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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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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犀,不必你操心。”玄汐那端起茶盏的手一滞,却是语气冷硬了几分。木犀是玄涑的小字,只因他生在九月末,正是丹桂盛放之时,玄汐之母深爱此花,便给小儿子取了木犀之名。

    她出身沈氏,却是自幼养在清原宗族。清原地处南方,气候温暖,正是丹桂盛开之地。

    只是,她死那一年,玄汐才不过,九岁吧。

    “木犀。”苏岚语气里含着几分笑意,不难听出话语中的孺慕与怀念之意,“我母亲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木犀树。齐国宛平城更暖和,九月中的时候,下场雨,桂花就开了。我娘虽是个千娇百媚的南国贵女,却也有手极好的厨艺。”

    “每到第一场桂花雨时候,她便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其实就是我和二哥。大哥长我快八岁,那时候早不肯和我玩。而今上贵妃与我不是同母,自来也不亲厚,即便是我俩只差两个月,到底嫡庶有别。只有长我四岁的二哥,同我玩,陪着我。”

    “我娘会酿桂花酒,晒桂花茶,做桂花饼,和桂花蛋羹。我娘的桂花蛋羹,后头再没有人能做出那样的味道。”

    “我……”苏岚张了张嘴,似是觉着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只是低低一笑,道,“今夜月色当空,灯火温柔,我一时,失态了。”

    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瞧着手中茶盏,神色一片温柔却也迷惘。

    “我娘,在我妹妹死了之后,似乎便一直缠绵病榻。”倚在窗边的玄汐却是缓缓开了口,“我对于她的记忆,多半是清苦的药香气味。我娘生木犀的时候,身子已经很不好了。可一年四季,还是会亲手给我们做衣裳。每一件我娘做的衣裳,都会在袖口绣上忍冬,那衣裳上,也染着她的药香。”

    灯盏照应之下,玄汐墨绿色衣袍上的忍冬纹,若隐若现。

    玄汐说完这段话,便又是沉默,只看着窗外的池水,莲花灯盏倒映水面之上,池中小鱼游过的时候,那莲纹便泛起波澜。

    “陛下如今也不好过,只怕不肯叫你我同时在此。”苏岚微微一笑,“我猜五月就会调你回京。”

    “可惜五月京国,牡丹花期已过。”玄汐转过身来,苏岚依旧是眉眼低垂。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阴影,“倒是安静许多。”

    “玄郎。”苏岚仍旧低垂着眼,语气却是坚硬许多,“长平风急,孤枝难栖,独木难支。”

    “我不贪权,不爱美人,不过生活挑剔了些。”玄汐坐在他身边,身姿清瘦而挺拔,坐下时,亦有风骨凛然,“这辈子,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这四海在我手中一统,教后世人永永远远记着我的名字。”

    “齐朗曾跟我说过,大争之世,匹夫亦怀国忧。”苏岚缓缓抬起头来,那一双低垂的眉眼,此时光华万千,“我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就从来都不会白白地坐在这。即使,我怀的目的,再狭隘不过。”

    “这一盏茶,敬故人。”玄汐执起手中茶盏,看向苏岚的眼里,是万仞的坚毅。

    “这一盏茶,敬这大争之世。”苏岚亦是端起茶盏,与玄汐,昂首饮尽。(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约盟(二)() 
长平城,楚国政事堂。

    楚国外宫乃是皇帝处理政事之处,由御书房出,东北方向上以青石铺出条一人多宽的路来,沿途遍植高大的女贞树,那树影扶疏之处,一座式样古朴的亭阁便是政事堂。

    此时正是京兆牡丹花期,这政事堂前,魏紫开的正是热烈,将这颇有几分隐逸味道的厅堂,带出几分人间富贵之意。

    “圣人,冯刺史来了。”刘元立在堂前廊道上,微微躬身,一瞥之间,皇帝端坐上首,这帝国的权臣,则依次在他左右坐着。

    “宣。”纳兰瑞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轻缓,带着几分浅淡笑意。刘元便对着冯仁微微一笑,打起竹帘,引着他缓缓入内。

    “臣,冯仁叩见圣人。”冯仁低垂着眉眼,缓缓拜倒在堂前书案前,绛红色官服袖袍宽大,随着下拜的动作,铺展于堂上的竹色地板之上。

    “平身。”纳兰瑞的声音含着笑意,温文尔雅亦如他的模样,“赐座。”

