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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夸了程乃轩一句之后,他突然话锋一转:“自从张太岳为辅,我这个司礼监掌印从来就没有在他的票拟上驳过回,全都是照着批红。就是先头闹腾的那些事,也正是防着有人在他离京期间耍花招。当初张太岳因为游七胡作非为清理门户,如今我也拿掉了身边的徐爵。但是,如今游七徐爵尽去,他也好,我也罢,身边人不免不能尽信,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不明白……才怪!不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让我顶替徐爵当你的门客?开什么玩笑,你肯我还不肯哪!
程乃轩在心中疯狂腹诽,脸上却仿佛因为徐爵被除而错愕,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元辅和冯公公驭下之严,着实令人佩服。”
“汪孚林曾经再三对张太岳请辞掌道御史,在都察院虽屡有惊人之举,可更多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你也满足这位子,兼且你进六科廊之后,并未逞强冒进,以求一夜成名,在掌印都给事中面前更是不大表现,想请假就请假,倒是真性情。我今夜来找你,只为一件事,若日后我和张太岳之间有要事相商时,你给汪孚林带个信。想来你们堂堂进士出身,如今又身居科道,总不比逃军家奴之流私心重。”
这是让他和汪孚林去当张冯二人之间的桥梁?这是开玩笑吧?
程大公子那张脸货真价实呆得犹如木鱼。他那懵的蠢样看在冯保眼中,换来的却是莞尔一笑。
然而,程乃轩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这么一句话给问了出来。
“冯公公就不觉得,您亲自出入六科廊也是一件很显眼的事情吗?”
冯保今天过来,说这番话,仍然是一个试探,毕竟他对程乃轩从前关注并不算多,如今要说骤然托之以大事,那就简直是儿戏了。然而,听到程乃轩不是兴高采烈答应下来,而是觉得这么做风险不小,他觉得自己看人眼光还不错的同时,却也不免有几分愠怒。
“六科廊总共六个掌司,全都是出自我门下,更何况司礼监夤夜派人入六科廊送奏本,也是常事,你以为我会隔三差五到你这溜达一圈?”
不常来就好!真要是被人撞见,我岂不是也要沾染上阉党名声?
程乃轩只觉得冯保那是因为前有游七,后有徐爵,矫枉过正,一下子警惕太过,所以脸上那无奈的表情自是压根不用装,当下竟是小声说道:“等元辅回来,肯定也会常常在内阁留宿,冯公公您有这功夫晚上到我这来,到时候直接去内阁找元辅相商岂不妥当?一句话转手三四回,万一传错了岂不是冤枉?”
这惫懒的小子!
冯保来之前设想过程乃轩的反应。要不就是兴高采烈一口答应,要不就是义正词严一口拒绝,再要么便是推三阻四谈条件。可是,程乃轩倒没提条件,只是觉得他这么做不方便不安全,他倒是有些意外。因此,当程乃轩起身行礼,非常诚恳地表示不是不肯做,而是这种信息传递方式着实不够效率,他却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好,倒不愧是汪孚林的至交好友,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咦?我还没来得及提点条件哪,这实在是太亏了!
