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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娇-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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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被母亲罚抄书呢。”

    欧阳桓听到她的声音猛然清醒,裴顾也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幅度为不可查。回忆旧事,现在这个时候不大合适,还是回去了再好好想想。

    欧阳沐急忙附和,匆匆带着蕙芷穿过壁影进了二门。

    辛亏夫人们去了后面赏梅,她们两个连走带跑地追了过去,被大家误以为她们去了净房,也没有指责。

    可是蕙芷一回到承安侯府,就被母亲罚抄女则,欧阳沐也被禁足了十日。

    于是蕙芷刚好趁抄书的时间,细细地理了理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最后决定去找父亲问个清楚。

    。。。

    两人走了以后,欧阳桓自己也失神了很久,并没有发现裴顾的异常。他连忙道歉说自己没有事先安排云云。裴顾并不责怪他,反而让他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宴席和赏园结束了以后,欧阳桓又多送了裴顾几幅字画。

    旁家的公子们都笑他“一个腹中没有什么墨水、只懂得耍耍刀剑,乱买东西的世子,用得着你这样交好吗?武威候府真的交到他手里,恐怕离夺爵也不远了。”

    然后就是一阵哄笑。

    裴顾却在着一阵哄笑中策马安然离去,姿态肆意而优美,一旁的马车里坐着武威候的年轻继室杨氏。

    杨氏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十分甜腻婉转:“你妹妹喜欢南城长庆楼的糕点果,劳烦世子去买一些来。”

    往常这般,他会亲自去买,显得孝顺听话。但今天他见到了小丫头,心里想到往事不平静,只安排了身边的半夏去办。

    杨氏在马车里隔着帘子听到他的安排,神色晦暗不明起来。

    等到了武威候府,裴顾直道宴席无趣,与那帮公子哥们相处十分费劲,喊着累直接回了听风堂,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看杨氏所生五岁的裴颜。

    听风堂里装饰地很富贵,颇有点炫耀的样子,并不着重高雅或淡泊,连书架上都没有几本像样的书。

    裴顾瞧着故意这样装饰地屋子就十分烦闷,两个漂亮的丫头过来服侍,被他呵斥出屋子,自己换下衣服,躺在一张罗汉床上,静静地想着事情。

    他被传出“纨绔”的名声,杨氏就把他当纨绔一样养着。重金给他买了匹马,还为他填平了园子里的小池塘,修成跑马的小操练场。

    精挑细选出漂亮妩媚的丫头放在听风堂伺候。。。

    不过是内宅乌七八糟的事情,再糟心也不过是这样了,他在无音谷学过这么多,还怕她杨氏一个女子么?

    何况还是父亲并不十分喜欢的女子。否则怎么她只生了一个裴颜,就再也没见什么动静;又或者父亲只给掌管内院的事项,外院的管事们办事回事是从来不会经过杨氏的手的。

    杨氏是沈贵妃的哥哥做的媒嫁给父亲续弦的。

    他又想起了今天在诚意伯府见到的秦六姑娘,或者说当年的暖暖小丫头。

    。。。

    大概是五年前,他刚刚进入无音谷满一年的夏天。

    无音谷后面的山上竹林飒飒,师傅闭关以后,他就住在师傅的竹意馆,每天在竹林里排布奇门遁甲、练习轻功,或是和江采琼一起由栖梧夫人教导制毒。

    每天都过的很充实。

    离开无音谷多年的三师叔带着小女儿进了无音谷,看望进谷许久的儿子,师弟明远。

    小丫头扎了双丫髻,带着细纱做的珠,穿着颜色素净普通的衣裙,他却能一眼认出小丫头的一举一动,都与出身京城里世家大族的贵女们一般无二,甚至更加自然,如同刻在骨髓里的传承。

    但是小丫头一双眼睛干干净净地像刚刚被洗过的夜色,眼神亮的像星星,额发被风刮到脸上,她眨眨眼睛再揉揉眼睛的样子,让人十分想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

    三师叔说她叫暖暖。

    小丫头笑起来的时候,也的确像三春暖阳一样,让人心里熨帖的不行。

    他却知道,这位三师叔身份贵重,一双儿女的名字当然做不的真。

    栖梧夫人一见到三师叔的小女儿,就非常喜欢,要她做她的小徒弟。三师叔不置可否,只说暖暖不能进谷,栖梧夫人要派人去他府上。

    而且不能透露府上的消息。

    这样的条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栖梧夫人居然也能答应,当即就要求小丫头敬茶。小丫头也很听话,乖乖地敬了茶磕头行礼。然后和师兄师姐们见礼,甜甜地叫他师兄,声音糯糯软软的,让他无端觉得开心。

