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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倒在云上痴痴望着穹苍。
云沐阳收回目光,脚下烟云收起便是望着一个方向飘去。这一去又是十数日,黄四娘更是沉默寡言起来。直是有一日,她忽而问云沐阳道,“道长,我要去找那神灵所在之地,道长可否为我指路?”
“此路已在尔心中,怎么来问我?”云沐阳趺坐云上,闻得此言不禁微微一笑,言罢又是闭目吐纳。
又过七八日,云沐阳带了黄四娘落下云头来,行到一座小镇上却见处处都是破败不堪。黄四娘本想找一人问询情况,谁知还未开口,见着她之人就是仓皇奔逃走了。无奈之下,她央了云沐阳又往前去,却是时常遇见那等目无神彩、面‘色’凄苦的褴褛百姓拖家带口,其中多是老幼。
他二人再是往前去,半月之间见得越来越多逃离兵‘乱’之人,可谓是拌遍野。原来现在正是两郡凡俗国度‘交’战,祸及百姓,寻常青壮都是被征召入伍,更有十三四岁的少年被强行征召入军中。
这半月也见得无数无辜百姓死于马蹄刀剑之下,黄四娘心中从初时的惊涛骇‘浪’渐渐转变,目中总是带有悯‘色’。出了‘交’战两郡,她便是未曾说过一句话。直是到得一载之后,见得草木渐稀,土‘色’渐黄,才是出言问道,“道长,这又是到了哪里了?我从未见过这等地方呢,怎得千余里也是少见人烟。”
说着蹲下身来,捏起一株叶片泛黄却又坚硬的植株,见着上面有长长小刺,又是道,“一路过来都是这种矮草,这里虽说人烟罕见可是总也有人,他们又是以什么为食?”说着又是环目四顾,语气有些低沉道,“连水源也是少见。”
云沐阳并不正面答她,而是道,“再往前去七百里便是无尽沙漠,唤作‘落尘天’,有漠漠风沙扬穹宇,煌煌尘龙掩周天之说。到得那时你可再来问我。”
黄四娘黛眉浅蹙轻轻道了一声嗯,又是随着云沐阳往西北方向步行而去。数日之后,脚下踩着黄澄澄的细沙,阳光照下有金光‘射’起。黄四娘取了一片宽大白纱裹住身子,纤纤‘玉’手只是已是有了些许红紫‘色’。
又过得几日前冲沙漠之中几乎无有人影,黄四娘此时面上被晒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她一脚踩在沙上,深深陷入其中,每一次拔出来都觉有千钧重一般。是故每每走得一礼就要停下来歇息。
这时她已是气喘吁吁,一‘摸’额头无有汗水尽是尘沙,便是白纱也是挡不住。她掏出水囊灌了一口,见得云沐阳负手立在沙漠山梁上,广袖飘摇,风沙吹来就是从他身侧飞去。她看得有些痴了,然而片刻之后却是不断拷问自己,随着云沐阳一路而来所为为何。
是否真是昔日初见的豆蔻初开,她想来想去却是轻轻摇首一叹,俄而失笑,她也不过十四五岁。再过片刻,她‘精’神恢复,站起身来,向着云沐阳所在方向一步步艰难行去。
又过得数月,听得驼铃响动,她飞奔着爬上一座矮矮沙山,气喘如牛,只见得数座沙山外一队行商裹着厚长麻衣袍,赶着百十头驼兽。她转过头不禁欢喜大叫起来,这数月以来出了云沐阳还是初次见得外人。
“道长,前面有好多驼兽,还有好多尚客呢。”她也是难得‘露’出笑容,对着云沐阳‘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道,“道长快来看看呀。”
云沐阳见她欢喜,心念一动飘落到她身侧,含笑点首,目光看去,见得百十头驼兽形成一条弯曲长列,犹如一条金蛇在沙漠之中缓慢移动。行在最前方的乃是三个‘侍’从牵着三头两丈高下的白‘毛’驼兽,脖颈上系了驼铃,背上就是一个有棚顶的宽大座椅。
他看了一眼黄四娘,即道,“前去问问可否一同随行。”
黄四娘忙是点首,就是往那里奔了过去。只是果真是望山跑死马,虽然眼看着那一队商客离着不远,可是她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是穿过两座矮沙山,早已累得不行。
这时一个‘蒙’着面巾的管事模样的人警惕地看向她,黄四娘忙是万福一礼,喘着粗气道,“小‘女’子黄四娘,敢问可否与贵商队同行?”
