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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婚-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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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当日金陵城外与卿送别,而来四月之期已过。这四月以来,吾每每寄信必以期卿速回,越盼越怅,越期越觞”

    洋洋洒洒便是三大页,轻轻一吹,便是笔墨的浓郁。重曜轻扣桌面两声,又两声,天映从墙角抱剑出来:“殿下,有何吩咐?”

    重曜将三张纸重起来,中指一挑,折成两折,然后仔细装在了一个信封里,郑重写上“亲启”两个字。装信,蜡封,都不假手于人。

    天映双手接过,大胆求证:“殿下,这次是送到陶丘戏社,还是直接送到靖国公府?”

    重曜思索片刻,抬笔又写了一张纸笺“回见”。

    抬头答天映:“信照旧,纸笺送往靖国公府。”

    天映心里想不明白却也不敢多问,明明姑娘已经回府了,怎么还送到戏社?自从垱葛寨的事之后,姑娘连回信都懒得写,这信居然还要送?

    重曜看得懂他的表情,却仍是专注写字不解释。她的态度他无从把握,但是能做的绝不欠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但是显然质量以及大不如前了。

    素池与素岑一回金陵便分开了,素岑来不及回家便去宫里向陛下回禀锦州事物。而素池以及快步回了府,素池连忙简单拜过了素渊,走进内室才问:“周姨娘呢?”算算日子该临盆,身子还好么?

    几个丫头脸色惨白,素池看出不妥,呵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姨娘前几个刚生了孩子,是个男孩。虽未足月,却建康的很。”

    “那你吞吞吐吐什么?素家还有什么要瞒着我的?”

    “国公将人送走了,女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国公吩咐,若有奴才多嘴多舌,必定勾了舌头去。”

    突然想起来一个人,素池问:“周姨娘院子里的人呢?”

    “都不见了,奴婢猜是都发卖了。不过”

    “嗯?”

    “说是身边的一个嬷嬷和厨子是被活活打死的,旁的就不知道了。”

    素池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心里有个猜想。素家人丁不旺,就算周氏犯了天大的过错,也不可能将孩子也算在内。更何况满院的下人都撵走,可见至少不是一件好听的事。

    爹爹连孩子取名都不曾,这个孩子只怕是太可怜了些。

    除了失身失节这般不可饶恕的事,还能是什么呢?是啊,除了失身失节,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态么?难怪日常周家被大夫控告,原来是有人闻到了风声。

    晚上,素池与素渊在一起用晚膳。二人本来要等着素岑一起的,后来人到傍晚都没回来,素池担心素渊身子,便干脆劝素渊先动筷,只说素岑回来加一副碗筷便是。

    许是几个月不见,素池见素渊清减了不少,心疼之余亲自安排了晚膳的菜目食材。父女两都是善言辞会交际的人,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素池服侍布菜,更是殷勤周到。

    忽听素渊感叹道:“我家阿池长大了,这般贤惠通达也不知便宜了哪户儿郎?”

    素池倒酒的手一顿,立刻面色如常,不溢出一滴只笑道:“爹爹惯会打趣女儿,等到大哥娶了嫂子,再提我的婚事不迟。”

    “那可就晚了,你大哥是个不开窍的,可不能借口他白白耽误了你。陛下和皇后近来都关切你的婚事,这事确实该提上议程了。”

    素池看着素渊的脸斟酌言辞,“这次去锦州,女儿见疫病之中父母亲人被病痛所隔离,所思所想便回到了金陵。女儿从前不孝,如今却想在家中多服侍父兄几年。”

    “太子,如今该叫长信王了,他既然已经封王,便该来金陵正是接受授命诰封。你们兄妹也不劝着点?”

    “长信王虽然性情温厚了些,但是骨子里也不是绵软,舒副统领尚且不能做到,我们又哪里能行?殿下的病来势汹汹,谁不是一心顺着,偏偏”偏偏被这圣旨伤了心肺。

    “阿池,慎言。”素渊堵住她的嘴,又开口:“那个叫宁安的大夫,怎么处置的?”

