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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血痕来。
汪孚林也被叶明月那郑重其事的态度给搞糊涂了。只不过,他和这位叶小姐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此刻只能先答应下来再说。回到松明山的家后沐浴收拾,换了一身衣服,他不得不大晚上又去了一趟松园。当他见到叶明月的时候,他就发现,小北不知道被她打发到哪去了,这会儿竟是就两人。
“之前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今天请你来,其实是为了小北的事。”叶明月并不矫饰自己的用意,直截了当地说,“所以,我求了老姨奶奶帮我绊住那丫头,特意单独见你。汪孚林,小北虽说名义上是我的丫头,但她并不是奴婢下人,娘收留她,是因为她是我娘的娘家远房亲戚,只因为家中变故,这才只能托此名义,留在家中。所以,我是拿她当成妹妹看的,如果她有什么事,希望你能明明白白告诉我。”
汪孚林还是第一次听到叶明月直呼自己的名字。他本来还纠结于不论小北如何受宠,有些事情揭穿了对她没好处。可是,叶明月既然这么说,小北身世另有文章,他斟酌了一下,也就把程乃轩和未婚妻程大小姐初次见面相亲时的鬼面女事件挑明了。叶明月起初哭笑不得,可听到程乃轩因为那件事对婚事如此抗拒,甚至因此闹出了一堆事端,其中还有逃婚逃家这种极可能闹出满城风雨的大乱子,她登时脸色发白。
“所幸今天程乃轩和许翰林家大小姐打了个照面,误会解除,而且看样子婚事应该不会再起波折,这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回头我暗示一下他,不要把事情继续张扬出去,想来也许能遮掩圆满。至于程老爷,回来看到儿子顺顺当当娶上了媳妇,应该不会继续追究。”
话是这么说,汪孚林却知道这仅仅是可能,毕竟一桩大祸闯完之后,总要留下无数疏漏让别人去弥补,可事情能够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已经足够烧高香了。此时此刻,见叶明月默不做声,他反而安慰起了她。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看将来吧,说起来我也得向你赔个礼,我今天训了小北一顿,许家九小姐也被我说得够呛,所以回堂屋时,两个人那眼睛才肿得根本瞒不住。大不了回头就算在我头上,让人认为我这个男人没风度,非得和女人怄气。”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倒好了。”叶明月犹豫片刻,这才低声说道,“当时鲍夫人问你是否有婚约的时候,许家九小姐摔了杯子,小北翻了果盘,大家都看见了。”
汪孚林那时候就好奇屏风后的动静谁弄出来的,此时顿时傻了眼。这也太狗血了!小北也就算了,叶明月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姐总不至于会错了意,可许薇……要是让那位方老夫人认为两人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那该怎么办?要知道,他至今还欠着斗山街许家老大的人情!一想到今天在后头的还有衣香社那帮八卦闺秀团的丫头片子,他就根本不指望事情能够捂住,不禁抱着头一屁股坐下。
“把实情告诉许家老夫人吧。”
听到这么一个声音,汪孚林顿时抬起了头。他当然理解叶明月的话,所以很纳闷她和许薇分明交情很好,怎么会让自己去打小报告——程乃轩拖到最后都没有亲口把这事告诉程老爷,而他也是在发现事不可为之际方才死道友不死贫道似的捅破。可如果他知道那是曾经帮过他解决诈骗案的许薇,他还会那么义无反顾地捅破吗?所以,他压根就没去想这样的破局方式,因为他觉得这样不太地道。
“不过,就算你不说也无所谓了,以小薇的脾气,一旦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她也会如实坦白的。而且,她一定会把小北的那一份给隐瞒下来。”叶明月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低声说道,“小薇应该对你很有好感,如果许家老夫人知道她闯祸,而你又是知情者,外头流言四起,说不定她会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是什么意思,汪孚林哪里会听不懂!于是,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叶明月,见她只是苦笑,他终于不得不大大叹了一口气。
“县衙官廨太逼仄,所以衣香社这么多人,我从来都没请过。自己跑来做客的,唯独只有小薇。她对你的传闻是最感兴趣的,而且后来你去斗山街许家时,她认出那次在县后街上遇到的就是你和金宝,几次三番都对我说,那时候看到你把面具套在金宝头上的时候,她只觉得那一幕很动人。”
说这些话,叶明月自己也不知道,是纯粹的撮合人,还是仅仅告诉汪孚林,某种可能性已经快要放大到必然性的地步。当看到汪小秀才可怜巴巴抬起头来,用右手指尖抵在左手掌心,做了一个看不懂的动作时,她方才愣了一愣。
“别说了行不行?我现在压力山大。”汪孚林站起身来,无精打采地说道,“我先回去了,今天晚上兴许会失眠。”
幸好在许村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最重要的是,他还压根没做好准备,和一个还是萝莉的小丫头过一辈子的准备!他连一段爱情都还没开始呢!