    “谢陛下。”冯仁起身时,眼角余光缓缓扫过这堂上众人。纳兰瑞跪坐在堂前正中,他左右各设了四席。苏晋居左,他身侧郑铎、沈端、乔安亭依次排开;玄昂居右,他身侧坐着萧虞,王钰,并太府谢眺。

    显然,楚国最有权势的人,此时皆在这政事堂中。堂中地板之上,女贞树的影子,被那日光一照,正摇曳着。

    刘元在那女贞树影之前为冯仁设了一席,冯仁于是端坐在这堂中,午后日光正透射在他肩上。

    “冯仁,你可知道,朕此次召你入京,所为何事?”一袭玄青色常服的纳兰瑞,唇边含着温润笑意,只周身威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臣斗胆揣测。”冯仁微微躬身,道,“陛下欲以雍州为先,先行括隐。”

    纳兰瑞朗声一笑,却是偏过头,对着左侧的苏晋道:“安国公确实给朕,举荐了一个明白人。”

    “臣不敢。”苏晋也微微一笑,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堂中的冯仁。冯仁触到他的眼光,便颇是恭谦地微低了头,并不与之对视。

    沈端却是冷哼一声,道:“刺史大人既然知朝廷有括隐之决心,想必也有自己的一番章程了,不妨趁此机会,与我等讲讲?”

    郑铎的目光从沈端脸上划过,叹了口气,又落回堂中的冯仁身上。冯仁向着沈端方向微微欠身,才正对着纳兰瑞道:“陛下。”

    “爱卿但说无妨。”

    “谢陛下。”冯仁微微一笑,谦恭之姿却也儒雅,“臣以为,括隐一事,不易操之过急。括隐,牵连甚广,需得有完全的准备。在括之前,陛下需先清隐。”

    “清隐?”纳兰瑞微微一笑,道,“说下去。”

    “臣以为,应先对州县所辖的全部土地,予以登记造册。可先不问主人,只将州县境内所有可供耕种的土地,一一记录,核算土地大小之后,与州县登基的名册对照,即可知悉,何为隐田。”

    “豪强富户若是有隐田,岂是那样容易就能叫你核算记录的?”玄昂皱了皱眉,道,“冯刺史可有想到,即便是做了这土地册子,与名册对照的工作,亦是极耗时的事情。”

    “玄大人容禀。”冯仁点了点头,道,“造册自然困难,但括隐之难,也正是在此。别无他法,那便只能迎难而上。至于与名册对照,其实实际操作,未必真要与录册子分开来做。录册子之时,那寻常农户的土地,便可也随之登记。毕竟,有隐田的俱是豪强富户,那田地的大致方位,只需询问当地百姓,便可有个大概的念头了。”

    “既然说到这名册,我倒也想问一句,这名册由何人来录,是州县自己,还是另选他人?”郑铎点了点头,又问道。

    “郑大人。”冯仁唇边露出丝苦笑,“不瞒您说,隐田一事,亦涉及吏治。名册记录自然要以州县为主体,但,下面的情况,也十分复杂,还需朝廷派人监督。”

    至于下面的情形如何复杂,冯仁却是说的颇为含糊。但在座诸人,皆是一清二楚。刺史知州,如何不知自己所辖州县的隐田情形,但多半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难保他们在制作名册时,会不会动上什么手脚。

    “朝廷派人?”沈端又是哼了一声,“户部哪里有这样多的人手?”

    苏晋自冯仁开口,便一直微眯着眼,细细观察着他,眼角余光还不落瞧着纳兰瑞。纳兰瑞听得沈端这话,面色一时沉了几分,便是那儒雅笑意,也淡的微末,显然是被他这几次三番弄得十分不喜。

    沈端本就是世家里对括隐一事反对的最为激烈之人,兼之他又是户部尚书,括隐一事,自然是要户部牵头实行,还少不得他的支持。

    沈端亦是个顶顶聪明的人,瞧着纳兰瑞此事上一改往日温和作风,显出了势在必行的架势,便也只得顺势而为。可他却又似故意的一般,将他那几分不情不愿隐隐表露,虽未写在脸上,可纳兰瑞如何不知。

    苏晋却是递了个眼神给下首的乔安亭。乔安亭参涉此事确实不多,也摆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接到苏晋这眼光却是一愣,却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乔安亭在这一众人中,其实说话的分量并不重。他论年纪,不过二十六岁,比苏晋小了两辈,便是堪堪与他算是平辈的王钰,现如今也有三十五岁了。