    “处置倒是不曾,虽然医术不精,但是此人一心研习疫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叹上苍不垂怜,已经身染疫病,撒手人寰了。”宁安是素渊牵线搭桥、重曜巧用计的共同产物,素池已经决心将这事轻轻放下,决不让有心人在这事上多做文章。至少她无法当面质问素渊,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人固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医生死于疾,算不得辱没。不过宁安毕竟是挂名的御医,你大哥当在述职时提过,等陛下给他死后哀荣荫封家人才是。”素渊夹了一筷子小葱豆腐,清爽可口。

    素池称是,心里却明白,爹爹既然派了他去,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却偏偏这样善意又温存地提起,素池心下不怎么愉快。这不愉快来自素渊对于宁璃臻时而支持时而打压,这不愉快也来自于他作为上位者对于生命的漠视和对于事实真相的不在意。

    素池想问周氏的事情,但是显然这样的话题不适合在晚膳这样温情的时刻被提起,于是话题又回去了。

    不知素渊想到什么,突然给素池安排了事宜:“听说阿姚病了,豫王殿下新娶了王妃,你有时间备点礼物去豫王府看看阿姚,她性子犟,难免想不开。如今她与豫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豫王身份贵重,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大姐心思豁达,想必不会多想。有咱们家给她撑腰,就算新来的豫王妃也不敢怎么样。”素池目光灼灼,带了三分稚气,将“撑腰”二字说得气性十足。

    “撑腰?豫王殿下深情厚谊,她既然嫁做人妇,咱们自然该有所表示。但凡事过犹不及,太多的关注对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那女儿还是不要嫁人了,一辈子做爹爹的女儿,才不会给人欺负了去。”

    “贫嘴?女大不中留,要不是这几年为父挡着,赐婚的下旨早就下来了。不过,眼下陛下重提你的婚事,为父倒是觉得人选还不错。清河王殿下虽然大了你几岁,但是既无正妃,人也”

    听到这话,正在小口啜汤的素池一个倾碗几乎被自己烫伤。

    素渊饶有笑意地看向她,打趣道:“原来我家阿池也有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候?”

    素池接了侍女递的帕子,等到轻轻擦拭,又将素渊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后才正色道:“清河王?故皇后之子?”

    “是,阿池觉得怎么样?”

    “在宫里见过几次,似乎不像长信王的温和,也不似豫王殿下的硬净,没有多少印象了。不过再好也不嫁,清河王的封地那么远,我不要嫁。”素池似乎在仔细思考一般。

    “并不是每一个王爷都要就藩的。”素渊这话虽短,却饶有深意。

    素池思索着,与素渊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素池道:“我不要赌这一把,成或败,我都是输家。我宁愿在这大院里养养鱼,种种花,偶尔逛一逛街市、花灯。”才不要住在金碧辉煌的金色宫殿里。

    素渊认真地看她,“那你可要想好了,有些事情,世上没有后悔药的。”

    素池心里闪过很多画面,当年在宫闱初见,他一身墨袍跪在玉阶金壁的南书房前为母请命。来来往往的人神情讥诮,他的背脊宁折不弯。

    当日在清河郡他伤她双眼,而后又设法补救,在山庄里他们不是宿世仇敌,而是平凡男女,一点点互相试探着,越来越近,情愫暗生。

    垱葛寨上,他无信而走,她心中失意彷徨至今未消,素来大度的自己埋怨之时愈久。

    还有压在妆奁下的一封封信

    素池含笑对上素渊的眼睛:“不嫁。”不悔的吧!

    爹爹不可能将自己嫁给清河王,这是一定的,素池想笑,却没有笑意。

    “这鸽汤怎么样?”

    “有什么不同?”莫非来了新厨子?

    “这是专门送信的鸽子,今日有鸽子认错了门在院子盘旋,便被桑榆射了下来煲了汤。味道不错吧?”素渊貌似不经意。

    素池心里一寒,果然,爹爹先前是在试探。可怜了重曜辛苦训练的信鸽被当了晚餐这算是个警告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没文化真可怕() 
陶丘戏社。

    来戏社之前素池已经走了一趟墨狄住处,来意明白:周氏和她所生的孩子。

    墨狄的话回忆在素池脑海中挥之不去:“周氏做出龌龊事已经不清白,国公连带着对孩子也没多大怜爱,一出生就被送走了。至于送到哪,在下不清楚,但是可以查。不过奉劝姑娘到此为止,要不然无论惊动了国公还是世子,想必都不和谐。”