然而,当他从松园回到自己家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在屋子里等候多时的自家那两个妹妹。很会察言观色的汪二娘倒没有追着她问个不停,只是将那时候大家在屏风后头,许薇砸了杯子,小北翻了果盘的情形具体生动地描述了一遍,包括她们神神秘秘地收拾了东西出去,好一会儿才由叶明月把人找回来。
“行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咋咋的。”汪孚林挥了挥手,硬是把两个妹妹赶回了房间,随即就直接往大床上一倒,心里发狠似的生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回头真被逼婚……难不成他也去学程乃轩那个没出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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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惊怒的老夫人;堵大门的粮商()
许老太公的这场寿宴,从前一日,到寿辰的当日,再到后一日,整整持续了三天。'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论辈分,斗山街许家就连祖母方氏也是许老太公和宋老夫人的晚辈,但因为方氏这几天身体有些欠安,生怕把病气过给了两位百岁寿星,就没有亲自过来,派了三儿子和三儿媳带了些孙子孙女来贺寿。故而,许薇是在第三天早上和其他堂姊妹一块,启程回府城。从昨天到今天,谁都能看得出来,来时还兴高采烈的九小姐,现如今却如同蔫了菜似的无精打采。
因此,那些猜测就更加流行了起来。尽管斗山街许家家法森严,下人还不敢公开嘀咕主人的事,可许薇的几个堂姊妹就没那么安分了,有的纯粹好意探听,有的则是带着几分小心眼嘲讽,还有的纯粹添乱……至于带队的三老爷和三太太,因为不是许薇嫡亲父母,有什么嘀咕也都藏在心里,只打算回去找个机会禀报方氏。
等回了斗山街那座程家大宅,许薇已经是精神萎靡不振。可和其他人一块见过祖母之后,她突然开口道是有话要对祖母说,死活请求留下来。当旁人都退下后,她便在床沿边上跪下,突然掉下泪来:“祖母,我这次险些闯大祸了!”
刚刚三儿子三儿媳还有其他人那奇怪的眼神,方氏当然能察觉得到,此刻眼见最疼爱的孙女突然这幅样子,她登时心中一紧。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大病,此刻立时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尽管方氏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听许薇抽噎着把事情原委始末一一道来,她仍然是为之大大惊怒。多年久经沧桑,她当然知道,程老爷和许翰林两家联姻,绝对不止是两家通好。程家在为许翰林在官场上提供资金支持的同时,许翰林也定然会在其他方面为程家提供支持。这样一桩双赢的好事,却险些因为自家孙女的一时好玩而破灭,万一流传出去。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深仇大恨,斗山街许家和许村本家之间更是会产生深刻的裂痕!
可方氏到了嘴边的怒叱,到最后却成了一声叹息:“小薇,你怎就这般让人不省心!”
“我知道错了……”
尽管这句话已经对汪孚林说过一遍,但此刻许薇说出来的时候。却货真价实带出了十万分悔恨。虽说汪孚林答应,会隐瞒此事,可她生来不是藏得住事情的心思,一晚上再加上一路上的纠结,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坦白。她狠狠咬了咬牙,旋即低声说道:“坏人姻缘是大忌,纸里包不住火,祖母也不用包庇我,我干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混账,胡说八道什么!”方氏简直气坏了。捶床便怒道,“你真想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不成?我问你,你榕姐姐可曾把你代她去相亲的事情説出去过?”