    他只比她大了三岁,但他们一个满目沧桑,心中都是仇恨;一个却天真烂漫,生活的好不自在。暖暖入谷时,栖梧夫人正在教江采琼、弋鸢和他如何辨识毒药、配毒解毒。

    采琼、弋鸢和他一样,也是身负血海深仇,甚至比他更悲惨一些。

    他九岁那年随母亲萧氏回外祖家探亲,没想到却在路上被强盗杀人越货,母亲因为貌美被他们调戏,一怒之下撞剑而亡。

    强盗居然对着母亲的尸体意欲不轨。他愤怒地拿出外祖萧大将军给他的匕首,第一次杀了人,脑子一热放火烧了母亲的尸体。

    但是强盗却比他力气大,功夫也比他强。

    第一个被他杀死的强盗大概只是因为大意,到后来他体力不支,功夫也只是世家子的三脚猫,不敌众强盗,再后来他身受重伤,匆忙跑到林子里。

    就这样被在河对岸休息的师傅屠岸青发现并且救下。

    而江采琼出身江南医药世家,叔父背叛家族,勾结外人杀了她的父母,被栖梧夫人救下时候,是在一座山崖下。她和哥哥江弋被追杀到山崖边,被迫跳崖,没想到被藤蔓挂住,最后落在了崖底的草丛上。

    栖梧夫人在那山崖下面寻找一味很少见的药草,于是将他们两人带了进谷。

    江弋改了姓名,叫做弋鸢。

    他们三人平素在一起练功、生活,各自背负着血海仇恨,过的并不轻松,每日极少言语,只是盲目机械的拼命往大脑里填充师傅教导的种种。

    这种不安又焦躁的情绪每日都积压起来,很快就到达了将要爆发的临界。

    而暖暖正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第11章 毒药() 
裴顾唤半夏沏了壶茶,却放在小几上,半天也没有动一口。传了晚膳,撤下去的时候,只少了半碗粥。

    半夏看着桌上的饭菜,默默地自己按照裴顾平日的喜好,吃了大半,才让丫头撤了下去。

    世子回来的路上就有点不对劲,回府以后更是不正常,如果让那位知道世子连晚饭都没吃几口,天晓得会有什么幺蛾子。

    杨氏与世子的相处,气氛总是很怪,声音发腻,衣着光鲜,一点也不像母子间的相处。

    裴顾看着半夏正要默默地退下去,喊住了他,寻出一只紫檀木的匣子,然后点了灯笼,去了府后面的小灵堂。

    烛火幽幽的一豆,穿堂风一吹仿佛就要吹灭一样。藏青色的帐子沉沉重重地垂在地上。侧边的案子上供着母亲的牌位,刻着母亲的名字;供奉着香火瓜果,整理的倒还很干净。

    裴顾沉默不语地跪了下去,半夏提着灯笼在门外立侍。

    那股仇恨积压良久所变成的他承担的负累,像一潭泥沼一样将他深深地陷进无边的黑暗深渊。

    一个人安静的时候,痛苦总会无穷无尽地折磨着他。母亲死得这样委屈,而他却没有能力保护母亲的尸体。

    甚至用一把火烧了干净,连骨灰都几乎不存。

    他只在慌乱中留下了一支白玉簪。

    雕刻着出水莲纹,高洁清雅,像极了母亲平素的模样,常常寡言沉默,但温煦如春风。他在书房背书写字,母亲就会让人端来亲手做的糕点,桂酥,芡实糕,再配一碗莲子羹,或者山药粥。

    味道清甜。母亲去书房看望他,总是他那个年纪最最欢喜的时候,不知道是尤其喜欢那几碟子的点心,还是喜欢母亲笑着叮嘱他仔细身体的声音,抑或是母亲身上带着的淡淡茶香,让他混沌的脑子能立刻清醒。

    坐在竹意馆里看书时,时常会走神想“母亲什么时候回做好点心、宵夜过送过来?”但是一晃神看到竹意馆里全然和自家不同的样子,就会黯然失落许久。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一旦想到,再也见不到母亲温煦的笑容、闻不到她身上那清甜的茶香、再也没办法尝到她亲手做的糕点汤羹。。。。。。回忆的点点滴滴会毫无征兆地侵入骨子里,闯到人心里,钻的人心里生疼、眼睛发酸。

