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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那朕的内库之中,可有能炼制长生丹药之物?”天子闻言大喜。旁边的万贵妃也接口道:“陛下,臣妾听闻道家有驻颜之术,不知可有驻颜之丹?”万贵妃近年来感觉自己年老se衰,深恐失去天子宠爱,听得张玄庆一番话,也开始为自己打算起来。
张玄庆既然已经编出了一番虚言,也就不再顾忌,“去年贫道于内库之中查看过,库里确有可供炼丹之物,但不足丹方所需配药。娘娘所言驻颜丹药,我道门典籍中也有记载,只是药材不足,无法炼制。”
万贵妃听闻张玄庆所言,向天子道:“张真人所言,不似昔ri那些道人虚词妄言,才是真正有道之士。”
天子也道:“真人所言,深得朕心。海外寻药之事,真人可有章程?”
张玄庆听见天子这句话,心知此事已得天子暗许,答道:“永乐年间有三保太监下西洋之前例,如今可查其旧档海图,必收事半功倍之效。”
“所言甚是,明ri朕就命兵部查阅档案。”
第十三章 道门共商()
五月初一,京城东岳庙中,全真道沈静圆、武当道李玄宗、正一道张玄庆再度聚首。
张玄庆道:“不知两位道友,各自门中可有决定?”
“我全真道已决定参与开海之事,去年带回门中的灵材,虽然其数不多,但已足以说服各支。赴海外搜寻灵材之事,刻不容缓。”沈静圆道。
“我武当道也赞同开海之事。”李玄宗也道。
“既然三家都赞同此事,那么贫道就把如何推动朝廷开海的筹划,向两位道友解释一下。”张玄庆见大家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也就不再隐瞒自己数月以来所做的准备工作。
“就是这样,贫道已经取得了勋贵世家的支持,与佛门有了初步的沟通,天子对海外寻药之事已经心动。”张玄庆侃侃而谈,最后总结道。
沈、李二人对张玄庆这几个月来所做的事情,深感钦佩,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所做到的仅仅是在宗门内统一意见。比起这位少年真人来,无论是眼界还是行动力,都是膛乎其后。
“依张真人所说,眼下还未确定的,只有佛门的意向了?”沈静圆道。
“不错,佛门七宗,除藏地密宗外,其余六宗虽以净土宗信众最多,但要各宗赞同与我道门合作,还是未知之事。”张玄庆道。
“此外,为天子求取长生丹药之事,如何处置?我道门虽然有延年益寿之道,但长生丹药之事,典籍所载尽为虚妄,并无实事。”李玄宗生xing忠厚,担心欺瞒天子,会后患无穷。
“此事不必担心,贫道自有主张。只要从海外取得灵材,为天子炼制几丸延年益寿的丹药又有何难。须知自古从长生的帝王,当今天子并不糊涂,陛下所求也不过是延年益寿而已。”张玄庆笑道,打消了武当掌教的顾虑。
三人商议后,觉得目前最大的阻力就在于朝廷的文官,没有文官的支持,就无法调动大明的人力物力,重开海路之事更是无从谈起。
虽然这些文官在人前都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这些人为了自身的清名,势必会不问对错,竭力反对他们眼中的“jian佞”所行之事。要解决此事,必需有足够的利益相诱,无论是文官们求名还是求利,都能从开海之事中得到他们想要的,这才是阳谋之道。
张玄庆在南京听闻,内阁首辅商辂去年上书裁撤西厂,但仅仅一月之后,西厂就得以重开。商辂大大得罪了掌管的西厂汪直,月前汪直又进言商辂收受指挥杨晔的贿赂,帮其脱罪。
眼下商辂已经有了乞骸骨之意,如果道门能助其一臂之力,帮他稳住辅臣之位,换取对开海之事的支持,此事大有可为。
沈静圆觉得此事可行,李玄宗也没有异议,那么接触商辂的事情只能交给张玄庆了。李玄宗不擅与官员交往,沈静圆也没有官方的身份。
京城商府,谨身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商辂,正在接待到访的正一道掌教。
