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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可否告知下官您是怎样一种不舒服?”
半躺在床上的单子隐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不少,望着不远处摇曳的烛火缓缓回忆。
“那种难受的感觉说来就来,耳朵里不知是什么在嗡嗡作响,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向外挤压,几乎要撑裂我的身体,好似有几千几万只蚂蚁顺着毛孔逐渐钻进了骨头,又痒又痛,想挠却又挠不着,出奇地难受。”
那军医听罢,更是茫然,随后拱手,将头埋得很低。
“请太子殿下恕罪,下官实在未见过殿下您的这种症状,看起来有几分像邪寒之症,待下官开两剂药,太子殿下服用两天,看看可有缓解这种症状。”
“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你还做什么军医?”单子隐眼风冷冷一扫。
那军医吓得立马跪了地,身子发抖。
“太子殿下恕罪。”
“下去!”单子隐怒斥一声。
“是。”那军医赶紧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在房中侍候的是怒州刺史派来的两个丫头,此刻都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去,给我泡一杯茶来。”单子隐躺着床上说。
两个丫头赶紧下去,匆匆地泡了一杯茶。
太子殿下身体不好,连带着心情也不好,营房内的人无不战战兢兢。
丫头端着茶进来的时候,那手都在发抖。
“太子殿下,茶来了。”
单子隐伸手去接,却见那手抖得极是厉害,碗盖都在叮当作响。
“我很可怕么?”他盯着她问。
那丫头不敢抬头,身体抖得更是厉害,赶紧摇头,声如蚊蝇。
“不,不是的,没有。”
单子隐接过,喝了一口,却突地将茶碗放在桌上,力道重得连茶水都溅了出来,紧接着,他大手一挥,那一盏茶飞出了桌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碎了。
那丫头吓得腿软,赶紧扑通一声跪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是什么茶?啊?你们怒州刺史就用这样的茶来敷衍本太子?”
几个士兵席地坐在营房外不远处,靠近点燃的篝火,听见营房里传来的单子隐的怒吼声,小声议论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从前太子殿下不是没什么脾气么,怎么如今火气这么大?”
“这你还想不通?太子殿下自然已经不是从前的太子殿下的,如今太子殿下可是马上要当皇上了。而且,从前你也很少接触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他没脾气?也许一直都有,只不过咱们不知道而已。”
“就是,咱们这些小人物,对这些大人物根本谈不上了解好吗?”
“哎,我倒是挺想晋王殿下的,想想那时晋王殿下虽然严厉,但对咱们还是极好的,打仗也有策略,兄弟们一个个胜仗打下来,浑身都爽透了。”
“你可小声点儿,这话能说么?”
“我说的可是实话,毕竟跟了晋王殿下那么多年,他是我心中神一样的人物,哪能那么快就忘记?”
“想想晋王殿下死得还真是挺冤的,挺不值的,那么多场仗,受了那么多伤,都没有丢命,结果,哎”
“是啊,哎!”
大家虽都知道这话如今不敢说,可话说到这份儿上,情绪都被勾了起来,难免一阵唏嘘。
次日卯时,天刚微亮,怒州便大开了城门,单子隐集合所有燕军在城门外,迎战北狄和乌尔丹。
凌晨,冷冷的雾气还没有散开,两军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乌尔丹率军的是阿古木太子和驸马阿朗。
单子隐立于燕军阵前,冰冷的眼神扫过浩荡的敌军,目光最后定在阿朗的身上。
阿朗朝着他淡淡一笑,“二哥,一别数年,没想到今日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
单子隐亦是冷冷一笑,“你是没想到还是早有所谋?不过你既然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相见,那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阿朗轻笑了两声,“你何时念过?”
单子隐眼神骤冷,两道目光对视,一个淡然含笑,一个冷若冰霜。
两兄弟久别重逢的一段开场白,让一段战火终于点燃。
一个时辰的胶着,北狄兵与乌尔丹兵步步紧逼,眼看着大军朝着怒州城压来。
单子隐肩膀上受了一箭,虽是极为不甘,却是只好撤退,飞快关闭了怒州城的大门。
首战落败的消息传回了京城,京城的百姓们更是人心惶惶。
想像要是战火真的烧到了京城,且别说好日子到头了,命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
“若是晋王殿下在,咱们老百姓哪里用得着担心这些?晋王殿下一出马,必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人家不正是看晋王殿下不在,才敢这么嚣张的么?”
“就是,这是欺负我们大燕无人了啊。”
更有甚者,甚至感叹。
“皇上病重,太子无能,看来,咱们大燕恐怕就要亡了。”
这话说得很是小声,本就是非常时期,谁敢大声在公共场合嚷嚷大燕就要亡了那恐怕就是不想活了。
而这个结果,其实早在云七夕的预料之中。
单子隐年轻气盛,一直不承认自己不如单连城,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得到机会罢了。
他以为指挥千军万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凤阳宫中,皇后看完了前线送来的信件,把信往桌上重重一拍。
“真是想不到啊,那臭小子竟然还活着。”
她唆地站起,“摆驾冷宫。”
第345章我会给你替他收尸的机会()
寒风呼啸之下,如今的皇宫也是笼罩在一片战败的阴影之中,表面的巍峨华丽掩盖不了它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落寞与萧瑟。
太子首次出征告败,这对整个大燕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自前线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皇上的病情更是加重,他就像是一座屹立的高山突然倒了,此时躺在床上,连呼吸都显得费力。
云七夕接连好几日都在往宫里走,关注着皇上的病情。
“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您也不必太过忧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好好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一次反打回去。”
她这话是安慰人的,单烨哪能不明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朕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朕自己知道,大燕辉煌了这么多年,凡事盛极必衰,终是要亡了。”
身为一国帝王,他见过大燕最鼎盛的时候,他曾经是何等威风,御驾亲征时也打过无数的胜仗,如今病倒在床,听着战败的消息传来,一座座府城池失守,大燕的版图正在一点点缩小,那是怎样的一种无力感。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有切身地体会。
旁人也会唏嘘感叹,可是都没有坐拥着天下的帝王此刻的痛心来得强烈。
云七夕能怎么说?有很多时候,这也许就是上天注定的。
如果惠妃不是代国的遗妃,如果皇上对单连城从来都不曾猜疑,如果他立的太子是单连城,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与他之间的缘分是不是就没有了?
