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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接过张玄庆递来的衣衫,才发觉到自己近乎赤身裸体,在张玄庆这位恩人面前实在是颇为不敬,不过赧然的神色在黝黑的脸膛上倒是看不出来。
沈惟敬取来的不过是一套普通的葛布衣衫,算不得什么上好之物,不过对王十来说,已是难得之物。要知道身为疍户,很少有人拥有一套完好的葛衣,大多数都是破衣烂衫,甚至取鱼皮为衣。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张玄庆也不想继续呆在白龙城,于是向高太监辞行。高大为好不容易搭上张玄庆这条线,本想让他多留几日,无奈张玄庆去意已决,只得再三叮嘱对方不要忘了通知白龙池之行的出发日期。
当张玄庆带着王十回到北京号上时,早已等候在甲板上的阿萌母女见到王十出现在自己眼前,三人激动的情绪使得张玄庆不得不给这一家三口留下足够的时间叙话。
自从阿萌母女登上北京号后,在船上呆得无聊的朱云贞,难得在船上见到女子,这几日间已经与阿萌母女颇为熟稔。
当她了解到这家疍户的遭遇后,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如此惨事,朱云贞原本的一点醋意早已消失无踪,新添的却是对母女二人的同情,以及对那位在阿萌口中“穷凶极恶”的镇守太监高大为的痛恨。
见到登岸数日的夫君归来,朱云贞迫切的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张玄庆是如何从当地镇守太监手中救出王千的。
因此趁着那一家三口互诉别情之际,朱云贞匆匆拉着自己夫君进了船楼,张玄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在自家夫人的追问下,将自己这几日所行之事一一道出。
当朱云贞听到张玄庆同意高大为加入白龙池之行时,当即表示了对这位镇守太监的强烈不满,并历数了自己从阿萌母女口中获知的,高太监的种种恶行。
直到张玄庆再三保证,这位高太监此行绝对会收敛行事,才平息了自家夫人的怒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父亲的担忧()
阿萌一家团聚后,当王十从阿萌口中得知,父女两人的救命恩人有前往白龙池一行的计划,而且阿萌答应了对方,担任此行的向导。
王十对阿萌的轻率之举很是不满,之前自家女儿虽然有过出海采珠的经验,但都是在离岸不远的近海珠池,而白龙池在合浦海域七大珠池中,离岸最远,而且其周边海域暗礁众多,珊瑚丛生,时常有鲨鱼出没,一向被采珠疍户视为畏途。
即使是在镇守太监提高了南珠征收额度后,敢于下白龙池采珠的疍户也是少之又少。唯一一批前往白龙池的疍户,结果只有一人侥幸生还,还落得一个疯疯癫癫的下场。
王十当然不愿自己女儿冒此风险,就算是阿萌再三保证自己只是担任向导,并不会入池采珠,王十也没有松口同意。
不过王十也不想做那忘恩负义之辈,于是他主动求见张玄庆,打算自己替代女儿担任向导。
正被自家夫人层出不穷的问题弄得焦头烂额的张玄庆,听说王十求见,心中大喜,连忙吩咐下属将其带进来。王十毕竟与阿萌母女不同,此时朱云贞只得避入内室。
常年居于自家那艘破旧渔船的王十,当他进入北京号上那内饰豪奢的船楼时,顿时有目不暇接之感。
王十初见巍峨耸立于海上的北京号时,已经是大开眼界,不过当时他的惊讶很快就被见到妻女的激动所替代。
船楼一层是张玄庆平日里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在宝船建造之初,这一层就被设计成整艘宝船的指挥中心。四壁加厚的墙板为宝船的掌控者提供了更加安全的防护,而且四壁上满是厚实的锦缎,一方面是为了遇到风浪之时,立足不稳的人不会因为碰撞,而受到什么意外伤害,另一方面,也有一定的隔音效果,在室内商议要事之时可以防止外人偷听。
室内安置的桌椅都是被牢牢固定在甲板之上,保证航行之时不会因为船只的颠簸导致桌椅移动,同样这些桌椅的边缘处都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锦缎。
除了这些防护措施外,这层船楼的内部装饰同样十分华丽,虽然张玄庆对这些奢侈的装饰并没什么好感,不过他身为船队副统领,再加上另外几层显赫的身份,张玄庆也不想特立独行,因此也就默认了这些豪奢之举。