    “陛下,臣也有几句话讲。”乔安亭叹了口气,却也仍是微微一笑,瞧着纳兰瑞。

    纳兰瑞被他一岔,心情倒是和缓几分,便也微笑着道:“安亭你但讲无妨。”

    “陛下,近日来,括隐一事,确实在京城颇多议论。”乔安亭点了点头,环顾堂上众人,“白鹿书院的学子前日还专程请我过去,便是开坛,争辩此事。倒是有个学子所说使臣印象颇为深刻。”

    “哦?可是说了什么。”

    “他提及,括隐一事不可全国同时铺排开来,应是各州县依次而为。有先行者,亦有后行者。似雍州并中原四州,临近京畿,便于把控便可现行。清原乃龙兴故地,可押后行之。至于陇西,则情形更为复杂,更不宜操之过急。”

    “臣以为,若是逐层铺开,那人手一说想必便不成问题。”

    “安亭所言,甚是在理。”纳兰瑞点了点头,“逐层铺开,虽是耗时稍久些,但确实可见成效。朝廷亦可分派督查,亲随此事,便也少了底下浑水摸鱼的可能。”

    “乔大人可能与我等说说,这位士子,是何人啊?”王钰微微一笑,说了今日第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约盟(三)() 
“那人名叫顾淮,是亳州人士。”乔安亭微微一笑,“显立二十三年,由冠军侯苏岚举荐入白鹿书院。现下,二十三岁。”

    苏岚保举,白鹿书院,对括隐一事见解非常。乔安亭这短短一句话,却叫这堂中人,浮想联翩。

    圣人手中那道章程,不会就是出自此人之手吧。

    白鹿书院的学子,虽是布衣,可也一样可以直接向皇帝上书。

    皆因白鹿书院在楚国地位超然,否则,历代只做书院山长的乔家,怎会居九世家之第六位。白鹿书院,招收学子,不问出身,亦不问年龄几何,唯有一点,书院入学,需得有一人保举。这保举之人可以为朝廷勋贵,或是书院曾经的学生。

    这一点看似苛刻,但实则是为了保证学生的质量。保举之人,需得先行考量这人的才华品行,也算是为书院做了第一道筛查。

    “冯卿,你以为朝廷监察,何人可任?”纳兰瑞却是不提这顾淮,只看向堂中的冯仁,缓缓问道。

    “臣以为,除了户部和太府官吏之外,还得有个给臣撑腰的人。”冯仁躬身道,“此人,一则与地方豪强并无牵扯,二则要知悉括隐上下一应之事,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他需得腰板够硬。”

    “冯卿这话说的好不客气。”纳兰瑞微微一笑,“倒是逼得朕,非得在堂上端坐的几位家里头给你挑人了。不过,话说回来,就在昨日,朕收到苏岚和玄汐一道署名的折子,提及此事时,他二人所说倒是与你所说,相差无几。”

    “几位家主,可是舍得?”冯仁直起身子,正欲答话,纳兰瑞却是将手一摆,止住了他,只用一双眼,扫过堂下众人,唇边挂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语气看似调侃,实则冷肃。

    这一问,哪里是问话,是逼着众人表态呢。

    “愿为陛下驱驰。”苏晋这一开口,几位家主便也纷纷答道,一个个人脸上,俱是赤诚神色,半分都不似作伪。

    “冯仁,朕就给你一年时间。”纳兰瑞满意一笑,缓缓道,“一年,朕要你把这章程,都给朕变成真的。你可能做到?”

    “臣定当不负陛下重托。”冯仁缓缓拜伏在地,“一年之内,必有所成。”

    “好。”纳兰瑞点了点头,却是不着痕迹地与苏晋相视一笑,倒真像是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小小互动。

    “朕看了冠军侯上来的折子,倒是好好给朕讲了讲她那高州榷场的情形。开市的日子,户部可复核了?”冯仁退下之后,纳兰瑞却并未叫众人也一并退下,倒是问道。

    “回禀陛下,开市之日,便定在四月二十六,已是五百里加急,送往高州。”沈端点了点头道。

    “榷场开市,算件大事,朝廷倒应当予以重视,户部不但得把关,还得撑场面。”纳兰瑞沉吟一声道,“这样吧,安亭你为鸿胪寺卿,便代朕去巡视一番,另外,户部就叫沈毅去吧。榷场初开,只怕少不得户部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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