程乃轩顿时有些悔不当初,心想会不会自己这话说得太过头,于是得罪了冯保?这种大太监都说是心眼比针还小,别是他这拐弯抹角的劝说让人不高兴了吧?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就非常不自然,可这时候再改口答应根本就不可能,他也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那我换个提法。我不会常到六科廊来,更不会什么事都让你去带话,我手底下自然还有几个信任的人,我若想去内阁找张太岳,自无不可,但若是关键时刻遇到紧要之事,比如张太岳病了,又比如他休沐在家时,内侍往来太过显眼不说,手书之类的东西万一落入人手中,却也是一桩麻烦。哪怕是口信,万一那人嘴巴不牢,却也是个祸害。而且,经历高拱文稿那么一件事,谁都能学到一桩教训,有些东西是不能落在纸面上的。”
说到这里,冯保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听了徐爵撺掇,因而巧取豪夺了那幅清明上河图,如今这件事说不得还有后遗症。就因为这个,他才不想再随意收人。他放出消息说要招收门客,那必定是应者如云,哪里愁没有人才,可人才和心腹却是不一样的!张居正也不是一样,因为出了游七的事,手下竟是再不专任一人!这就和本朝太祖废宰相是一个道理。
因见程乃轩面露踌躇,仿佛还在犹豫,冯保这才丢出了最重要的一张杀手锏。
“听说令尊乃是徽帮的盐?祭酒?淮盐盐引这些年越来越难求,虽说当年晋商一度大败亏输,可如今复又卷土重来,令尊那边,似乎刚刚被人坑了一把。”冯保看到程乃轩登时面色大变,知道父子连心,他便呵呵笑道,“但令尊终究是多年老手,反击了一次之后却也找回了一点场子。徽商汪程许之前同进退,但许家家业老大执掌,老二老三未免心中窝火,引狼入室却也不奇怪。”
程乃轩没想到从来谨慎小心的老爹竟然会吃亏,可一得知让老爹吃亏的人竟然是许家老二老三,他的脸色就变了。许老太爷虽说从扬州回归斗山街老宅,但家族事务却一直没有完全放手,在其一力主张下,许家在扬州的盐商生意全都由许大老爷接手,许二老爷和许三老爷则是经管家中田亩和其他地方的产业,日积月累心生怨恨,于是勾引外人坏自家的事,这也不出奇。
但是,他最没想到的是,冯保这个司礼监掌印竟然会连徽商那点纷争也去费心了解!他不会自以为自己有这么重要,毕竟他从前就是六科廊中一个混吃等死的给事中而已,那么,是因为汪孚林的缘故?
知道父亲那边出了问题,程乃轩这会儿不用假装便是满脸的担忧。他虽说少年时也曾经胡闹过,但却是个孝子,此时此刻既然体悟到冯保适时丢出这个消息,绝不仅仅是为了知会和提醒,而是隐隐有要挟之意,他却仍是要多诚恳有多诚恳地说:“多谢冯公公,否则家父绝不会对我提及这些商场中事。”
自从他当了官,老爹就绝了让他经商的心,只盼着他将来的儿子之中有人能有这样的经商头脑。
冯保对程乃轩的道谢自是意料之中,当下便轻描淡写地说道:“潞王殿下虽说没有就藩,但慈圣老娘娘对他极其爱重,所以连续请了两年,每年淮盐五万引。只不过他尚未开府就藩,这些盐引本来都是内官打理,把钱入内库就行了,但内官毕竟不如盐商。这一笔盐引,如若我交给令尊打理,他原本岌岌可危的徽帮盐?祭酒位子,就稳住了。”
这还真是一个不得了的诱饵!
别说刚刚程乃轩就后悔自己推搪得太像拒绝,很可能会触怒冯保,这会儿他知道就算是个钩子自己也得吞进去,更何况是钩子上还钓了块香喷喷的诱饵。于是,他在沉默了一阵子后,就苦笑道:“冯公公但请吩咐吧,只要能做的,我无所不应。”
当次日傍晚,程乃轩回到家里之后,他一如既往到屋子里贴着妻子的腹部听了听孩子的动静,说道了一会儿闲话,晚饭过后方才溜达到了汪孚林那儿。钻进好友那熟悉的书房后,憋了一天一夜的他如同倒豆子似的,将昨夜和冯保的见面和对话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末了方才一拳捶在桌子上。
“我就想,别说是我,就说是你,有什么他能看重的?就算他和元辅一个没了徐爵,一个没了冯保,还能想不到办法联系沟通?原来他是看中了你在元辅那边的人脉,看中了你和王绍芳的好关系,看中了你和殷正茂是同乡,这样万一遇到他和元辅意见相左,我敲边鼓,你来影响元辅的决断!而且,我觉着他一开始与其说是试探我,还不如说是想勾起我和你竞争,你有元辅,我自会渐渐靠向他,如此一来,透过你我,元辅的动向他就可以了若指掌。”
“说是内外一体,宛若一人,可到底是两个人,那么想法就不会完全相同,更不可能完全一条心。当然未必冯张就离心了,只不过是咱们这位冯公公,因为之前那些事情,危机感意识太强。”
汪孚林一面说一面摸着下巴,觉得自己一直这么高调,成果不小,可负面的效果也不少。这不,张宏已经把他当成了线人,现如今冯保又找上了程乃轩,他们这算是兄弟联手无间道吗?而且,程老爷那边是真的遇到了危机,还是因为冯保的关注而故意让其遭到了危机?许老太爷那边不是号称三个儿子已经分家了吗,许二许三那两个没用的又怎会勾搭上了晋商?是了,想当初他在西湖上偶遇许二老爷的时候,这家伙正是和张泰徵在一起!
