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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
独孤显然并不意外,不想多说废话,直接了断说出目的:“我要带她走。”
花奴嘴角扯了扯,笑得极不自然,“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真要带一堆白骨走?”
独孤淡淡抬眸,声音是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要带她走。”他不容许别人再说她没名没份,她是独孤的妻子,虽然这个名份并不响亮,虽然她或许根本不想要这个名份。他都会带她走,做她的未亡人。等到老死的那一天,同她深埋地下。
也许就是那份坚持打动了花奴,她似乎动容了,对于蝶媚起初的小小怜悯竟然变成了一种深深的羡慕。一个男人,费尽心思的找了她十几年,末了,连她的骨灰都视作珍宝。有什么爱,能比这更令人动容,更令人羡慕。
许久,她垂眸道:“好,碑就在你的身后。你要带她走,我没有意见。”她复又抬眸,遥望着河对面被鲜花簇拥着的无字碑,绵绵笑了,“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她走了,无涯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其实,她和独孤何尝不是一样,生的时候得不到,唯有等到他们死去,才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连才子都恍惚觉得空气中浮起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回头望一眼枯草丛中那道默默挖土的身影,才子久久不能释怀。
好半晌,身边传来花奴低沉的声音:“你不想知道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才子渐渐平静下来,对眼前的花奴多了几分尊敬,“有劳花姨。”
她淡淡笑了,原来看上去并不像她想像中那么恶毒,她飘渺的话语似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其实,蝶媚只是她为了掩盖自己真实身份的一个假名。她的真名叫冷亦秋,是夜冥国镇国大将军的第七个女儿。可是出生的时候却被国师冠上妖孽之名,于是,被迫放逐边关。在北国,她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结交了北武林玄天教教主风无涯,就这样,相爱了。”
花奴眼中闪过一抹愁伤,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粗糙的碑身,温柔的眼睛里,似乎倒映着那个男人熟悉的脸庞,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其实,蝶媚并不算什么坏人,她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可是她让无涯爱惨了她,自己却偷偷成了南辕国皇帝的妃子,还生下了你跟南宫琦。无涯可以原谅,我不能!”
她泣血哀嚎,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她失忆了,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到底爱着谁。等到她想起来的时候,无涯已经被南宫焰千刀万剐,死的面目全非……”她没再说下去,颤抖的手紧紧攥成拳,贝齿咬着唇,腥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渗进了黄土里,她的泪,也几乎流干了。
才子笔直的立在碑旁,用一种连自己都难懂的复杂眼光盯着那块无字碑,下意识的问:“那我娘是怎么死的?又怎么会成了独孤的妻子?”
花奴颓废的瘫坐在地上,只是呆滞的望着眼前的墓碑,再也不说一句话。才子叹了口气,看来她是问不到什么了。
回头又看了一眼河对面的黑影,他已经成功把骨灰取了出来,拍掉木盒上的灰尘,用锦锻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系在怀中,动作轻柔的不可思议,然后,他解开拴在树干上的缰绳,一跃上马,轻抚着怀里的包裹,竟温柔笑了,垂首浅浅低喃:“媚儿,我们回家。”
才子突然鼻子一酸,一滴清泪悄然滚落。
望着他驾马奔驰而去,隐在阴影里的雪影终于现身,心里波澜起伏,独孤呀独孤,难道你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我,一个活生生的我……可是独孤再也没有回头,走到她身边的只有才子。
她灿笑着,将娘亲揽进了怀抱,柔声安慰:“别怕,娘,你还有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娘,在才子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娘亲。”
雪影婉约笑了,却在笑容中落下泪来,“才子,我的才子……”
……
从回忆的旋涡中回过神来,才子已不知不觉泪眼模糊,可是她很快觉醒过来,站起身,冷冽的气势直逼卧榻上的男人,一字一句,不含一丝感情:“那么,你该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的亲娘?”
第672章 无情4()
南宫焰连句虚伪的客套话也懒得讲,直接了当的说:“我。”
深吸一口凉气,才子凛然,果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继续问:“为什么?你杀了她的爱人还不够,连她都不放过?”