    他就偷偷地在夜里哭过一次,然后亲手用小刀做了一只木匣子,将白玉簪装在里面,埋在竹意馆后,刻了碑、立了冢,这才总算有一个可以祭拜母亲的地方了。

    也是那时候,暖暖随着师叔来到了无音谷。

    小丫头心思单纯,笑容甜美,肆无忌惮的童声童言总是能逗乐他们。像个小太阳一样,把他心里的艰涩、痛苦,几乎统统晒了个一干二净。

    那时候的暖暖不过五岁多,心地善良,她偷偷跑到竹意馆后面去想找他玩耍,却发现他沉默的对着母亲的墓碑垂眸。大约是发觉出氛围尤其沉重、又或许认得墓碑上的些许字,她静静地站在一旁,温声问他:“这里面是。。。裴师兄的亲人吗?”

    “是我母亲的一支簪子。”

    “为什么是簪子?”

    “因为。。。我没能保护她。。。她只留下了一支簪子。”

    “裴师兄,节哀顺变。”她蹲在他身边,轻轻地出声劝他。

    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居然就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沉重。他好像突然能放下伪装,声音哽咽“。。。可是我再也没有母亲了,我亲眼看到她被。。。。。。”

    他强忍着眼睛里的酸涩,没有掉下眼泪。

    小丫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递给他一只荷包,里面装着一枚碧玉平安扣,打着精致漂亮的络子。

    “这是我随父亲出门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的。她说有这个平安扣在我身边,就是母亲陪在身边。裴师兄的母亲不在了,那就拿这个平安扣陪着裴师兄吧。”一边说着一边把平安扣挂在他身上,“这样,母亲就会一直陪着裴师兄了。”

    他突然有点哭笑不得,却莫名的感到心里熨帖。

    后来她还在山谷里采放在母亲的衣冠冢前。

    “裴师兄的母亲一定很美,我采给她,她也一定会喜欢!”

    有时候是一枝海棠,有时候是几株红艳艳的碧桃,或是带着露珠的、白玉一样的梨。

    孤独的衣冠冢前慢慢没那么荒凉、凄苦,连同他的心一般也像是狂风暴雨后,被太阳照晒的平静安宁。他终于能够慢慢走出阴枭的影子,沉静如水地埋头学习师傅所教授的种种心得。

    暖暖也时常在闲暇的时间陪在他们身边,轻轻地哼着歌,甚至有时候闭着眼睛听到风声、鸟叫声都能笑出来。

    暖暖曾是这样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他却险些害了她的性命。

    如果不是他把“离人血”放在书房的大桌上把玩,又匆忙离去忘记带走,暖暖又怎么会误食毒药。

    “离人血”的样子鲜润透亮,颜色又很像西域传进中原葡萄美酒。

    暖暖像往常那样去找他,想看他练功,请教他栖梧夫人说过的话,他没在,却把“离人泪”忘在了桌子上,。

    等过了两三刻钟他回来的时候,她趴在他的书桌上闷头大睡,旁边还放着一张写得歪歪扭扭的大字,他正失笑要叫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装着“离人血”的水晶瓶子里,红色的液体少了大半!

    他惊慌失措、羞愧万分地抱起暖暖就跑到栖梧夫人的兰台,采琼发白的脸色、弋鸢惊讶地立马奔到药房拿救急解毒的丸药、栖梧夫人阴沉地要滴出水的脸色、三师叔听到情况后立马镇定地封住暖暖的经脉后手指微微颤抖的样子。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传说“离人血”是一位善通药理的女子所制,她被情人背叛,恼怒于心,于是用平生走南闯北而得来的各种珍贵毒药混合制成。药引子是连心指尖血和心头血,毒药至真至纯,所以色泽鲜红,明润透亮,观之如同西域上好的葡萄美酒。

    但这也只是传说罢了。

    据他所知,“离人血”是用十几种剧毒无比的草虫兽制成,这些草虫兽又是生长在东南西北不同的地方,或深渊潭水,或极北山巅,或南海崖滩,或高原险山,药性本就不甚相容,故而药性很是强烈凶猛。又是用这些毒物一一可解的草药打乱了顺序和剂量混着药效用,一时显现单样的毒相,又一时如同大好了一般。寻常郎中也只会对着一种毒相配一种解毒的药,若是凑巧了,这单样的中毒迹象便会消失,但余毒仍未解;如不凑巧,不得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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