    素岑一回来面见陛下,原本等着看陛下发作的人们咽气熄火,素岑被陛下称为少年英才,当场允诺了世子之位。

    与此同时,靖国公积劳成疾,卧床休养,不再临朝。

    素池在一旁侍疾,自然知道素渊的病并不如传言中那般来势汹汹,但是确实也不可小觑。多年忧思郁结于心,素池一边侍疾一边关注着用药,半点不敢马虎。

    今日唱得是《西厢记》,素池对此兴致缺缺,加上心中有事便只是与易牙对坐饮茶。

    “国公的病可有起色?”易牙看着素池脸色疲惫,也不似往常精力充沛。

    “谈不上起色,只是一直思虑过多,这下突然给现出了病态。不算严重,只是现在做什么都没兴致,体力精力也大不如前。”素渊的年纪也不过四十余岁,但是常年操劳脑力消耗。

    “世子受陛下爱重,年纪轻轻就领了典客之职。郡主便难免要在国公病床前多承担一些。”易牙微微一笑,只要靖国公健康,旁的都还好。

    “不算身居典客正职,典客一职是由爹爹暂代。这些日子爹爹不便,然而南齐使者未走,事物繁杂,一时没有人手,交由哥哥代理罢了。”典客本是执掌与外族相关事物的职位,位列九卿,然而素岑年纪太轻,又入朝极晚。他这些年多在外游历,回金陵也不被家里允许参加文武的科举比试,因而没什么资历可言。不过既然已经是靖国公府世子,就算资历上浅了些也尚可,加上素渊养病,也算是陛下对于素家的抚慰吧!

    “郡主心里清楚,在下便放心了。”

    素池半点头,复又挑眉:“先生这话,似乎有未尽之意?不妨直言。”

    易牙抿口茶,拇指磨着食指斟酌道:“倒也没什么,郡主可听说了楼相被驱逐出京之事?”

    素池敲着桌面,“已经听说了,这诗也已经拜读。”本来因着太子被废,作为国丈的楼相引咎辞职,皇后也一同失势。而后国丈写了几首诗作在金陵大加传唱,接着便因为文辞中诋毁陛下而被逐。三代以内,不得应考,剥夺一切职位封诰。

    “楼家既是相国,又是后族。之前的舒家也是如此,既是皇后母族,又是世代军功。可是旦夕之间便已不复存在,郡主觉得国公这病会不会与此有关?”易牙吐字缓慢却格外清晰,他习惯说这种话的时候半看着对方脸色。

    “易牙,我家可没有出过一个皇后,连谥号加封的皇后都没有。”素池摆手,不以为意。

    “从前还有个皇后在宫里放着,如今陛下的后宫里,贵妃娘娘只怕是真正的右皇后了吧?从盛宠和家世来说,这样的外戚之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国公忧思恐惧,亦是正途。”易牙近前小声道。

    听到这话,素池一僵,一直以来忙于爹爹的病榻,不想外面有人是这么看的。不过易牙如此僭越提点,素池确实诚心道谢的:“若非今日是你我二人私下对谈,我定然以为你是借机攻击我素家擅权贪私的清流。一来,爹爹在官场沉浮二十余年,绝不会因为此等事情便方寸大乱。二来,爹爹的病确实对外宣称的严重了些,但是患病之时乃是我一心照料,药膳汤羹悉经我手,绝非作伪。”

    “既然如此,便不说这个了。郡主此番去了锦州,如何?”

    “虽然不过三四个月,却有一梦南柯之感。锦州的饥荒、瘟疫使得小半个城成为空城,为了果腹,百姓们将自己卖到富户家中充当佃户。明明是为了几百文钱被贱卖,却偏偏还要以此为荣,免了些租金,却少不了要给东家充作官场的苦役。虽然发放救济粮,重新丈量土地、登记人口,但是每个五年十年,锦州都不会恢复元气了。临走之前,他还是国之储君,而如今储君被废,莫名成了长信王。部下纷纷被清算,母族被逐,人走茶凉,不免令人有唏嘘之感。”

    “而今租户佃户乃是陆地上常用的把式,这几年税务繁杂,贫民交不起税金只能将自己的土地卖了,再从地主手里来租,这样就交租金。这原本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只是除了税务以外,这几年又在补修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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