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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被自己噎得作声不得,他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先是捕风捉影,信口开河,然后是发现出了纰漏,便咬死不认,百般抵赖,我才想问你们,你们身为台谏言官,职责何在?”
“说是建言,其实却一是为了邀名,二是为了升秩,三是为了掩过,将谏官用于救时监察的职责弃之不顾,只知道用来牟一己之私利,通篇胡说八道,歪曲事实,你们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朝廷发的这份俸禄,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天下之大,有多少该你们去管的事,你们却不管,只知道一心盯着别人家中阴私,犹如听壁角之鸡鸣狗盗之辈,哪里还有半分谏官的昂扬风骨,正气凛然?枉费你们在都察院六科廊这么多年!”
ps:历史上张居正死后,利用游七的劣迹弹劾张居正的多如牛毛,而冯保的弟弟侄儿都下狱死了,张家兄弟又是死又是流放,游七居然一直关着就没处死,强烈怀疑这家伙是反水倒戈才保住命的(。)
第七七九章 借机卖私货()
尽管是一对五,但自打汪孚林掣出人没死这最大的杀器,他就完全占据了局面的主动,一番言语直把对面钱如意在内的几个人说得面如死灰。毕竟,他不但骂对方五人听壁角,跟风胡言,而且还把这一行为上升到了居心叵测,邀名升官掩过的地步,可偏偏他的对手除了回击血口喷人这种软弱的驳词之外,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击。
面对这种一面倒的戏码,万历皇帝之前找的那老太监解说员竟是没用上,心头不禁遗憾。他一个忍不住,突然开口说道:“汪孚林,你口说无凭,只怕别人未必相信,不如把别人弹劾你杖杀,你却又说没死的家奴宣召到宫门,朕让司礼监派人去讯问,如何?”
冯保登时为之侧目。虽说这不是大朝会,可堂堂天子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发言,这实在有违他的教导——作为天子,就应该高深莫测,可看万历皇帝如今这样子,分明是兴致勃勃想要在这种浅薄的争端之中插一脚!要是平时,他只怕立刻就要低声劝阻,奈何今天他和张居正全都默许了这又一次文华殿的辩论,无非是因为他二人毒杀游七的流言也同样传得沸沸扬扬,有心借汪孚林之事看看各方反应,同时重重敲打一番。
可就连手握东厂和锦衣卫的冯保都没料到,汪孚林抛出来砸人的理由,比上次因辽东之事遭受弹劾时拿出来的说辞还要强大!他都以为人真被杖杀了!
而万历皇帝也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突兀,他迅速偷瞧了冯保和张居正一眼,就立时笑着问道:“大伴。张先生。你们觉得如何?”
冯保被身后一个随堂伸手捅了捅。这才听到万历皇帝竟是当众垂询自己的意见,哪怕觉得小皇帝实在是欲盖弥彰,但还是弯腰应道:“皇上说的是。”
张居正也觉得这实在是儿戏,可万历皇帝开了口,冯保都没有反对,他就淡淡地说道:“臣无异议,只是临时召人,要劳动大家等候。时间恐怕不短。汪孚林,从你家中往来宫中需要多久?”
听到这么一个问题,回京之后一直各种休假,除却那次廷推就没上过朝的汪孚林却微微一笑,随即就长揖说道:“回禀皇上,元辅,臣之前就考虑到那两个所谓遭到杖杀的家奴作为最好的苦主兼证人,也许用得上他们,因此吩咐家里备了马车,臣出发一个时辰后。令他们在长安左门外玉河北桥外等候。”
“那真是正好。”
听到万历皇帝那明显非常高兴的表态,冯保再次看了汪孚林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却是别有用心地说道:“既是惊动满京城官民百姓的大事,单单司礼监出面,只怕外头到时候免不了议论,便请吏部张尚书,刑部刘尚书,都察院陈总宪,和司礼监张宏张公公一同过去问问如何?”