所以她还是感谢这一切,冥冥中让她遇到了他,这些曲折让他们在共患难的过程中步步情深。
“七夕。”单烨突然扭过头来,神情急切。
云七夕看他激动的样子,似有什么话要说,立刻凑过去。
“皇上,我在。”
“七夕,朕要拟一道圣旨,你让连城带去怒州。”
云七夕点点头,“好。”
尤万山和云七夕合力将他扶到书桌前坐下,尤万山又赶紧给他拿来一件棉袍披上。
他一边磨墨一边瞧着单烨虚弱吃力的样子,神情有些难过。
披着棉袍的单烨左手拳在口边咳嗽了两声,右手拿笔蘸墨,一笔笔颤抖着落下。
云七夕站在一边,看着他一字字落成,有两句话,带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爱儿单聪,年幼离家,吾心念之,朕命不久矣,日日盼儿归。”
命不久矣,日日盼儿归!这是一道圣旨,也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尽思念。
他是帝王,也是父亲,更是一个人,他就算能掌控一切,却无法阻止死神来临,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奈。
重新将单烨扶回床上躺下后,他喊着尤万山。
尤万山赶紧应着,“奴才在。”
单烨的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悠长地一叹,才缓缓道,“天儿冷了,给冷宫里送些炭过去,另外,给容妃置两身御寒的衣服吧。”
容妃是为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如今他还念着她恐怕也是源于对儿子的愧疚罢了。
尤万山听着,心里十分难过,“是。”
云七夕出承乾宫时,尤万山小心地问道,“郡主,皇上的身体他”
她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正关心皇上身体的并不多,有人甚至巴不得他早些死,尤万山忠心耿耿一辈子,他的关心是真的。皇上病情,他连带着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
“皇上的身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许还能见到单聪一面。”
尤万山一双老眼一红,含泪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要单连城把圣旨送去前线,也就是皇上默认让他暴露他还活着的事实,默认皇帝承认当初晋王讣告一事有欺民之罪。
她不能再和他分开,他要去,她便也要去。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铃兰。
可她还有值得相信的人吗?
一转眼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容妃入冷宫不知不觉也是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她的心情也早已平静了下来。
冷宫虽冷,但也有一份与纷扰隔绝的宁静与淡然,她已经忘了温暖的滋味。
没有暖,也就没有对比,就更不会觉得日子难捱了。
容妃坐在床上,用破旧的棉被裹着自己的身体,窗户纸已经全部被风吹破,寒风卷进屋子里,任意肆虐,整个屋子跟冰窖似的,还没到下雪天,就已经冷成这般,要是下起雪来,可就没法儿活了。
容妃又将被子裹紧了一些,但是仍然没什么用,大概是人老了,真是越来越不经冻了。
想到一个老字,容妃自嘲地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入冷宫不过一年而已,可能是因为熬过冷宫的一年堪比外面的十年吧。
从来,冷宫都是大家遗忘的存在,冷宫里的人是死是活,没人去关心在意。
然而,这一天,冷宫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从外面响了起来。
竟然有人来冷宫,不怕冷么?
不一会儿,年久失修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那满是蛀洞的木门吊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是那般地华丽高贵,相比之下,坐在床上用破棉絮裹着身体的容妃就显得那样地邋遢不堪。
高贵的女人眼神射过去时锐利如两把冰冷的尖刀。
她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都已经这样了,难道她还不肯放过她?
这冷宫里又脏又乱又冷,她倒真没想到那高贵的身影竟然一步步走了进来,不嫌脏了鞋么?
“贱人,这冷宫的滋味不错吧?”
皇后站在床前不远处,鄙夷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容妃。
容妃不懂地看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还好。”
“还好?”皇后尾音上扬,眸底冷芒闪过,“好在哪里?你是不是早在盼着你儿子来接你?”
提到单聪,容妃终是不再淡定,又怒又恨地盯着她。
“我儿子已经被你赶走了,你还想怎么样?”
见她终于有了情绪波动,皇后抬起下巴,轻轻一笑。
“其实,关于这件事,本宫挺后悔的,后悔当时没要了他的命。”
她的声音刻意轻柔,脸上荡着笑意,只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底发寒。
容妃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恶毒?”皇后冷眼扫向她,“谁更恶毒,当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谁害得小产的?”
容妃的眼睛因为憋着一股恨意而变得发红。
“当年?你还提当年?当年聪儿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是你故意制造了那次意外,你还提当年?当年皇上是多么地喜欢聪儿,你生怕聪儿威胁到你儿子的地位,是你用你肚子里的孩子逼皇上赶走了他,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肯放过他吗?”
皇后冷冷一哼,“不是本宫不肯放过他,而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他的野心,幼时本宫就已经看出来,他是一头有野心的狼,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他竟然领着他国的军队来攻打大燕,还真是皇上的好儿子。”
“你说什么?”容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