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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堂里守了一夜的单连城清晨起身,从灵堂出去时,早已等在灵堂外的三皇叔单宏第一个跪拜了新皇。
相比皇上驾崩当日,单宏对单子隐的口服心不服,单连城当皇帝,他是真的服气的。
身为手握兵权的皇叔,在这个动荡的关键时刻,许多人也在看着他的态度。他此举恐怕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忠心。
单宏这一跪,让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朝臣也明确了态度。
单连城离开灵堂,径直去了怡月宫,宫里的人是很有眼力见,已经完全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大家都已经改口称单连城为皇上了。
一路上,面对这些变化,单连城脸色冷漠,情绪难辨。直到在怡月宫外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神情才终于缓和下来。
怡月宫的院子里,那一株株脆弱的枯枝被白雪压弯了枝头。
单连城穿过院子,还未进屋,青黎便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爷,你回来了。”她浅淡微笑,将手里的一个暖手捂递到单连城手里。
单连城轻“嗯”了一声,听见孩子的哭声唇角轻轻牵动,提步朝里屋走去。
小路子慢了一步,待单连城进去后,才看向青黎,压低声音提醒道,“青黎姑娘,该改称呼了,爷不再是爷了,你这称呼要是再不改,可是会引来麻烦的。”
青黎看了他一眼,淡然且固执。
“我不改,可我的心里一辈子都是有爷的。”
里屋里,单连城从惠妃的手中接过了孩子。
他有许久没有这样抱过孩子了,自铃兰失踪以后,都没有过了。
“连城,你和七夕真是瞒得本宫好苦,生了孩子竟然都不告诉本宫,本宫还是你的娘亲么?”惠妃第一句话就是责怪。
“母妃,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如今知道了也不晚。”
单连城亲手给孩子喂粥,孩子竟然不哭了,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他抱孩子和喂孩子都十分娴熟,看得惠妃都十分诧异,最终叹了一口气。
“还好啊,这一切都过去了,孩子没事,七夕和你都没事,否则,你让我这个当娘的可怎么活啊。”
两母子难得有坐在一起聊一聊的时候,如今多了一个孩子,仿佛又多了几分温馨。
以往青黎一定会进去沏茶,或者帮着喂孩子,可是今日青黎一直没有进去。
她坐在小偏厅里的一只炭炉旁,捧着自己的膝盖上,指尖用力往里扣,可那是一种痛到骨子里的痛,她想碰碰不到。
平日里下雨天,她的双腿也会痛,不过那还算是轻微的,一旦到了冰天雪地的时候,对她来说是极其难捱的。
可是如今,没人能在意到她的痛了。她仿佛是永远都不会被引起重视的存在。
她皱着眉头抬头去看窗外漫天的白雪,想起很多事来,想起多年以前,那时候她和他都还只是个不大的孩子。
两日后,张沁雪的伤情最终稳定了下来,云七夕和单景炎将她带回了宫中。
也就是说自那一夜张沁雪将铃兰交到了她的手里,她与铃兰又分开了两日了。这两日,她并非不想孩子,她很想,想孩子,也想孩子的爹,可是张沁雪的伤势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她如今已经知道孩子是安全的,至少是放心的。
回到宫中,有其他太医帮忙,云七夕终于得空去看了一眼铃兰。
不得不说,云揽月将铃兰照顾得真的很好,尽管在那间简陋的小密室里呆了那么久,可铃兰依然是白白胖胖的,格外招人喜欢。
关于云揽月,听去太子府搜查的人回来禀告说,太子府已经空了。单子隐不在太子府,云揽月也不在,就连当日被单子隐绑在椅子脚的韦青青也不见了踪影。
听说韦正卿不相信,还亲自派人去找过一次,却仍是失望而归。
去搜查的人倒是带回来了一个人,那就是红雨,听闻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躲在厨房的一角瑟瑟发抖,应该是吓得不轻。若不是搜查的人仔细了一回,想必都发现不了她。
她一个丫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那一夜的变故,吓到了她也在情理之中。被带回来后,她见到谁都不肯说话,倒是看到云七夕跟突然见到亲人似的,眼泪一滚就出来了。
云七夕知道红雨是唯一知道那一夜太子府情况的人,可她不急,只是把红雨安顿下来,等她心情平复,再来细问。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皇上和皇后的葬礼。
帝后合丧,举国齐哀。朝野上下,人人缟素。就连仅五个月的铃兰,身为皇上唯一的曾孙,都量体裁衣了一身孝服。
帝陵早已建好,下葬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八。
临近年关有国丧,大燕百姓这个年不敢欢乐。
腊月二十六,云七夕突然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想要单连城坐稳皇们,亥时到皇陵来,不来必悔。”
亥时邀她去皇陵,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对云七夕十分不利。这看起来像是一个陷阱,可是云七夕还是决定要去。
先皇下葬是单连城继位办的第一件大事,她不能让这件事有任何的差池。她必须让他坐稳当了这个皇位,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退一步并不会海阔天空,只有自己手握大权,才能谈得上给家人安稳。
对单连城这种生于皇家的人来说,权力与安稳是相辅相成的。
傍晚时,云七夕正准备用晚膳,却听有人来报说张沁雪醒了,于是她一口也没顾上吃,便放下碗去永和宫看她。
虽然知道张沁雪的生命体征稳定,可是毕竟古代不比现代医疗技术发达,她不醒过来就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当云七夕看到张沁雪真的醒了,并且在宫女的伺候下可以吃一些流食了,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从永和宫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离那封匿名信约定的亥时,还有一个多时辰。
自回宫以后,她和单连城好像都各自很忙碌,不仅是帝后先后离世,还有许多被丢下的朝廷政务需要处理,一夕之间,又换了皇帝,朝臣百姓都需要安抚,所以他们竟然都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大概是一股思念的力量带着她走到了承乾宫的门口。看着承乾宫里透出来的光,她心里是暖的。她知道,他在里面。
此时已是晚膳时间,传膳的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小路子给拦住了。
“皇上好不容易睡一会儿,你们都不要去打扰他。”
“是。”那些传膳的宫女退了下去。
“他睡了?”云七夕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有些失望,又有此心疼。
小路子点点头,叹了口气,解释道,“皇上自从前线回来,一路劳累奔波,又在城门口受了冻,一回来一大堆的事务等着皇上去处理,皇上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地睡过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云七夕点点头,却还是提步朝着承乾宫内走去。
小路子没有拦她,由着她进去。
承乾宫内殿的灯光不太明亮,云七夕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榻上的人。
他在榻上合衣而眠,一脸的倦容是那样地明显。
明知道他睡了还要进来,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是好的。
云七夕轻步走过去,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痴望了他一会儿,心里忍不住叹息。
所以这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哪有做老百姓来得轻松自在?这么累的一个位置,为什么总有人要争来争去?
