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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4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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杲大胜,虽说王杲带着几个亲信逃了,但料想要抓到他也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哈达部的王台和他一直相争不下,有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一定不会放过。父亲之前献俘献捷的题本已经上了,此番可称得上是万历朝第一捷,其他地方打的那些小胜仗,全都被比下去了。”

    对于次子这样的恭维,李成梁哈哈大笑,确实颇为得意。前半生蹉跎潦倒,一朝越过那道天堑后,却时来运转,大展抱负,纵使那些话本的主人公,也不过他这般际遇。此时此刻,他在主位落座之后,又问了李如松在自己出征期间,总兵府用兵人事等等各种杂事,到最后方才低声说道:“此次报捷录功,我这带兵的自然是第一,然则蓟辽总督杨兆和巡抚张学颜之间,恐怕这功劳高下还要斟酌,旁人若问起,你们记得含糊其辞,不要落下话柄。”

    李如松和李如柏知道李成梁对蓟辽总督和辽东巡抚两边都相处得不错,这两位也颇懂军略,可想想文官动动嘴皮子就是功劳不小,将士在战阵上殊死拼杀,却还换不到多少赏赐,都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家教使然,他们没敢评论什么。

    等到李成梁又说了一些辽阳之事,兄弟俩本待请父亲去见母亲,突然只听李成梁开口说道:“对了,此次大胜王杲,古勒寨中军民几乎被屠灭,但也俘获了一批女真少年。他们身份尚未甄别,我意在驯服这些人,看看异日是否能派上用场,你们不妨去挑一挑,如有机敏多智的,留在总兵府看看如何,其余的放到军营服苦役,或修营地,或养马。王杲之后,女真之患估计可以暂时放一放,察罕儿的土蛮才是重中之重。但女真各部的刺头也要隔三差五捋一捋,但不能捋得太快,若能培植一些恭顺的,以后更能派上用场。”

    李如松和李如柏作为李成梁两个最大的成年儿子,当初年未弱冠就已经上过战场,别的不说,领会父亲的意思却是最厉害的。两人齐齐答应一声,接下来李如松就提到了从铁岭卫归来的母亲。对于这个妻子,李成梁自然敬重有加,此时换了一身衣服后,就带着两人前往后院宿夫人处。

    才刚进院门,他就看到宿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妇和年少的儿子,以及先行悄然回来的侧室王氏一同迎了上来。夫妻俩一转眼已经是半年不见,虽不像刚成婚那样相濡以沫,彼此倚靠,但李成梁对妻子的信赖却一如既往,反倒对于儿女以及儿媳妇,他只是扫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多了一个人都没察觉出来。他没觉,李如柏却已经敏锐注意到了不对劲,当即对着长兄轻声问道:“母亲身后,大嫂身边的那个是谁?”

    “就是我说的,汪孚林的妻子叶氏。看她那无奈样子,估计是原本准备走,却被母亲硬是留下来的。”

    李如松猜得确实一点都没错,小北确实没想在人家一家团聚的时候非得凑到面前去,可她刚刚和汪孚林一回来就被宿夫人请了过去,这会儿竟是比汪孚林更早地直面李成梁。

    她对于汪孚林的判断一向是信服的,哪怕汪孚林没提对于女真究竟有什么盘算,可之前既然托付了她,她当然就一心一意想要帮上忙。可是,她生性就不是那种很会讨好长辈的人,所以思来想去,干脆就没有主动往宿夫人面前凑。

    宿夫人回来,又知道她和汪孚林是夫妻,那一日责备过李如松后就另外安置了一个客院,让她和汪孚林以及碧竹过去住。虽和总兵府的家眷后院不在一处,可通过一扇小门相连,也只和沈家叔侄和其他人的院子隔一堵墙。于是,趁着连日以来汪孚林去向沈懋学讨教骑射的时候,她没去演武场,就在院子里一个人练武。她这一练,宿夫人唯一的女儿李如敏悄悄过来了几次,自然就看到了,回去一说,宿夫人少不得请了她过去询问。

    知道自己的短处,她干脆就随便说些东南旧事,反正跑得地方多,逛的地方也多,那种不一样的风情总有人感兴趣,果然一两回也就混熟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会儿李成梁见到她竟毫不在意,似乎这家常相处的时候多了她这个外人很是平常。