“双木,这事怎么办,和我爹打个招呼?然后咱们假反目?”见汪孚林脸色一僵,程乃轩顿时笑了起来,“反正你和你伯父来过这一场,咱们再来也不是很正常?”
“戏演一次是好戏,演第二次就是差强人意,第三次那就是烂戏了。我和伯父已经演过两次,要是你还来,你以为满城都是傻子?再说了,冯公公要的是你从我这套消息,要是我们闹翻了,你从哪里弄消息?非但不能闹翻,咱们还得越亲密无间,这样你在那边才有价值。”
“更亲近?我们都已经是同乡兼同年兼好友了,你的大姨子还是我媳妇的嫂子,还怎么亲近?要不,我们结个儿女亲家?”程乃轩越说越觉得好,见汪孚林脸都黑了,他就笑眯眯地说道,“放心,我不到外头吹,万一冯公公再找我,我对他这么声称,那总可以的吧?”
汪孚林已经懒得和这家伙打嘴仗了,至于出卖爱子,那更是提都不用提,当即岔开话题道:“还得和你说一件事。咱们两家本来如同铁桶,如今出了你这么一件事,看来,接下去也许很难避免被厂卫掺沙子,你有个预备吧!”
ps:第一更(。)
第八六一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时隔半个月,都察院那些试职御史分两批得到了实授,相当于试用工正式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变成了正式工,都察院中顿时留下的人从原先的十个变成了十六个,逃过鬼门关这一劫的六个人自然少不得先去拜谢了左都御史陈炌这个顶头上司,随即便联袂来谢汪孚林。
不论如何,若没有汪孚林上书,吏部都给事中陈三谟的建言若被采纳,他们这辈子都要背着被人从试御史踢回吏部候选的污名,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而对于这些即将正式成为同僚的御史们,汪孚林表现得非常淡然。虽说他上书之前仔细调查过这些人的履历,通过都吏胡全打探过他们的秉性,但他并不奢望就靠这么一次区区施恩,就能够把人笼络到麾下。就他自己手底下那些御史,他都不能说全都掌握在手中,更何况这些人?
要知道,说一句不好听的,这年头最没良心的就是科道言官,最标榜不受私恩的也是科道言官。你在人家因言获罪之后帮人翻案再把人提拔上来,却很有可能回头就被他们捅一刀子;而你要是被他们弹劾,日后做到高官时,还得大人不记小人过用他们,否则你就是没度量!
这是汪孚林后世里凭兴趣一目十行读了点儿明史时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所以如非必要,他才不当这种滥好人。
这一次他突然出手扛上陈三谟,也完全是因为替自己考虑的缘故。
至于帮人……呵呵,只是顺带的!
所以,偷偷在门外瞧热闹的王继光在听到里头众人要告退出来的时候,立刻溜之大吉闪回了自己的直房,对几个同僚叙述里头情景时,便带着几分尖酸刻薄说道:“明明受了掌道大人莫大的恩惠,一个个却都表现得大义凛然,仿佛这私恩微不足道似的,就不想想之前他们听到要被扫地出门,仓皇成什么样子!真的要是这么有骨气,这一趟可以不来啊,没人强迫他们要过来拜谢掌道大人直言之德。”
试御史实授监察御史,也就意味着汪孚林之前举荐的巡按名额,如今已经正式生效。汪言臣不日便要巡按广东,而马朝阳则是即将启程巡按南直隶。对于去年还是新进士的他们而言,这自然是一步登天——当然,和当初还是新进士就被张居正举荐去巡按广东,回来就担任掌道御史的汪孚林那际遇没法比。可这朝中有且仅有一个惹是生非却平步青云的汪孚林,五个广东道的御史也只有一个王继光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别人却都很满足。
所以,对于王继光看似替汪孚林抱不平,实则是诋毁其他六个御史的话语,没什么人接话茬。但是,王继光那嗓门很大的声音却不可避免地传到