南宫焰无力的笑了笑,“是啊!我杀了她的爱人,可她杀了我的皇兄,还在我身上下了七情花的毒,让我一辈子生不如死。你告诉我,这个仇该不该报?”
才子震惊,“你皇兄?”
南宫焰笑的诡异,“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一母同胞的大哥。”
“不!”才子疾言厉色的瞪向眼前男人,“你胡说!我不相信!”
看着眼前陡然失控的少女,他恍然想起十几年前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半晌,才子回到桌旁缓缓坐了下来,抑制住心里的波涛汹涌,继续道:“关于这个,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不明白,你明知道我是你……你的亲侄女,为何不恢复我的身份,而是把我留在府里,像困兽一样的困住我,连同我那个无辜的娘。”
闻言,他的记忆顿时犹如洪水爆发,泛滥成灾。
那一天,风和日丽。皇兄带着他微服私访,他见到了传说中艳丽无双的蝶媚,**成性的他再难忘怀。日后他便想方设法着,欲得到那个女人,眼见着机会来了,却被风间无涯撞上。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他一刀斩掉了男人的根,一气之下,他虐杀了王府里所有的姬妾。开始计划着替自己报仇。他成功了,不但俘虏了风间无涯,还成全了自己的皇兄,生生拆散了这对爱人。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蝶媚这个女人,她不但给自己下毒,连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丈夫也不放过。
她抱走了一个女儿,留下了一个儿子,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有个傻男人娶了她,也不知是真是假。可南宫焰绝不会让她好过,死亡是她唯一的归宿,可是那个女娃却随着她的死亡销声匿迹了。他一直都在寻找。
直到有一天,在沙漠里救起了那个少女,他看见她怀中的小女娃,和藏在少女包袱里的玉骨折扇,方才释然。他本想带着女娃进宫,还她公主的尊贵身份。可是,就在前一夜……
静谧的夜空,星辰闪耀,他仰天而立,听着身后巫师的话,眉头越攒越紧。
“王爷!此女留不得呀!”巫师匍匐在地上,几乎带着哭腔在哀叫。
“为何?”他实在不明白这个老头究竟在怕什么。
巫师的紫眸惊恐的流转着,一头白发触目惊心,“此女乃孤星逐日之命,若留在世上,必将祸倾天下,乱我朝纲!”
南宫焰嘴角的笑意有些牵强,这个老头一定是疯了,“那又怎样?”
巫师绝望的抬起头来,已泪流满面,“此女……此女……此女有,帝王之相哪!”扑通一声,他白发苍苍的脑袋狠狠的砸向地面,也砸乱了南宫焰的心。
帝王之相?若是男儿倒不奇怪,本就是帝王之后,可她明明只是个小小的女娃啊!南宫焰虽然不信,但已经不敢再把她送进宫去了,留在府里,保她一条小命还是绰绰有余。可,他偏偏那么无可救药的爱上的那个救回来的少女,第一次,他懂得了什么叫爱。
无意中他误伤了她,沾染上她的献血,七情之蛊便深种于心。按照巫师所说的解蛊方法,就是那个被他染到鲜血的人必须得死,这样他才能彻底摆脱七情花的毒。可是,心狠手辣的他,却在一个女人面前退缩了,他竟然会下不了手。
可是七情花的毒太厉害了,时间越长,毒性越强烈,他只能靠着御药山庄的玉露丸来止痛。可是那药却不是个好东西,它迟早会让他的五脏六腑溃烂。于是花奴想了一个办法,在玉露丸中加一味药引,长期下来,果然成功了,他的身体又像原来那样健朗,完全看不到中过毒的痕迹,可是那味药引必须是他沾染到的那个女人的血……
……
满院素缟随风飘扬,举目皆是白色灯笼高高悬挂,经朔风一阵阵肆虐,竟有不少掉了下来,烛火骤灭。远处灵堂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男男女女的嚎哭声,才子静静听着,已分不清那哭声中到底夹杂着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这个地方,曾经困了她十多年,一座华美的牢笼,如今已随着那个男人的逝去,打开了一扇通往自由的大门。可是,自由这东西,却不是人人都稀罕的,比如说灵堂里的那些女人们,和那些不知从哪儿借种而来的郡主小王爷。比起自由,他们更爱权势和地位,即使那个男人死了,他们也不会离开,因为这里,始终是权利的中心点。