    可她很快就现自己错了。当宿夫人笑着让李如松的妻子马氏带她上前,对李成梁解说了一下她的身份之后,她就只见那位辽东总兵脸上明显僵了一下,虽说很快就露出笑容客套了两句,但显然有些猝不及防。而她就更加觉得不自在了,赶紧趁机告退开溜。可临走时,却不想李成梁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和汪侍郎虽只在万历元年他巡阅辽东的时候见过,但也颇慕其文采。晚间家宴之后,劳烦你带世卿贤侄移步前来一会。”

    “大帅相邀,我定然转告。”

    嘴里这么说,可小北回去给汪孚林报信之后,说起这般遭遇的时候,却忍不住苦着脸道:“我在想,李大帅是不是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几个女儿和儿媳妇?”

    “公而忘私嘛,再说人一多,就只注意自己熟悉的,没现你这个外人也不奇怪。”汪孚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那位夫人竟然会选在这时候让你先见李大帅一面,这用意有点难猜。伯父和他只见过一面,他就对着你把我叫成贤侄了,态度倒是比我想象得更客气。说起来,多亏了沈有容和李如松打的那一场,这才能迈过总兵府的门槛。只要有单独见的机会就好,晚上交给我,你就有什么说什么,对这种经历丰富的人,说瞎话反而误事。”

    然而,汪孚林还是有些低估了李成梁的秉性。当他晚间如约带着小北,跟了带路的人踏足四周围点着火炬的演武场时,就只见一骑人风驰电掣从驰道上一掠而过,一支支箭飞射出,竟然是在夜射。等人在他面前一跃而下,恰是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至于究竟射中几个靶子,他眼神不好,真没瞧见。

    跳下马背的李成梁站在汪孚林身前,上下端详片刻就直截了当地问道:“贤侄此来辽镇,是奉辅大人之命,还是自己一时起意?”

第五四五章 说英雄论英雄() 
饶是汪孚林事先想过李成梁会试探某些东西,可面对这样单刀直入的问题,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难不成这位辽东总兵是个爽直到没心眼的夯货

    答案是绝对不可能。要知道,李成梁是武将之中少有高寿以及善终的人。同样是张居正死后遭到清算,戚继光在先调广东总兵后被革职,而后潦倒病故。李成梁却舒舒服服退居京师宁远伯府,就这么优哉游哉过了十几年的安生日子,最终因为辽东糜烂的局势而七十六岁再次起复,又当了好些年总兵方才在九十岁高龄老死。这样一个能进能退,又懂得什么时候该趋附权势,什么时候该明哲保身的家伙,会如同眼下表现出来的这样没城府

    汪孚林在心里迅速合计了一下,最终装作是大吃一惊的样子,赶紧摇摇头道:“李大帅恐怕弄错了,我此来是因为横竖在京师候选没事干,伯父汪侍郎想着让我多点历练,于是就让我走一趟蓟镇,看看京师附近的边防局势,也见证一下蓟镇的精兵强将,毕竟,他和戚大帅的交情人尽皆知。我那时候一口答应,但却提了两个条件,一是让我带着内子同行,二是我去过蓟镇还想来一趟辽东。”

    “哦,辽东比蓟镇更加苦寒,寻常人就算想要饱览九边形胜,也不会想到来辽东,你为什么要来”

    李成梁的眼睛里仿佛闪动着好奇的光芒。但汪孚林已经学乖了,当下非常光棍地说道:“蓟镇戚大帅。辽镇李大帅,怎能见此失彼以后我出仕了,那就是官身不自由,不趁着现在还是自由身的时候一观天下英雄,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哪怕李成梁并不相信汪孚林真的只是因为自己一时起意跑到辽东来。可天下英雄四个字着实搔到了他的痒处,他也就觉得汪孚林格外顺眼了起来。虽说就算不顺眼,以他在总兵府养着清客文人,闲来无事也要附庸风雅一番的习惯,捏着鼻子也会多多礼遇这位今科三甲传胪,可汪孚林如此奉承,他当然乐得对人更客气三分。因为刚刚没顾得上小北,他就冲着小北微微一颔首道:“出门在外却要带上妻子,你家伯父就不曾说什么”

    “我这人执拗。伯父拿我向来是没什么办法的。”汪孚林暗自对汪道昆说了声对不起,这才一本正经地说,“更何况,真遇到险情。内子还能搭把手。就比如之前在万紫山上偶遇大公子时,便多亏了内子出手,这才化险为夷。”