王十进入船楼后,发现室内并非灯火辉煌,却亮如白昼,环顾四周,他发现原来是通过墙壁上众多的窗口引入了足够的阳光,不过最为的奇特的是窗口所镶嵌的透光之物。
以王十多年的海上经验,他很容易就看出了窗口所镶嵌的是玳瑁,不过这些玳瑁明显经过特别的打磨,而且能够将其磨制到如此透光的程度,这种手段王十闻所未闻。
四壁上的锦缎在阳光的照射下,落入王十眼中,更显得华彩异常。这一切都只是让王十短暂失神,很快他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坐在上首的年轻道人身上。
王十已经从妻女口中得知了张玄庆的显赫身份,再加上对方的救命之恩,于是当即叩首道:“小人见过张真人。”
张玄庆看着这名刚刚脱离牢狱之灾的疍户,从其健壮的身体上完全看不出他曾经被关押在难见天日的水牢中数月之久,身上的葛衫虽然不是太合身,不过整个人与初出水牢之时判若两人。
乱草般的须发显然已经被初步打理过,此时张玄庆才看清了王十的真实面容,仍旧浓密的发须也掩盖不住那张俊美异常的面孔,这与他粗犷强健的体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玄庆不禁感叹,若非其疍户身份,此等容貌不知会引得多少女子倾心。看来那名采珠女阿萌的美貌不是承至其母,而是承至其父。
此时内室传出一声咳嗽,张玄庆回过神来道:“王十你且起来,你一家久别重逢,本该暂享天伦之乐,如今却急于要见贫道,所为何事?”
王十为了女儿阿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并未起身,只是垂首道:“真人对小人全家的大恩,小人全家上下没齿难忘,只是小女年幼无知,真人欲往白龙池一行,此行向导之职恐她力不能及。小人对白龙池海况素有所知,愿替女前往,特来告之真人。”
张玄庆听完王千的这番话,暗叹这位慈父的一片苦心,不禁想起早年坐化于龙虎山上清宫的父亲,世间舔犊之情莫过于此。
按照张玄庆原本的想法,他只想找一位知道跟脚的向导。张玄庆初到合浦,想找一位熟悉白龙池海况的向导容易,但是想在短时间内弄清向导的底细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合浦港外救起的阿萌本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张玄庆很容易就从少女口中获知了其真实身份,以及其他相关信息,虽然她在对白龙池海况的了解上有所不足,但张玄庆更看重的却是这位向导是否值得信任。
如今这位父亲显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首先张玄庆有恩于王千,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其次,其身份底细已经明了;第三,对于白龙池海况的了解,其年龄阅历绝对高于年轻的阿萌。
经过反复考虑,张玄庆觉得王千替代其女担任此行的向导,是利大于弊。而跪在下首的王千,发现张玄庆听完自己的提议后,一直没有出声,暗思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是不是对自家女儿有着其它心思。
在王千看来,张玄庆身份显赫,与自家女儿的年龄也相当,再加上对自己一家人又有大恩,若是对方真的有意,阿萌就有机会脱离疍户身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千深知世人对疍户的歧视,世人都将疍户视为贱民,从来没有外人会迎娶疍户女子,历代疍户都只能在内部通婚,也就导致世世代代都被困在一艘破旧渔船之上,几乎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发前的预兆()
张玄庆经过反复考虑,上前扶起王十道:“今ri得见此等父慈女孝之事,贫道自当成全。这艘宝船也无谓多上几人,这次白龙池之行,你等一家三口可随船同行,贫道自信凭了这艘宝船,又何惧海况险恶,至于入池之事届时再做商量。”
张玄庆亲手扶起王十的举动,让王十激动不已,以往就算是普通百姓都视其为贱民,在路上碰见了都是远远避开,他何曾想过会有贵人以手相扶。
从张玄庆的这番话里,王十得出了两个结论:首先是这位张真人对身下这艘宝船有充分的信心。王十在见到bei jing号之前,原本以为镇守太监下属的那几艘船就已经是难得的大船,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巨大的海船。