“近闻阁老遭小人构陷,贫道特为此事而来。”张玄庆道。
“老朽年老体衰,已yu向陛下乞骸骨,不知真人刚才所言何意?”商辂对张玄庆的一番话很是不解。按说自己作为大明文官之首,与道门中人从无瓜葛,这位张真人突然登门,实在令他费解。
“阁老乃大明砥柱,岂可轻离朝堂,内宦构陷之事不必在意,贫道必全力在天子面前为阁老进言,定还阁老一个清白之身。”张玄庆向商辂保证。
“不知真人如此相助老朽,是何缘故?”商辂久经宦海、历仕三朝,深知除了自家至亲之人,旁人绝不会平白出手相助,必有所求。
“我道门yu推动朝廷重开海路,望阁老在朝堂之上不要阻拦此事。”张玄庆不打算绕弯子,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位三朝老臣面前,与其虚言相试引起对方反感,不如直接了当的说明来由。
商辂事先也没想到,张玄庆会拿此事与自己作交换条件,但道门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前提就是必须先保住自己在朝堂之上的位置。这说明这位张真人,相信自己一旦接受了道门的援手,必会履行承诺。
那么究竟答不答应这场交易,商辂一时下不了决定,自己被逼得离开朝堂,实在是那宦官汪直欺人太甚,西厂之势令文官们人人自危,为了大明江山不被jian宦祸乱,自己背上一点污名,却可保持朝廷的正气,就是接受道门的援手又如何。
何况重开海路之事,对大明也不是全无好处,商辂历经三朝,深知大明国库自永乐后ri益萎缩,若能通过海贸增加国库收入,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商辂反复考虑后;方言道:“重开海路事关重大,老朽需认真思量,才能答复真人。”
此时的沈静圆,正与一名锦衣卫小旗会面,此人正是当初传递灵材消息的那名全真道弟子,此人姓史名国安,现供职于锦衣卫北镇抚司。
成化元年以来,天子置北镇抚司印,专理诏狱,可以不经三法司授权,直接听命于天子取旨行事,狱成后专达皇帝,不须通过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官不掌诏狱者亦不得干预其事。
自此北镇抚司权势大增,即使是去年西厂复设,也未压下北镇抚司的赫赫凶名。史国安在镇抚司内专职验尸,此事其他同僚都不愿接手。否则以他区区一名毫无后台的小旗,如何能进入北镇抚司。
沈静圆收史国安为徒,还是在其幼年之时:史国安其人本是京城土著,沈静圆当年云游路过其家乡,见其伶俐可爱,行动间异于普通顽童,传授了一套内丹法门。其时国安年幼,也不以为意,后经数年修习,发现此法强身健体颇有奇效,虽然自己未习拳脚,但在家乡同龄少年中全无敌手。
全真道自重阳祖师以来,收徒就讲究以“诚”相试。数年后沈静圆再次前来,史国安才心悦诚服拜入全真门下,沈静圆又陆续传授了部分道门典籍于他。
虽然至今尚未受戒,但史国安对授业恩师是万分感激的,没有那套内丹法门,他也无法通过锦衣卫的入职测试。去年在北镇抚司,陪同正一道黄太初,查验妖道遗物时,发现了传说的道门灵材,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通知恩师。
“国安,近ri西厂可有异动?”沈静圆问道。
“自去岁西厂遭礼部尚书商辂、兵部尚书项忠等辅臣弹劾后,虽然一月后复设,但气焰远不如初设之时,除了汪直构陷商阁老之事,再无其他明显举动。”史国安道。
“国安,若是西厂有何重大举动,你可速速报知于我。如果我不在京城,可传信于东岳庙。”沈静圆正se道。
“恩师放心,弟子必不负恩师所托。”
第十四章 六部尚书(一)()
户部尚书杨鼎已是古稀之年,自成化四年任户部尚书以来,他为了维持大明财政可谓兢兢业业。前些年湖广一带连年遭灾,而官仓里的粮食已赈济一空。朝廷采纳杨鼎的意见,将官仓所储银、布卖出,换取大米备灾。淮、徐、临、德四大粮仓往ri储粮百余万担,后因饷乏民饥,多被移用,以致四仓全无存粮。
