜!”
重曜额头上黑线划过,这是葫芦?葫芦?葫芦?这分明是一颗梨子,一颗梨子好不好!
重曜嘴角扯了扯,还是不死心,负手而立说不出的倨傲:“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不多,想起来的也多是些琐事,并不记得许多。”
重曜听到她的回答眼神暗了暗,几分心不在焉,几分失望惆怅,回神的时候素池正把玉佩递给他。重曜伸手去接,素池往前一送,就是这么一接触,两个人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素池低着头,神色不明,但看起来镇定自若,并没有普通女子被轻薄的羞赧或是愤怒。重曜承认自己是刻意的,可他此时占着天时地利的优势,素池在这举目无亲,除了他,她没有办法可以离开这里。
所以重曜十分理直气壮:“不必躲,我本是刻意为之。”他说这话时面有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