想着与某人约定的亥时,她不再多做停留,正准备转身离去,却突地被一双手臂拉入怀里,再用力一带,两人一同倒在了榻上。
第380章阖家团圆,只缺你了()
这榻上,还有他睡过的温度。
“七夕!”
单连城压在她的身上,近距离地望着她,唤那一声有些嘶哑,却听得出他对她的思念。
云七夕盯着他,摸着他下巴上的青胡茬,有些心疼,
“不是累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单连城没有回答,只是就那样望着她,有些眷恋不舍。半响,才轻滚喉结。
“我想你!”
听着他这过分感性的话,云七夕脸颊发热,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于是她总结出来一个道理,无论时间过去多久,眼前这张脸都会带给她如初恋般的悸动。
他眸子暗了暗,头微微低下来,轻轻地怜惜地吻着她。
碰到他干涩的唇,云七夕的脑袋里有了短暂的空白,同时,眼眶却有些发热。
为什么他们会活得这般惊天动地?每一次都好像在与命运顽强抵抗,每一次都好像再也见不到面了?所以这样一个吻甜中有苦,像是绝处逢生后,老天爷的一点恩赐,显得那般珍贵。
昏黄暖灯下,他们抱紧彼此。
他冷酷血性,唯有对她万般柔情;她洒脱独立,也只依恋他的怀抱。
他们好像怎么也吻不够,像是生怕对方突然消失。他们吻得认真,为了证明这真的不是一场幻觉。
他熟悉的味道,甚至他的每一声呼吸,都会让她觉得安心。
只要有他在,什么都好。
他的手缓缓爬上她的盘扣,解开了她领口的扭扣,她想到亥时皇陵的约定,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他离开她的唇,鼻尖对着她鼻尖,呼吸有些急促,可他的眼神没有怨怪,更多的是理解和爱。他轻轻倒在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脸颊。
“这些日子你也累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七夕正好她不知道如何解释,便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误会。
离开承乾宫,云七夕径直出了宫。
“戈风,跟上她。”
单连城站在承乾宫门口,看见云七夕走向宫门口的方向,对一边的戈风吩咐。
戈风应一声“是”,飞快地跟了上去。
云七夕出了宫,看着亥时还早,倒也不急,跟过锦绣坊,顺道进去看看芸姨,跟她说了一下张沁雪的身体情况,想必她也是很关心的。
戈风一直隐在锦绣坊外不远处,可他只见到人进去,却迟迟不见她出来,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戈风终于察觉出不对,冲进了锦绣坊。
“你找谁?”芸姨问得还算镇定。
戈风未答,紧张地四处找人未果,这才急问,”刚才进来的人呢?”
芸姨耸耸肩,“你说的是谁?我是做生意的,我这锦绣坊进进出出的人可多了,你”
“你知道我说的谁。”戈风冷声打断。
芸姨沉默了,戈风看了她一眼,心头已经明白了几分。他转身继续往后面走,很快发现后院还有一道后门,而且是开着的,从后门出去,却哪里还有人影。
其实云七夕出宫时就发现有人跟着她了,她知道他是担心他,想保护他,可是她不能让他跟着,那封信特别强调了,只能只身前去。
不管是不是有人戏耍她,捉弄她,甚至想陷害她,为了先皇能顺利下葬,为了单连城皇位稳固,她都必须要去。
戈风跟丢了人,急得满头大汗,在京城各处都找了个遍,却哪里还找得到人。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宫里。
“皇上,属下无能。”戈风跪在单连城面前,不敢抬起头来。
这一夜,在旁人看来是平静的,没人知道云七夕不见了,也没人知道单连城秘密安排了人把京城找了个遍。
单连城熬了一夜,直到天明,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也不见人回来。
可是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好不容易一切都过去了,她没有理由离开他,更没有理由离开铃兰。
就算他有什么不对,惹了她不高兴,她要走也会留一张纸条,跟七夕楼失火那次一样,不会这样一句话也不留,一走了走。
他担心的是她会出事,尤其是单子隐至今没有下落,他清楚地知道云七夕是他的软肋。
可他并不知道,江山真的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唯有一人而已。
表面上,皇宫里一切如常。
腊月二十七,帝后下葬的事已经在着手准备。
一整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当天夜里,雪下得格外大。单连城站在窗口望着漫天白雪,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爷,你找我?”
良久,单连城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青黎低着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两只手绞在一起,有些不安。
“她在哪儿?”不知过了多久,单连城的声音终于响起。
青黎缓缓抬起头,盯着单连城的后脑勺,神色平静。
“谁?”
单连城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凉凉。
原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