冯保这三个人选精准而刁钻。张瀚虽是张居正心腹,但也是传言中,当面对张居正说汪孚林不适合留在都察院的;刘应节虽刚刚上任,但刑部管的是刑名司法,此时出面的意义便有些微妙,而且,这位是张居正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偏私方才提拔上来的,并非张党;至于陈瓒,那是汪孚林的顶头上司。要是三人回来之后认为没问题,那别人还有什么话可说?至于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谁不知道那是内官中的第二号人物,连万历皇帝也是要称一声张伴伴。
眼见得万历皇帝点头,张居正默许,其他人纵使还有意见,那也只能吞进肚子里,眼见得被点名的人离去,汪孚林老神在在地站在殿堂之上,那几个原本上书的御史和给事中则失魂落魄。有看不过去的官员张嘴说了一句言官奏事乃是本分,不该太过严苛,却听到汪孚林笑了一声。
“言官奏事是本分,但我朝却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言官可以风闻奏事!”
这风闻两个字加重了语气,一时间,文华殿上安静了下来,已经有聪明的人觉得汪孚林这般提法,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外间都说游七是知道了张居正什么隐秘,这才在冯家被毒杀,实则出自张居正支使,可如若要弹劾,这不同样是风闻?就连王崇古这样亲自得到了人回复,确定动了手,游七应该已经死了的,也不由得想到了某种最最糟糕的可能性。
那就是冯家其实早早就准备了替身,死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游七!
如此一来,预备在弹劾汪孚林之后拉开序幕,针对张居正和冯保的攻势,岂不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时候张居正会不会同样把游七这个活人丢出来,然后又再度清洗一批科道言官?
而万历皇帝当然不知道那些面色各异的官员们由此及彼,正在发挥丰富的想象力,年轻的皇帝难得出来放个风,面前也不再是年纪一大把的老成官员照本宣科,再加上汪孚林今天的发挥他还觉得不够,便若有所思地问道:“汪卿之前是在广东巡按御史任上?林阿凤和林道乾好像就是你擒获的?如今横竖无事,你不妨给朕讲讲你在广东巡按那点事,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皇上,你当我是说书的吗?
尽管汪孚林很想翻白眼,但这是在文华殿上,众目睽睽之下,而且他希望有人出来反对一下,可冯保似乎不反对,张居正则好像在发呆,其他的官员面面相觑的有不少,可愣是没人吭声,仿佛一开口就会如同那几个倒霉的谏官一样被他喷得体无完肤似的。于是,汪孚林只好小心翼翼地再次反问了一下,确定万历皇帝真是打算听故事,他想了想,干脆就挑了那个没有他出场的。一群民间英雄在外平三岛上合纵连横。最终擒获林道乾和林阿凤的故事。
反正这也很符合万历皇帝的要求。又没有宣扬自己,很适合用来此时殿上说书。
果然,对于他这纯粹如同传奇似的,没有自己出场的故事,在场的文官们也从最初的皱眉,到渐渐舒展了眉头,不少人渐渐入神倾听了起来。除却张居正,以及通过张居正的转述。听说过某些内情的冯保,其他人多数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不免随着汪孚林那八分事实,两分虚构的演绎而陷了进去。因此当汪孚林这洋洋洒洒一大篇说完,万历皇帝差点击节叫好时,不少人方才醒悟惊觉过来,连忙又在脸上戴上了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具。
而万历皇帝虽说对汪孚林巡按广东的经历颇感兴趣,对他如此陈述的方式更感兴趣,还想再问,可他瞥见冯保和张居正那有些微妙的表情。想到自己之前贸贸然就提了个要求,一会儿大伴和张先生还不知道要怎样劝谏训诫。他就赶紧闭上了嘴,心里却盘算着,回头要不要让张宏去汪孚林那儿提一提,这种故事还有没有,写几个来看。
可他还没问,汪孚林就已经笑眯眯地开了口:“臣在广东巡按御史任上,听说了很多当年东南闽广抗倭平寇之事,因此委托了广东好几位在任又或者离任的教官,请他们写了四卷平寇志,其中既有此次扫平林阿凤林道乾的,也有之前平汪直徐海,灭吴平和曾一本的。虽说抗倭平寇不及对抗北虏,却深入人心,这也算是纪念广大将兵和民间勇士的壮举,如若皇上想看,臣请上呈御览。”
朕当然想看,成天看那些圣贤书看得脑袋都痛了!