而且放眼望去,停在港外的船队中这般巨船还有好几艘,整支船队扬起的风帆遮天蔽ri,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比王十这辈子见过的船还要多。
在这支庞大的船队面前,王千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原本只是被感恩之情所压抑的傲气瞬间消失无踪,那个桀骜不驯的王十彻底变得温顺下来。特别是一家团聚之时,阿萌感觉到这次重逢的父亲,似乎与往ri大有不同。
当王十乘坐着交通艇慢慢靠近bei jing号宝船时,高达数十尺的船身好似一堵高墙扑面而来,让初次近距离见到宝船的王十感到口干舌燥,狂跳的心好像要从胸膛中蹦出一般。
对疍户的采珠船来说,稍微大一点的风浪就可能造成船毁人亡,更别说出没无踪的海上风暴。
在王十看来,他之前出海所见过的所有风浪,对宝船这样的巨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因此王十对身下的这艘巨船的信心比张玄庆更加充足。
其次,在王十看来,这位张真人声言自己一家三口均可随船前往白龙池,而且没有强求下海入池之事。王十见惯了征珠小吏那副自认高人一等的嘴脸,张玄庆这种将双方放在平等位置的口吻让王十很不习惯。
王十由此猜测这位张真人确是对女儿阿萌有意,而且并无强取之意,否则以其权势地位,怎会与自己这等疍户和颜悦se,温言相对。
思量至此,王十当然不打算违逆这位极有可能纳娶自家女儿的贵人,而误了女儿终身。反之,王十还想着回去后让自家婆娘把女儿好好调教一番,若先不改了大大咧咧的xing子,以后女儿入了贵人门中,可有得苦头吃。
张玄庆没料到王十正做着将女儿阿萌送与自己为妾的美梦,还在等着对方的回答。张玄庆并不想强人所难,他只想为这次白龙池之行找一个能够充分信任的向导,若是采用强迫手段,对方未必会真的尽心尽力。
当王十回过神来,悄悄抬眼,发现张玄庆脸上虽然没有露出不耐之se,但目光仍然盯在自己脸上,忙垂首道:“真人美意,小人自当遵从。此行前往白龙池,小人对该处海域的情况虽然算不上了如指掌,但这条海路也曾走过多次,必令真人此行平安到达珠池。”
张玄庆终于将这次白龙池之行的缺少的最后一个环节补全,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吩咐下属为王十一家安排好住处后,想到自家夫人在后面一定将自己与王十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忙往后间去稳住葡萄架子。
为了确定珠池之行的出发ri期,张玄庆特地叫来了船队yin阳官,根据这位yin阳官殷珂德的测算,预计合浦海域从三ri后起,在三天之内不会有大的风暴出现。
这个预测虽然不能算是十拿九稳,但总算是为确定出发时间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不过让张玄庆感到意外的是:当自家夫人获知了这个消息后,却说出了一番奇怪的梦话。
那是在确定下来的出发之ri的前一天,当天张玄庆将定下来的出发ri期告诉了自家夫人,朱云贞当时并未有什么异常表现,但是当她夜里入定后,张玄庆却在半夜时分,清楚的听到自家夫人念出几句话来。
“骊龙惊徒鲛人愁,冯夷海若声咻咻。倏忽狂风吹浪起,舵折帆摧舟yu圮。死者长葬鱼腹间,生者无语摧心肝。蛟鳄磨牙竟相向,积血化为海中舟。”
几句似诗似偈的话从定中的朱云贞口中喃喃而出,吐字发音,全然不似平ri里她的口吻。在夜深人静之时,只有一旁的张玄庆听得一清二楚。
修士入定后,只能由其自然醒来,若是以外力强行唤醒,轻则会给修士以后的修行留下后患,重则会使修士走火入魔,甚至危及xing命。
所以张玄庆即使满心困惑,当时也没有唤醒朱云贞,而是等到次ri清晨,朱云贞自行醒来后,才将自己记下的这几句话告知于她。
朱云贞显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夜的举动,当张玄庆问起她昨夜入定后是何等情况,她才开始慢慢回想起定中情景。
在朱云贞描述的回忆里,给她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她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