杨鼎又上疏,建议可以以粮赎罪,商人输粮入仓后,凭证可到转运提举司支取食盐。还可以以粮折钱,以粮代欠税等。杨鼎的建议被采纳后,各仓库都有了储备粮。
但“以粮赎罪”这一条让某些道德君子不齿,认为大明律的威严被铜臭污染了。可惜这些君子们却闻不到自己亲属族人的满身铜臭。
朝中同僚们公认杨尚书cao守廉洁,但xing格固执。张玄庆眼下要拜访的就是这么一位官员。
当张玄庆将拜帖递进杨鼎府中后,过了一会,门房客气的出来道:“这位小道长,我家老爷近ri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道长还是请回吧。”
此时的杨鼎正遭六科十三道给事中张海等弹劾:给事中们谓四方水旱,皆户部尚书杨鼎、工部尚书王复、南京兵部尚书薛远、吏部侍郎钱溥四人妨政失职所至,宜加黜罢。
杨鼎被劾正避居家中,自然不便见客,特别是正一道掌教这种道门中人,那简直就是在给给事中们增加新的弹药。张玄庆未曾读过最近的京城邸报,自然不知道这个缘故。
张家久居江南,知晓前宋能以半壁江山力抗金、元百余年,实因其税赋财力之盛远超前代,就是如今的大明国库收入恐怕也还不及南宋。张玄庆入京之前,为了应对文官在开海之事上的诘难,也曾做过功课,尽心研读了历代食货志。
张玄庆深知大明立朝以来,为防矿徒聚众生变,同时因开矿收益多为官吏从中盘剥,朝廷收益不多,官府开矿之事锐减。
朝廷缺铜而铸钱甚少,官钱以及宋钱不足使用,民间私铸之风大起,民众交易皆用私铸劣钱,“但取如数;而不视善否;人皆以为良便”,以致好钱竟然ri渐少行于世。
又有逐利之人,将私钱“复行拣择;妄其加倍之由”,致使民间钱币ri甚一ri,伪劣不堪。民间出现银贵而钱贱,愿意以银易钱者ri稀。
又因各地私铸之钱规范不一,使得大明一国之中竟有无数种私钱;一府之内私钱还要划地流通。
朝廷收税以实物为主,粮食丝棉各类实物在验收、运输、存储过程中官吏盘剥、ri常的损耗,使得最终大明国库的收入大打折扣。
张玄庆此来正是打算为户部解决上述弊端,提供一条新路。可惜杨鼎避而不见的态度,使得张玄庆的一番打算暂时落空。
接下来要拜访的对象,是正被弹劾的另一位兵部尚书项忠。西厂复立后,汪直开始反攻先前弹劾他的诸位大臣,继商辂之后,项忠也惨遭诬陷。
汪直命东厂官校,发江西都指挥刘江、指挥黄宾等事诬陷诋毁项忠,阿附汪直的给事中郭镗、御史冯贯等人也纷纷弹劾项忠,所劾之事连其子经、太监黄赐、兴宁伯李震、彰武伯杨信等。
避居家中的项忠,倒是没有如同杨鼎那般,将这位正一道掌教拒之门外。张玄庆入得府中,只见项忠虽已年近花甲,但仍jing神矍铄。
“老夫与道门向无来往,今ri张真人yu见老夫,不知所为何事?”项忠虽是文官,但多年督办戎务,xing情颇似武将,说话也就是直来直往,没有拐弯抹角。
“贫道此来之前,已拜访过吏部商公,对诸公近ri遭内宦陷害之事,贫道yu为诸公在天子面前进言,以还诸公清白。”张玄庆道。
“真人能出手相助,老夫先谢过了。不知真人为何会相助我等,须知朝中文臣对陛下崇信道门之事,一向是深恶痛绝的。”项忠有着与商辂有着同样的疑问,道门不会平白出手,必有所求。
“我道门yu促使朝廷重开海路,望项公彼时不要出言阻拦。”张玄庆道。
重开海路?项忠想起ri前天子传旨兵部,yu取阅昔ri三保太监下西洋之海图存卷。原以为如郎中刘大夏所言,是汪直从中撺掇,原来是道门在其后出力。
项忠身为兵部尚书,自然是明白若要重开海路,如此大事必要通过廷议,除此之外,接下来的重建船队、准备海路、招募水手等准备工作,都需兵部、工部、户部协同,方能成事。
张玄庆虽未明言,但项忠明白,自己如今并无急流勇退之心,道门此举正好拿住了自己的命门。一旦接受了道门的援手,那么除非自己背信弃义,就只能全力支持开海之事。
思量至此,项忠不禁对张玄庆刮目相看:这位张真人年纪虽小,不但魄力十足,而且行事周全。工部和户部尚书那边,想必他也会登门拜访。只是项忠没想到,张玄庆之前就已经在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