万历皇帝很想这么说,但身边杵着一个冯保,下头还有一个神情严肃的张居正,他知道眼下要是有一丁点应对失礼,回头就别想再出来看这种热闹了。于是,他迅速思量合计了一下,这才摆足了皇帝威仪说:“汪卿之意甚佳,司礼监经厂常有刻本,这四卷书就先呈司礼监吧。”
回头让张宏去对汪孚林说一声,送两套,就算冯保截下来一套,另一套他也可以好好看看,就算被母后发现,也应该可以靠体察民情糊弄过去吧?
对于皇帝这种偏公式化的语气,汪孚林并没有什么失望——又或者说,他对万历皇帝的成见摆在那里,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只不过是想借助朝堂这个渠道,将当初东南闽广抗倭平寇的功绩做一下宣传而已。毕竟,戚继光俞大猷这些都是一时名将,即便比不上岳飞这样的民族英雄,却连本比较有名的演义都没有,岂不是很不公平?当然,借着这些书的缘故,小小地纪念一下小北的亲生父亲胡宗宪,那就是另外一个不能拿上台面来的缘由了。
可即便如此,殿上不少奉命出席的科道言官仍然是羡慕嫉妒恨。即便汪孚林每次面圣都是这种唇枪舌剑的场合,可在他们看来,这小子实在是够幸运,而他的对手则是太愚蠢,每次都是三两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换成自己上肯定不至于如此。更何况,刚刚汪孚林对钱如意等人那字字诛心的痛骂,无疑是触及了很多言官的心头痛处,说是引起公愤都不为过。要不是碍于这是在文华殿上,少有失仪就很可能被黜落,只怕早有人跳了出来。
而万历皇帝发现自己刚刚的发言似乎让冯保和张居正挺满意,意犹未尽的他便放开了一些,又开始问起汪孚林巡按广东的所见所闻——这本就是天子的职责,只因为他之前尚未亲政,因此召见巡按御史述职往往都是张居正代劳。而张居正皱了皱眉,见汪孚林回答得非常巧妙,对凌云翼更是评价颇高,他想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冯保都没说什么,他也就不劝谏皇帝了。
而趁着皇帝问起番夷状况,汪孚林就循序渐进,最后竟是普及起了欧洲各国的格局,那些本来就觉得受到了侮辱和贬低的科道言官就都忍不住了。在他们看来,中华泱泱大国,那些番夷弹丸之地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很快,兵科掌印都给事中徐铭忍不住打断道:“这是文华殿上,那些番邦野史,岂能放在这种庄严肃穆之地,汪孚林,你不嫌太轻浮了吗?”
怪不得人都说大明这些言官全都是榆木脑袋,又或者想求名气想疯了,这是皇帝问起他才讲的,这家伙不是变着法子骂皇帝轻浮吗?
汪孚林心里这么想,见万历皇帝气得脸都涨得通红,却还不好开口回击,他不禁难得生出了两分同情。因而,既然这话也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便冷冷斥道:“徐给事此言差矣,番邦纵使地处偏远,人情迥异于大明,可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再说,你是去过这些番邦,还是接触过这些番邦中人,知道何谓正史,何谓野史?皇上垂询,那不过是志存高远,想要播我大明国威于域外,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轻浮,你居心何在?”
眼见汪孚林竟是又要挑起新一轮的战斗,张居正忍不住为之侧目,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尽管这要是细究,乃是非常严重的御前失仪,但天子尚且要称一声张先生,今天又没有鸿胪寺纠仪的官员在,一时间大殿中鸦雀无声,就连本想叫好的万历皇帝也不例外。
“一点小事便要御前争执,成何体统?”张居正一言定下基调后,随即就开口说道,“汪孚林,你所言之事,仔仔细细写一份陈奏上呈御览。你既是说远隔重洋之外不下十几个国家,那么便一个一个写下来,不得少于五万字,十天之内交上来。”
在别人看来,这五万字绝对是张居正对汪孚林的惩罚。这年头文人出一本集子,也就这么点字数吧。这还只给十天,不是强人所难吗?
兵科都给事中徐铭听到这话,便自鸣得意了起来,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张居正便重重说道:“汪孚林得皇上允准,这才御前陈奏,兵科都给事中徐铭擅自打断,一会儿鸿胪寺记名一次御前失仪!”
此言一出,不但徐铭大惊失色,其余原本还嫉妒此人拔得头筹的科道言官登时噤若寒蝉。因而,当徐铭举目四望时,就只见人人回避自己的目光,竟然没有一人敢替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