    李如松今晚是陪着父亲过来的,一听汪孚林揭开这茬,他看到父亲立刻看了过来,顿时有些尴尬。之前,他那三个随从压根禁不住母亲盘问。事情经过母亲都知道了,父亲知道也只是早晚的事,所以他不得不避重就轻解释了一下。果然,当听得小北面对激射而来的佩剑,赫然应付裕如的时候,李成梁着实意外,又瞅了小北一眼便笑呵呵地说:“莫非贤侄这位贤内助是想成为如梁红玉一般的巾帼英豪”

    话一出口,李成梁便醒悟到自己这话大有语病。梁红玉就算身故之后封国夫人,甚至被演绎成无数传奇话本,倍享民间美誉,可究其根本,终究最初只不过是出身营妓的贱妾。而小北乃是官宦千金,这要是放在一般女子身上,勃然色变深以为屈辱,那是显而易见的他正迅速思量该如何把这句有些唐突失礼的话给设法扳过来,却没想到小北却没怎么生气,而是不以为然笑了笑。

    “当年靖康之变,多少金枝玉叶被金国人掳劫到了北边,受尽侮辱不得解脱。而梁夫人虽出身犯官之后,更流落风尘,可邂逅韩忠武公后,却能够与之并肩战阵,抗击金兵,战功赫赫,民间盛赞,这样的奇女子哪里是我能比的我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是随便练练,强身健体,求个自保。”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说:“我娘说过,这世上有的人以出身论英雄,有的是以功业论英雄,可出身不能选择,功业却可以靠自己,所以,当以后者为先。而对于那位梁夫人来说,世人常说的出淤泥而不染这种词,不是夸奖,而是看轻。生逢乱世,金枝玉叶尚且都会沦落得不如营妓,营妓也能够建功立业博得万人敬仰,只看人能够抓住什么样的机遇,自己又拥有什么样的才能。”

    “说起来,梁夫人若是能看到李大帅如今把那些曾经建立过金国,把宋国欺负成那样子的女真人打得落花流水,一定会倍感欣慰。”

    小北竟然非但不介意拿梁红玉去比,而且还自陈及不上,最后又这么送了一顶高帽子过来,李成梁这才明白了几分,汪孚林为何带着妻子行走蓟辽,当然更好奇的是小北那位母亲怎会把那种东西灌输给女儿。自己问出去的两个问题都得到了回答,不论那答案和他之前所想有多少差别,他这会儿的心情不错,索性就着小北刚刚的话往下说。

    “女真哪里还能和当年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的时候相比,当初蒙古人把女真人几乎杀得灭族了,现在这些自称女真的,不过少许有些女真血统而已。山头林立,各部相争,谁都想当第二个完颜阿骨打”

    这恰是汪孚林如今最关心的问题。要知道,他在后世就算颇有能力,那是业务和人际交往上的,他又不是那些无所不知的民间历史学家,满清崛起的那点事,他只能记得个大概,其中不少还来自谬误百出的影视剧,放着一个土生土长于辽东的辽东总兵李大帅不求教。那还等何时于是,暗自庆幸小北给自己开了个最好的头。他立刻虚心愿闻其详。

    这又不是军中那点不能让外人所知的隐秘阴私,汪孚林想知道,李成梁当然也乐意说,顺带还会不动声色地夸耀一下自己的军功。他从海西女真说到建州女真,各部首领被他一个个拎出来,评点了一下优劣好坏。这其中。在此次大败奔逃的王杲身上。他当然不吝浓墨重彩,尤其是对比从前镇守辽东的那些巡抚总兵在任时,王杲的嚣张跋扈动辄劫掠,以及自己这些年压制王杲,如今更是一战破了古勒寨,与其说是点评王杲的能耐,还不如说是着重点出了自己的功劳。

    对于李成梁的这点小心思,汪孚林压根没放在心上。辽东前后换了多少总兵,直到李成梁方才完全稳住局面。故而眼前李大帅是一代名将,这是绝对不错的。他对此次注定败亡的王杲丝毫不感兴趣,当下就若有所思地说:“据说王杲此人野心勃勃,广结姻亲。是否就是大帅说的,想当下一个完颜阿骨打”

    “此人倒是有那个雄心,也有些胆色武勇,只可惜他遇上了父亲。”这一次,忍不住插话的是李如松,见父亲不以为忤,他就嘿然笑道。“他王杲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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