她虽是喘着粗气,可是语声很是清脆欢喜,令人听了不忍拒绝。不过那管事却是摘下面巾,目光扫了一扫,再是往远处一看,见得沙山顶上站着一个大袖飘摇的异服人,就是皱着眉头亮出一柄雪亮弯刀,沉冷声道,“小娘子见谅,我等前去之地你是去不了的,还请离开。”
这两人穿着奇装异服,必定不是无尽沙漠中人,而且能够在无尽沙漠中穿行无恙,可见是有些本事的,若是勾结贼盗抢劫自己商队货物那必定不是一件好事,是故当下就是要驱逐。
黄四娘轻轻咬牙,一路也是见过不少了,倒是没有什么骇惧,只是撇着嘴再是万福一礼,闷闷道,“如此就是打扰了,小‘女’子告辞。”
那管事便觉松了一口气,当下也要返回商队,却见那白‘毛’驼兽旁一个‘侍’从小跑过来,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他不由眉头一紧,俄而叹一口气,便就大声道,“小娘子慢来。”
黄四娘微微一怔,回过头去,道,“不知有何指教?”
“不敢。”那管事嘿嘿道,“乃是在下族中长老有请,已是准了小娘子与我等同行。”
黄四娘不禁有些疑虑,当下就要拒绝,却又听他道,“族中长老感念小娘子一人独行,这落尘天又是处处危机,是而请姑娘同行。”
“如此便请管事代为谢过贵长老。”她心中半信半疑,不禁望向云沐阳,见他没有丝毫表示,就是轻叹一声应了下来。
那管事却是一摆手,嘿然道,“长老仁慈,如是某家前去代谢某家自然乐意,可是会否显得姑娘无礼。”
第六百七十章 由来往去千万里()
第六百七十章由来往去千万里
黄四娘微微红脸,确实是如此道理,便万福礼道,“是小‘女’子失礼了,多谢管事提点。( 。 。”
那管事面容一喜,引着其往那白‘毛’驼兽处。
俄而就见驼兽背上的座椅彩光兽皮帘子卷了起来,就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白面男子,面上三缕短须,眼神有光。这男子一见黄四娘就是微笑道,“小娘子,这落尘天风沙颇大,小娘子身娇‘肉’贵,不如上得座椅来,略略避避风沙。”
黄四娘眼神轻轻一闪,她也是经历了许多事情的,不是那等懵懂天真少‘女’,当下就是听出异样的意味来。她面容一敛,退后一步,正‘色’道,“小‘女’子在这落尘天中受风沙磋磨,千里也难见人影,心中惧畏不已,幸而得了长老金口相助,怎敢再有非分之想。”
那白面人闻得此言‘唇’角一挑,忽而冷笑道,“小娘子,这里千里无有人烟出没,本座也是行途苦闷,你若诚心‘侍’奉,本座可带你前去‘环鹫城’,你也不必再受风沙之苦。”他说着眼神忽而一厉,就是朝着黄四娘身上狠狠刺去。
他这话一说出来,先前那管事被惊得发愣数息,过了片刻才是猛一摇头,这一位长老实则乃是族中仅有的几位修仙之人,此番被派遣来。不过此人虽是修得成仙大道但却并不喜爱修行,只知贪图享乐,声‘色’犬马,寻常在家中一日不可无人奉‘床’。
如今出来月余无有‘女’‘色’,早已不能按捺。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位长老怎得如此糊涂,次‘女’十四五岁一人徒步落尘天,如是无有本事的早就死在此地了。他当下就要出言劝上一劝,然而他才是动作那白面修士已然纵了出来,五指张开朝着黄四娘抓了过去。
黄四娘眼见此人伸手抓来,也是不闪不避,这一路来,她不知经过多少磨难,早已是学得乖了。不但学了几手俗世武功,而且昔年还曾得了一缕乙木清气,使得她体质大变,寻常小法术也是能够施展开来。
他手一抓来,她妙目中忽然一道光亮闪出,纤长手指从白纱袍下‘射’出,就在其手腕上着力一点。就听得那白面修士惨叫一声,摔落在地扬起沙尘来。黄四娘额头沁出冷汗,微微退后一步,面‘色’有些惧怕,‘胸’口起伏不已。
其后她转过身去,就要奔向云沐阳所在之地。便在此时,那白面修士忍住疼痛,一个暴起,甩出一柄小剑就往她后背‘射’去。她登时觉得寒意杀来,就是身子一纵,只是那小剑迅快,躲避不及,就是从她宽大纱袍穿了过去,森寒剑气将其手臂也是割出一条血红的口子来。