才子不敢想像,那些她所谓的兄弟姐妹,包括自己,竟然只是摄政王府里的一些摆设,那个男人拼死维护的尊严。可是才子却觉得他很可怜,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就算权倾朝野,姬妾成群,子女承欢膝下,不过只是一场可笑的谎言。
她突然想起他看自己的最后一个眼神,凄凉、哀婉、萦着一缕温柔的笑意,她的心蓦地一紧,终于明白老太后的那四个字:血浓于水。
她本想唤他一声皇叔,算是最后的一点安慰,可是张口的那一刹那,他却等不及,闭上了双眼,与那长擎灯上的烛火,一起湮灭。
才子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流露出释然的笑意。
一切都结束了,她自由的流浪生活才真正开始。就像飞翼当年了结风间家族噩梦时候一样,心情无比的畅快舒服。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简单。
当悉悉索索的军队如洪水般涌进来的时候,才子听到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大叫。剑眉一皱,她匆匆的朝灵堂跑去。是金将军亲自来宣读太皇太后懿旨,内容很简单,却足以令所有姬妾吓得瘫软下去:陪葬。
当才子亟亟奔到大门时,诺大的灵堂里已经有一批女人被架在的白绫下,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嘤嘤哭泣。其余的被按跪在地上,足足好几排,包括那些长幼有别的郡主小王爷,除了才子,一个都没落下,满堂皆是痛哭流涕的人,才子惊的张大了双眼。
但闻金将军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端走了她们脚下的凳子,一时间,伴着咯吱的声音乍响,全场的哭声拉到了□□。
才子目光一凛,扬起的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厉挥去,眨眼功夫,十几条白凌呲拉拉断裂,女人们瞬间坠地。瞬间,全场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门口的锦袍少年,只见他玉骨折扇半掩容,掩不住星眸中熊熊怒火。
“金将军,摄政王尸骨未寒,你就带着人来抄他的家,会不会太过分了?”
金雷不怒反笑,回身恭敬一揖,语气中满满的敬畏,“长公主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太皇太后懿旨,来送诸位娘娘夫人上路,岂有抄家一说。”虽然皇上还没来得及下诏书,可朝廷上下无人不知,这个爱女扮男装的独孤才,就是南辕国的长公主南宫璃,他自然不敢对她失了礼数。
才子轻哼,笑不及眼:“呵,你有问过他们的意愿吗?”
金雷平静的笑了笑,不以为然道:“皇室中向来如此,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长公主莫要为难。要是误了吉时,末将可担待不起。”
才子气结,眼看着他又下令重新挂上一批白绫,安静了半晌的灵堂又嘈杂起来。才子气恼,干脆跑过去直接阻止,回头厉声大喝,“都给我住手!”浑然天成的威严尊贵顿时震撼住了在场的人,“这陪葬的游戏,我独孤才一点儿都不喜欢。金将军,你且回去复命,有什么后果,我独孤才一人担当!”她倨傲昂首,灿笑依旧。
金雷一时僵住,半晌才叹息道:“公主莫要胡来,惹恼了太皇太后,就算是公主,也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才子转眸,略微思量,他说的不无道理,自己现在还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那老太后看上去也不像个好糊弄的主,搞不好一怒之下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小命。眼看事情越来越棘手,她开始踌躇的拍打扇子。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男男女女,最小的竟然只有五六岁的光景,虽然他们都不是南宫焰的亲生儿女,可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就这样随着那个男人深埋地下,叫她怎能容忍?
玉罗扇轻轻一扬,她坚定的望向金雷,灿笑道:“用我独孤才一条小命换这么多条命,值了!你去回禀太皇太后,就说她的孙女南宫璃舍不得皇叔,愿一人陪葬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