许薇顿时愣住了,好半晌,她才不太确定地说:“似乎……没有。”
“你啊你啊,如果不是许翰林家的榕丫头腼腆善良,那位程公子闹归闹,却没把事情嚷嚷得四处都是,汪小官人更不是多嘴的人,这件事差点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方氏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继而低声说道,“你给我回房里去,足不出户好好反省,别给我胡思乱想。别的事情自有我!”
许薇没想到祖母竟是如此轻轻放下,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祖母……”
“出去!”
听到这简短而不容置疑的声音,许薇才意识到祖母并不是不生气,那深沉的怒气全都藏在心里。她只得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耷拉着脑袋出了屋子。而方氏心烦意乱,足足好一会儿。方才出声叫了一个心腹妈妈来,让她去外间打听这次拜寿期间发生的事。等到最终听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描述和揣测,尤其是许薇一听到鲍夫人对汪孚林起了做媒心思时,竟是还砸了一个茶盏,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忍不住揉着太阳穴苦笑了起来。
“早知道不让那丫头走这一趟,兴许还不会这么多事!”
尽管汪孚林一度打算去找大姐汪元莞问计,可想到万一这事情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那纸里就很难包住火,更何况大姐嫁的是许家旁系子弟,他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他倒是有心去找同样避婚从宁国府到歙县来的李师爷,旁敲侧击一下躲婚事有什么秘诀——毕竟程乃轩的那档子事绝对不能当成经验——可这天一大早,他就被一群粮商堵在了家门口!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相一照面,汪孚林就清清楚楚地觉察到,这些家伙看自己的眼神,那简直是恨不得把他给瞪出两个洞。偏偏脸上还要挤出热情的笑容来,那样子要多假有多假。可以肯定,倘若不是自己背后还站着个官居郧阳巡抚的大人物,只怕他们就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小官人是大忙人,咱们来好几次了,今天才总算是没扑空。”吴兴才这个最倒霉的粮商起了个头,虽说忍了又忍,话里仍是带出了几分火气来,“可怜咱们这些小本生意的粮商,每日都是辛辛苦苦本本分分赚钱,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个被人指斥为奸商的下场。”
“怎么,吴东家难道没有得到南溪南吴老员外赔补的损失?再说,我不是听说你们都涨价了,涨价了就不是奸商嘛。”汪孚林假装没听懂,见对方一下子卡壳,他方才笑容可掬地说道,“前些天我确实事忙,很少在家,慢待了诸位,来,厅里说话。”
之前几次,吴兴才等人都是直接吃了闭门羹,这座正对县衙知县官廨后门的宅子,他们还是第一次来。这些都是人精,打听消息的钻营本事一等一,谁不知道这里是汪道贯名下的房子,汪孚林能够住在这里,本身就代表着汪家兄弟的态度。
于是,众人谁都没有左顾右盼,一个个镇定自若跟进了明厅。刚一坐定,见一个丫头匆匆进来奉茶,而用具只是很普通的白瓷茶盏,就有人故意开口说道:“想不到小官人如此俭省,官窑茶具也用不了几个钱。我有个兄弟在景德镇,专做瓷器生意,回头让他捎带一套上好的青花瓷。”
“那就承情多谢了。”汪孚林故意把人家的调侃当成真心,见对方脸色一僵,他这才笑嘻嘻地说道,“这些用具都是我借住在叔父这套房子的时候,里头早就准备好的,我不过一个寄居住客,也不想添置用具,太麻烦。毕竟,我家是负债累累的穷人,不能和各位豪富身家相比。”
汪孚林的那点家底,随着他名声大噪,早就被人给挖了出来。尤其是其父汪道蕴当年经管家族盐业生意却赔了一大笔的往事,更是在小秀才的仇人当中津津乐道,可债主汪道昆汪道贯兄弟都没什么二话,外人又能怎么样?此时此刻,汪孚林直接无赖喊穷,那个大方送瓷器的粮商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景德镇一套上好的青花瓷,那得多少钱?他干嘛要摆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