她目光一看,见得白面修士惊愕往来,随而叱了一声就是纵身去了。一个时辰后,她有些沮丧地走到云沐阳身侧。云沐阳也未看她,略作歇息,便就步行而去。
这一路而去,见得无数白骨干尸,又常有风暴袭来,尘沙漫天,一旦陷入其中立时就会昏厥过去,其后被无数尘沙掩埋,又或者是被风暴撕成粉碎,更除此之外有落尘沙中奇异怪兽偷袭。
光‘阴’似箭,转眼间黄四娘跟随云沐阳已是十二载。这一日,沙漠上金乌垂落,沙子上仍是火辣辣,未减分毫炽热,此时实则已是子时了。
黄四娘看着仍是十四五岁模样,裹了一身白‘色’纱衣,戴着一顶斗笠。她坐在沙山一株红柳枯木上,手中握着一支‘玉’笛。这‘玉’笛乃是路上云沐阳送与她的,她一直十分珍惜。摩挲片刻,就将‘玉’笛靠近两片朱‘唇’。
她轻轻吹奏一曲,忽而抬起目光来,却见天中霞云里一缕金光透出,旋即直上穹霄,犹如烟火炸裂,万千金彩四奔而去。俄而就见得那霞云里一座仙山现出,只是这仙山被一层瑞霭笼住,未有片刻又是不见。
她看了此景虽觉震撼,可是却是摇了摇首,这无尽沙漠之中有一奇虫,唤作沙蜃,传闻乃是蜃龙血脉,吞吐之间云雾即会变化成各种幻境,真假难辨。一旦有灵之物察觉就会蜂拥追逐而去,最终死在其口中。
此等海市蜃楼她不知见过多少次,早已是心境稳如山,不为其所‘惑’。是故只在红柳枯木上端坐,然而这时却听得仙音阵阵响起,她不禁再是抬头,确实有些不敢相信。她也算是有些见识之人,有些道行高深的沙蜃不但能够幻化出仙境,还可使人神志不清,听到种种奇音。
然而她在怀疑之时,却见云沐阳立在山梁上,身后是半轮明月,皎洁月光下玄碧道袍轻轻扬舞,广袖‘欲’飞,犹如仙人。她看了片刻就是有些痴了,俄而不禁笑着流泪道,“一十二载,转瞬即至。”
她握着‘玉’笛,也未曾犹豫就是往云沐阳所站的方向走去。只是她每走一步,都觉沉重万分,似有千钧之力。越是往前一步,泪水就是止也止不住,然而她‘唇’角仍是带着明媚笑意。
云沐阳望向她,好似有深海沉‘波’,又好似温暖月光。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呆呆站了半刻,才道,“我记得道长曾经奏过一曲‘平沙落雁曲’,可否厚颜请道长再奏一次。”
云沐阳并未拒绝,接了‘玉’笛过来,放在‘唇’边,旋即就有悠扬笛声响起。一曲毕后,将‘玉’笛还了与她。她抱在怀中,不知是哭是笑,哽咽道,“道长,小‘女’子离家已有一十二载,家中父母兄长必定思念万分,小‘女’子意‘欲’独回家中了。”
她说着顿了一顿,接着道,“道长十二载悉心照顾,小‘女’子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就此拜别。在此祷祝道长早日寻到登天阙之道,黄四娘拜别了。”言罢郑重福身一礼,久久不愿起身。
云沐阳言道,“如此贫道也是告辞了。”黄四娘得了乙木清气,自有道行在身,此去无论如何也可化险为夷,他也并不担心。旋即他把袖一抖,现出一只兽袋,道,“内中有一只金雕,你出了落尘天可乘坐此鸟回乡。”
言罢,他广袖随风轻轻展开,人已是向着西北方位行去了。
黄四娘手握‘玉’笛,目中请泪涟涟,站在那处恍如雕塑。云沐阳身影消失,她忽而哭出声来,这时却见天中一缕月光垂下,一朵洁丽昙‘花’落在她顶‘门’。旋即清气如云蒸腾绕在周身,就见她足下一口清泉涌出,无数洁白小‘花’随着泉水流淌。
天中顿时响起哀怨笛音,飘飘忽忽,听得一人在天中低‘吟’,“由来往去千万里,不问君向何处行,落雁平沙笑相送,只敢曲中哭别情。”
次日,就见无际沙漠之中陡然生出一片绿洲来,泉水流淌,湖岸弯弯,犹如明月倒影沙漠之上。碧‘波’‘荡’漾,水‘色’清清,湖边生有无数昙‘花’。而湖的正中一根形如‘玉’笛的‘玉’山竖起,其上立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